繁荣与危机戴高乐政治生命终结

繁荣与危机:戴高乐政治生命终结

郑春生

摘　要:1968年5月欣欣向荣的法国社会突然出现了全面危机———“五月风暴”,戴高乐孜孜追求的法兰西利益与法国人利益发生冲突,戴高乐个人权威受到了全民意志的挑战。这几对时而统一,时而对立的矛盾终结了戴高乐的政治生命。

关键词:戴高乐;法兰西;权威;“五月风暴”

中图分类号:K56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90X(2004)03-246-03

作　者:温州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浙江,温州,325000

1968年,欣欣向荣的法国突然发生了震撼法国和世界的“五月风暴”。这事实上终结了戴高乐的政治生命。

一　繁荣・危机

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西方资本主义发展进入了黄金时期。法国在1958年戴高乐执政以后也持续高速发展,出现了全方位的繁荣。经济方面以国内生产总值为例: 1958年法国国内生产总值为2447亿法郎,1963年增加到4112亿法郎,1967年又增至5738亿法郎。人们的生活水平也随着经济的发展迅速提高。法国人住房改善,汽车、电视机、收音机、手表迅速普及。1966年48.8%的工人拥有汽车,52.5%的工人拥有电视机,64.4%的工人拥有电冰箱,48.3%的工人拥有洗衣机,31.8%的工人拥有录音机。人们受高等教育机会大增。法国高校学生人数大幅度增长。法国首度有希望把全国一半的人口推上高等教育。

法国及西方五、六十年代的繁荣与以往的繁荣有众多不同之处,它是建立在科技革命和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基础之上的。历史上从没有一个时代达到如此的繁荣。1968年1月出版的一份社会主义刊物中有人写道:“在资本主义的故乡,马克思曾预言在他有生之年将目睹阶级社会被推翻,但现在看来,这个阶级社会不但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而且要命的是,它已经成为自然秩序的一部分。”也有人说:“在可预见的将来,欧洲资本主义不会有广大工人群众进行革命性大罢工这样的危机。”①

但矛盾无时不在,无处不有。西方资本主义各国在繁荣的同时,社会仍然存在大量的矛盾。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更是无法克服。与此同时,新的矛盾大量涌现,特别是人的异化与追求自由的矛盾。西方各国60年代各色各样的运动此起彼伏乃西方社会存在大量矛盾的明证。但法国政府和戴高乐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们盲目陶醉于繁荣的表象,忽视其内在隐含的危机。在1968年新年献辞中,戴高乐仍盲目乐观地自我夸奖:“众多的国家正在被频繁的骚乱所扰乱,我们自己的国家将继续成为有效处理这类问题的榜样。”②殊不知此时早已山雨欲来风满楼。

1968年3月22日,因抗议警方逮捕6名学生,法国农泰尔学院学生占领了行政大楼,揭开了“五月风暴”的序幕。4月,运动一直不断。5月初,革命之火迅速燃遍法国。学生罢课,占领学校;工人罢工,占领工厂;社会各界,广泛支持;国家政权,几近崩溃。法国社会出现全面危机。“无论是戴高乐将军还是他的总理蓬皮杜都没有料到1968年春天发生震撼第五共和国的社会骚乱”③。《革命的年代》的作者霍布斯邦也说:“法国[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件可说完全无预期且完全无先例。这是理解这个现象的第一步。几乎所有严肃的政治观察家都毫无疑义地认为西方国家将不可能再见到古典意义下的革命……革命不可能在这样的条件下爆发。然而这样的事却在巴黎发生了。”④

欣欣向荣的法国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全面危机?其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许多学者也做了很多探讨,故本人在此不想细细论述,只想强调一点:那就是戴高乐没有居安思危。五月风暴前,已有众多迹象表明法国可能发生革命。1967年青年部长索朗索瓦・米索夫去农泰尔大学为游泳池剪彩时,被一学生抱住摔倒。1968年2月14日情人节,“打倒性别住宅区”的口号响彻全国各大学。进入3月后,学校骚乱不断。另外,“一九六八年五月危机爆发前,投递敌对信件的数量剧增。”⑤再加上此时的国际环境影响:全世界各种运动此起彼伏,戴高乐有足够理由防患于未然。正是由于戴高乐没有居安思危,才让一场革命风暴在5月爆发,并因此断送了他的政治生命。

求　索/2004/3 246

二　法兰西利益・法国人利益

戴高乐政治生命的终结与戴高乐的一种观念戚戚相关。这种观念就是“法兰西至上”。在戴高乐的心中,法兰西应该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他认为“多少世纪以来,法兰西民族已经习惯于做欧洲的巨人”,“法国如果不伟大,就不称其为法国”。因此,在他的一生中,一直在孜孜追求着法兰西利益:法兰西的“伟大”与“独立”。1940年和1958年两次拯救法国自不必说。1958年执政后,他对法国政体的改革,经济上的货币政策,军事上的独立防务和核政策,对外的独立外交都是为了法兰西利益。

从长远来看,戴高乐谋求的法兰西利益与法国人的利益是一致的。但从短期来看,两者常常会发生冲突。60年代大学生安德烈・利伯的一段话清楚地说明了这种冲突。“戴高乐主义无休止地唠叨一些对我们完全陌生的事情:民族独立,独立核打击力量的重要性,宪法的职责。这些事情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绝对没有任何人感兴趣。”⑥因为普通的法国民众注重的是个人的、眼前的、实实在在的物质利益,至多是思想自由和精神愉悦。

戴高乐实行的货币政策与核政策体现了法兰西利益与法国人利益的冲突。在货币政策上,戴高乐主张通过积累黄金储备,保持法郎的坚挺,挑战美元的地位,从而提高法国的国际地位。但以法国的综合国力挑战美元的地位实在是勉为其难。结果是影响了法国经济发展,并损害法国民众的切身利益。1968年3月,戴高乐还来不及庆幸美英等国因金融危机导致美元和英镑地位的动摇,巴黎也出现了抢购黄金的狂潮。7月和11月法国又出现两次严重的法郎危机。“法国经济无法支持法郎的过分坚挺。”⑦雷蒙・阿隆的话道出了群众的心声。在核政策上,为“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戴高乐上台后,加快了研制核武器步伐。从当时的国内和国际形势看,核武器能维护法国民族独立,进而争取大国地位。戴高乐的核政策是符合法国国家利益的。但“相当多的法国人并没这么想,或者不希望法国用这种方式来提高自己的地位。”⑧1960年10月至12月,反对派连续三次在议会就核力量问题对政府提出弹劾案。皮埃尔・米盖尔在《法国史》里也表明了同样观点:“群众切望独立,但反对核打击力量”⑨。1968年6月行动委员会散发的一分传单上也说:“反对自动调节税、反对核试验……的游行示威一直在进行,示威者也越来越坚定。”群众为什么会反对核政策呢?除了对核武器的恐惧和反对外,经济是重要原因。因为发展核武器需要大量的经费。“从1958年到1966年,(法国)用于研究和发展的费用在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重从1.12%增加到2.44%,研究人员从18,000名增加到47,000多名。”⑩与此同时,300万法国下层无产阶级却居无定所,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家庭入不敷出,孩子

受不到专业训练。国家利益与个人利益发生了冲突,许多

人因此走上街头。

魁北克事件也充分反映了法兰西利益和法国人利益的

冲突。1967年7月,戴高乐在加拿大蒙特利尔进行国事访

问。当人群中高呼“戴高乐万岁!”“法兰西万岁!”“自由法

国万岁!”“魁北克属于魁北克人!”“自由魁北克!”将军也情

不自禁地跟着呼喊。这一事件绝不是他的一时冲动。它和

他屡次否决英国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在中东推行的政策

的动机如出一辙。那就是力争建立法国在欧洲的领导地

位,使法兰西伟大。戴高乐在辞职以后重谈魁北克事件时

说:“有人讲,对法国人来说太大了。但是对于我呢,我说:

对法兰西不算太大。” λϖ但法国民众并不这么想,因此法国

舆论和国外舆论一样对他口诛笔伐。

正由于法兰西利益与法国人利益的冲突,当人们觉得

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胁或伤害,便支持了一场对法兰西没

有任何好处的运动———“五月风暴”,从而出现了最令戴高

乐伤感的场面:“在法兰西沿着山坡向上攀登的时候,我的

任务永远是引导它向着高峰前进,可是山下所有的声音不

断地叫它下来。” λω更伤感的是,“在这次事件中,胜利者也

是失败者。因为没有人能说出他真正赢得可什么。真正的

受害者只有一个:法兰西。” λξ外国人反对法兰西的伟大一

点也不奇怪,但法兰西人民为什么不支持呢?这次风暴使

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三　个人权威・全民意志

在戴高乐的自我意识中,法兰西、法国人民、戴高乐是

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常说:“我感到我是被选定的拯救

国家的工具。”“我感到维护国家利益的权力和义务,好象是

我生命固有的部分。”“对我来说,人民的声音就是上帝的声音。”“我随时听候人民的吩咐!”他早就明白:“唯有毫不动

摇地担负起光复祖国的使命,我才能获得权威”。他拯救了

战争危难时期的法兰西。1958年,当法国再一次陷入“奄奄

一息的消极状态”时,他又再次成为法兰西的救世主。这时

候,戴高乐的个人权威如日中天。“实际上没有人怀疑,除

非走向民族崩溃的绝路,国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戴高乐的

道路。” λψ因此,尽管在“保卫共和国”的大游行中许多人高

喊“把戴高乐送进博物馆”(De G aulle au Museel),但随后更

多的人是像社会民主党(S.E.I.O.)的领袖莫雷一样改变自

己的看法,带着忏悔的心情投票给戴高乐。

但在现代社会里,全民意志并不盲从于个人权威。和

平稳定时期,民众的个人意愿更易凸显。因此,随着法国的

稳定与繁荣,对戴高乐的抨击反而日渐增多,甚至戴派的一

些成员也开始批评戴高乐搞专制主义。如独立共和党的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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