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对外汉语课中的文化教学问题

语言文字应用 1997 年第 1 期 ( 总第 21 期 ) 创刊五 周年纪念号
关于对外汉语课中的文化教学问题
陈光磊
提要 对外汉语课中的文化教学是以学习和习得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文化能力为指 归的, 为把语言系统中的文化内容显露于语言层面之上 , 便于在教学中说明, 易于学习者 理解和掌握, 可作语构文化 、 语义文化和语用文化的划分 。这是一种以语言和语言教学为 本位的 文化教学 构想 。 吕叔湘先生这样指出 : 语言是什么 ? 说是 工具 。什么 工具 ? 说是 人们交流思想的 工具 。可是打开任何一本讲语言的书来看, 都只看见 工具 , 人们 没有了。语音啊、 语法 啊、 词汇啊 , 条分缕析 , 讲得挺多, 可都讲的是这种工具的部件和结构 , 没有讲人们怎么使唤这 种工具。 ( 1980) 这正是对长期来 为语言教学语言、 就语言教学语言 状况尖锐而中肯的批评。 的确 , 语言教学的目的, 最终是要教会学习者 怎样使唤 语言, 也就是要使学习者获得运 用所学语言的交际能力。怎样才能达到这样的目的呢 ? 这当然需要作多方面的探求与研究。 现在大家比较重视的一个方面是: 语言与社会文化的联系; 提出在语言教学中不能只局限于语 言工具的 部件 和 结构 的教学, 而且还必须导入或融入与该语言相关的文化因素。而 文化 因素, 从语言教学的角度来说, 它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语言要素 , 也可以说是一个以培养学生交 际能力为目标的语言教学的一个内容。 ( 林国立, 1996) 这也就是说, 在 语言课 中必须进行相 关的 文化教学 , 就像必须进行语音、 词汇、 语法的教学一样。 在中国 , 对外汉语教学是指对外国人和海外华人进行的系统的汉语和中国文化教学。 ( 程棠 , 1992) 在课程设置上, 多数学校也大别为两类: 汉语课和中国文化课。 当然 , 我们所说 汉语课 中的 文化教学 与 中国文化课 所进行的 文化教学 是性质有 所不同的 : 文化课注重于一般综合性的和某些特定性的中国文化内容的讲解, 具有某种知识性 和学科性的格调。也许可以说它是语言之外的东西。而汉语课中的文化教学则是在教学汉语 结构规律的同时 , 还要使学习者了解以至习得汉语本体结构和使用法式所具有的文化内涵和 所遵循的文化规约, 并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交际能力, 以期在一定范围内加入汉语社团的交际 活动。也就是说 , 汉语课中的文化教学是以学习或习得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文化能力为指归 的, 它带有某种技能性与实践性的特点。 文化同语言是相连结的 , 两者都具 有社会的规约 性和运用的 技能性。菲利普 巴格比 ( Philip Bagby) 说: 在某种意义上 , 文化确实仅仅是一大群人的技能而已。它们可能是习得的 或者是发明的。 而且这种文化技能 一旦发展了, 它们会被润饰 , 会复杂化 , 甚至会扩展到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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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水平考试( H SK) 样题中的一个题目: 办喜事时, 他们的新房很简陋 。 A: 新盖的房子 B: 新买的房子 C: 刚刷过的房子 D: 结婚用的房子 这是考对 新房 一词的理解, 新房 按与母语相对应的语面意义可能理解为某种 新的房子 ( 题中 A 、 B、 C) , 而在汉语里它都有着超越理念的特指意义, 即 新婚卧室 或 结婚用房 ( 题中 D 项 ) 。对于非汉语文化的人来说 , 这种词语颇容易与母语简单对应或按语面意义来加以理解 而发生失误, 而这又常常正是一个词语的文化涵义之所在。如果学生不知道词语的这种文化 涵义, 那也就是还没有真正懂得这个词语的意义 , 也就不会正确地理解和使用它。所以, 说解 词语的文化涵义是语言课中文化教学的必要内容。 而且 , 词语和句子一经在现实的情境和具体的人际关系中使用, 就总是具有一定的社会文 化涵义的。要是不了解它们所具有的社会文化涵义, 那就会望文生义 , 产生文化误解而造成语 言学习、 理解和交际的障碍和失当。即如前述 新房 一词的理解 , 显然还同懂不懂整个句子上 文 办喜事 的文化涵义( 结婚 ) 有关。不懂 办喜事 , 也很难懂 新房 的真正意思。又如 走 狗 之直译成 running dogs, 也许就是望文生义而来 , 结果把中国人的贬称之辞反而当作爱称之 语。而对于目的语语义的文化理解正是消除这种障碍 , 避免这种失当的前提。同时 , 一个人通 过学习获得一种语言交际的文化能力, 其储存的形态通常是表现在对这种语言结构的种种文 化意义的理解性记忆上。这样 , 语义文化教学也就理所当然成为语言课中文化教学的一个重 要任务。 语义文化的内容在教学上可以主要同以词汇教学为重心的语义教学相结合。我们曾经把 这方面的内容大体分成五方面 , 即 : ( 1) 汉语特有事物与特有概念在词汇和语义上的呈现; ( 2) 指称与语面同外语相对应词语的意义在文化内涵 ( 褒贬、 情感、 象征等 ) 上的差异 ; ( 3) 对应词语 文化涵义上的不等值性; ( 4) 对同一对象所作观念划分的差别在词汇及语义上的显示 ; ( 5) 体现 一定文化内容的定型习用语。可以说这还是比较侧重在对词语个体意义的文化内涵的分析 , 至于对词语语义搭配和句义乃至语段义等文化特性我们还未作充分的剖析, 这应当成为 今后深入研究的一个方向。 语用文化, 是指使用语言的文化规约, 即语言运用同社会情境和人际关系相联结起来所必 须遵循的规则。譬如常会听到外国学生这样说: 老师 , 我想找您谈话 , 您有空吗 ? 学生懂得对 老师应当尊敬而用 您 , 可是整个话语却违背了尊上的语用规约。因为 找人谈话 , 在汉语交 际中用于 上对下 的一种言语行为。外国学生的这种语用失误可以说是对 谈话 的语用规则 它所联结的人际关系不了解所致。语用知识很难系统化, 即规则的描写不易, 但是开始不 妨先借助于语言表达上既定的某些功能项目来作探讨, 如招呼、 问候、 邀请、 道谢、 致歉、 告别、 询问等, 对其文化效用及运用规约作出阐述。我们也曾经举例性地论列了 ( 1) 称呼、 ( 2) 招呼和 问候、 ( 3) 道谢和答谢、 ( 4) 敬语与歉辞、 ( 5) 告别语、 ( 6) 褒奖与辞让、 ( 7) 忌讳与委婉、 ( 8) 詈语等 项的汉语文化, 觉得从这些最常见、 常用的语用文化项目着手来进行教学, 对提高学生的语言 交际文化能力很有帮助。同时 , 也可通过教学实践进一步把语用文化的内容加以系统化、 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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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和规则化。语用文化比起语构文化和语义文化来, 更体现出 怎样使唤 语言的文化特点, 因 此在语言课的文化教学中它占有显著的地位和具有广泛的内容。 语用文化的教学可以同语言的意念 - 功能教学相结合。 在我们看来 , 语构文化与语义文化有点儿偏重于内涵- 知识性的 , 而语用文化则是侧重于 技能 - 实践性的。语言教学中的文化导入或融入既然是以学习或习得语言交际的文化能力为 指归 , 那么 , 以技能- 实践性为特点的语用文化当然应当成为语言课中文化教学的重心所在。 为了在语言课中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文化教学, 就十分需要把应教应学的文化内容项目 化, 即对所要教学的 文化 在内容上分项列目, 以便把它分布于教学过程之中 , 如同 语法点 的分布那样。这当然是一项相当困难的工作。令人鼓舞的是, 由于不少志士知难而进, 科学地 确立文化项目的工作颇有进展, 如张占一、 毕继万两位提出 一种揭示交际文化因素的模式 ( 1991) , 卞觉非、 魏春木两位 把文化内容按一定结构层次设计成具体的文化项目 ( 1992) , 林 国立也拟定了 21 种民族观念和民族心理 ( 1996) , 就都为此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他们的成就 , 使我们有理由抱着这样乐观的态度 : 汉语课中文化教学内容项目将日益系统化、 规则化。 前面谈到, 语构文化、 语义文化和语用文化的教学可以同语法、 词汇和意念- 功能的教学 相结合。这是因为这些文化因素都隐含和附丽在语言的单位、 结构和表达功能上的。同时, 这 样的结合 , 也有助于使文化因素的教学与词汇、 语法、 功能等项目的教学同步进行, 相辅相成。 这样 , 结构、 功能、 文化的 三结合 就不仅是新一代对外汉语教材编写的一项基本原则, 而且也 应该是对外汉语教学的一种基本方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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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领域中去。 ( 中译本 文化 : 历史的投影 ) 这样看来 , 语言课中的文化教学 , 或者说语言教 学中的文化导入或融入, 就应当落实在确立发展学生运用语言交际的文化技能上。这是应该 的, 也是可能的。因为语言交际技能本身就是文化技能中最重要、 最基本的一种。以往正是由 于没有足够重视语言交际技能的文化属性和文化特征 , 造成了第二语言教学的若干缺憾。 学习语言必须同时学习相关的文化。语言课中的 文化教学 , 首先要使学生养成一种强 烈的 文化习得意识 ( 林纪诚 1990) , 要使学生在掌握语言能力的同时也致力于掌握使用这种 语言进行交际的文化能力。 语言课中的文化教学 , 基本的责任或基本的内容大体有两方面: 一是对语言本体结构 ( 主 要是语法规则和语义系统 ) 中有关的文化涵义作出阐释 , 为学习者使用目的语做好必要的文化 上的准备 ; 一是对语言使用中的文化规约作出说解和加以实习, 养成学习者使用目的语进行交 际的文化能力。这两方面是相辅相成的。譬如说汉语 早上好 与英语 good morning, 在语面 意义上相同, 在功能 - 意念上也一样, 都是用于打招呼问早安, 但在具体使用上则有明显差异 , 即时限不同: good morning 可用于整个上午, 早上好 只限于一早。倘若在上午十点钟还对中 国人说 早上好 , 恐怕就很不得体了。因此, 在知道了汉语 早 或 早上好 的意义与功能之 后, 还要懂得语用的文化规约 , 才能运用得体、 恰当。 这是对语言交际起规约作用的 隐含在语言系统中的反映一个民族的心理状态、 价值观 念、 生活方式、 思维方式、 道德标准、 风俗习惯、 审美情趣等等的一种特殊的文化因素 , 它 主要 体现在语言的词汇系统、 语法系统和语用系统之中。( 吕必松, 1992) 通常也把它称为语言中的 交际文化 ( 张占一 , 1984) 。 汉语课中的文化教学内容 , 主要的、 首先的就是这种交际文化。为了把潜在的、 融合于和 体现于语言系统之中的文化内容显露于语言层面之上 , 便于在教学中加以说明 , 易于学习者理 解和掌握, 我们曾经提出可以作语构文化、 语义文化和语用文化的划分。可以说 , 这是一种以 语言和语言教学为本位的 文化教学 构想。 语构文化, 是指语言结构本体所包含和所显示的文化特点。譬如汉语所独有的对偶方式 对词语和句子构造规则的制约。再如某些语法方式的表现 , 汉语用 们 表示人物名词的多数 ( 群体 ) , 英语用 - S 表示名词多数; 而母语为英语的学生往往把 - S 的用法迁移到 们 上 , 出现了 在英国大学们的中文系不很多 在饭馆里遇到了两个复旦同学们 之类的病句。这是 由于不明白汉语的称数计量的方式同英语的计数称量方式是有所不同的。汉语的称数法可能 有两种 : ( 1) 数 量 名 的方式 , 如 三张纸、 五位外宾 , 这是计量的称数法 , 用于人物和事物 ; ( 2) 们 的方式 , 如 他们 同学们 , 只用于指人的名词 , 这是论群的称数法。计量称数法表示 的是累计量、 确切量 , 论群称数法表示的是集合量、 模糊量。不能把这两种相对的方式混合使 用, 即不能说 三个同学们 ; 也不能把指人的论群称数法用于非人物名词, 即不能说 大学们 。 而英词的称数法并没有这样的区别 , 都以 - S 表示。这种差异 , 是计数称量文化差异的语法表 现, 在我们看来就是语构文化的不同, 在教学上需要阐明。 语构文化的内容在教学上可以同语法教学相结合。 语义文化是一种语言的语义系统所包含的文化内容和所体现的文化心理。譬如, 不同的 语言之间常用的对应词汇在意义上几乎都具有某种程度的不等值性 ; 这种不等值性 , 往往正是 文化差异的语言表现 , 即它们的社会文化涵义不同 , 这是语言课中文化教学的重点之一。试看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