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新时期散文创作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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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新时期散文创作解析
摘要:汪曾祺的散文作品虽然为数不多,但在新时期的散文领域中独具风格。丰富的饮食文化赋予他的散文浓厚的生活和文学内涵;故乡人事和风俗的细致描绘,流露出他深深的故乡情结;平和冲淡的散文风格使他的散文平淡而不失枯瘦,自然而兼具热情。这些散文给处在紧张和喧嚣社会中的读者,呈现出了一片宁静、闲适而又恬淡的生活天地,成为新时期散文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关键词:汪曾祺散文故乡情结饮食文化平和冲淡
在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坛上,汪曾祺是一位独具特色的作家,虽以小说创作享誉文坛,但同时也是一个职业散文家。他曾说自己写散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然而这“捎带”出来的散文,在某种程度上并不逊色于其小说。其散文“记人事、写风景、谈文化、述掌故,兼及草木虫鱼,瓜果食物,皆有情致。兼做小考证,亦可喜。娓娓而谈,态度亲切,不矜持作态。文求雅洁,少雕饰,如行云流水。春新初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1],在新时期的散文领域中独具风格。丰富的饮食文化赋予他的散文浓厚的生活和文学内涵;对故乡人事和风俗的细致描绘,抒发了他深沉的故乡情结;平和冲淡的散文风格使他的散文平淡而不失枯瘦,自然而兼具热情。作为京派散文在当代的再度辉煌,其散文与众不同的艺术个性,吸引了无数读者,成为新时期乃至九十年代中国文坛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一、饮食文化的现代抒写
汪曾祺是位谈“吃”的大家,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美食家”。在他的散文里有东南西北四方口味,从四川、云南写到新疆、内蒙,从家乡的野菜写到茫茫草原上的手扒羊肉,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笔端遗香,扑面而来。但不同于梁实秋“雅舍”谈吃的那种高洁风格和恬淡氛围,他不讲究“格调”,而专写咸菜、臭豆腐、萝卜、苦瓜、苋菜、蒌蒿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乡间普通老百姓家常桌上不可少的粗陋吃食。
汪曾祺在散文中所写到的饮食种类极其丰富,仅在《故乡的食物》一篇中就写到17种吃食,从家中的“炒米和焦屑”、“端午的鸭蛋”到河里的“虎头鲨、昂嗤鱼、砗螯、螺蛳、蚬子”、野禽类的“野鸭、鹌鹑、斑鸠”和野菜类的“蒌蒿、枸杞、荠菜、马齿苋”,对闻名全国的高邮咸蛋的描写尤为细致。而在《故乡的野菜》中则专写故乡的另一类饮食——野菜,写到荠菜、枸杞、蒌蒿、马齿苋、莼菜等野菜的做法和吃法。《昆明的雨》除雨中的花木之外,他津津乐道的是昆明的各种菌子和雨中的水果杨梅。他还在《昆明的果品》中专门列出昆明的多种果品,宝珠梨、火把梨、宜良石榴、桃、火炭梅、木瓜、地瓜、胡萝卜、核桃糖、糖炒栗子等,让人不禁对昆明的美食心驰神往。
汪曾祺写饮食,不仅注重对口感的描述,而且会在视觉上先声夺人,像是呈现一道视觉大餐。《家常酒菜》一篇里,写的都是家庭
中最普通的菜肴,作者却让一道道菜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眼前。他这样写拌菠菜的做法:“在开水锅中淖至八成熟,捞出,过凉水,加一点盐,剁成菜泥,挤去菜汁,以手在盘中转成宝塔状。”这么一写,做菜的过程马上立体化起来,好像立体电视一样呈现在读者眼前,形象而传神,做菜里包含的人生况味也就尽在不言中了。他写高邮咸蛋的特点和吃法:“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其为别处所不及……用筷子挖着吃,筷子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
[2]这样一笔,把咸鸭蛋的美味诉诸视觉,谁看了不会为如此美食咽口水呢?他写昆明的杨梅也是如此:“昆明的杨梅很大,有一个乒乓球那样大,颜色黑红黑红的,叫做‘火炭梅’。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真是像一球烧得炽红的火炭!”看完这一段,读者脑海中一定会立刻浮现出生动的画面。
但汪曾祺写一系列有关饮食的文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将饮食和文化结合起来,经常引用各个朝代关于吃的典故,考证这种食物的来源、发展和历史价值,这样一来,中国悠久的饮食文化就凸显出来。如《故乡的食物》中,作者不仅详细写了故乡大量的独特美食,还征引了许多民俗学的资料,并将几首有关这些食物的民歌附录在内,让人们分明看到了历史的发展历程,感到每一种食物所负载的文化内涵。在《故乡的野菜》中,他专门为野菜立传,并介绍明代散曲作家王磐的一本特别的著作——《野菜谱》。他列
出《野菜谱》文后的一首借题发挥的类似谣曲的小乐府——《猫耳朵》:“猫耳朵,听我歌。今年水患伤田禾,仓廪空虚鼠弃窝,猫兮猫兮将奈何!”作者由此回忆自己小时候遇到的特大水灾的情景,那时家乡人吃野菜是为了度荒,而现在吃野菜则是为了尝新,毕竟是时代不同。这样以《野菜谱》和《故乡的野菜》互相补充,让读者看到了作者家乡的一段深远的历史文化。《切脍》一文,在短短的篇幅中勾勒了古今中外各种切脍的做法,融汇了千余年的饮食文化,有着珍贵的文化学、民俗学的价值。在《咸菜和文化》中,汪曾祺对一些日常食物,或辑录散佚,或引经据典,其完整性常常有为其立传陈史之功。这些食物虽然常见,却仅是食物而已,经过汪曾祺的描写,便具有了文化的内涵。
汪曾祺对“吃”的喜爱还渗透着对生活的体验和感受,也正是因为热爱生活而更爱研究“吃”。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食物也就体现了一方的人性。每种食物都与各地的风俗文化相联系,了解食物也就会了解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胡同文化》中说北京人“有窝头,就知足了。大腌萝卜,就不错。小酱萝卜,那还有什么说的。臭豆腐滴几滴香油,可以待姑奶奶。虾米皮熬白菜,嘿!”一段幽默风趣的话表现出了北京人易于满足,对物质要求不高,乐观悠闲的性格。《手把肉》中写蒙古人吃手把肉“一手‘把’着一大块肉,用一柄蒙古刀自己割了吃。蒙古人用刀子割肉真有功夫。一块肉吃完了。骨头上连一根肉丝都不剩”,把蒙古人豪爽、热情、
好客的性格生动地表现了出来。
汪曾祺自己陈述说:“有人以为我是美食家,其实我跟张大千一类的美食家是不同的,我不过是爱琢磨一些家常菜的做法而已。”他写吃食,必然都是自己亲自吃过或见过的,也乐于研究它们的做法,考察各地食物的不同以及起源,这也体现了他的一种生活态度:平淡却甚有滋味。在汪曾祺的吃食散文中,蕴藏着一种醇厚的生活味道,尤为重要的是,汪曾祺赋予这些饮食以风致和光彩。在《吃食和文学》中,他说“吃也是一种文化”,并由苦瓜联系到三个有关文学创作的问题,于吃中告诉人们真理,独特而浅显。《随笔两篇》之《葵·薤》中,通过对这两种蔬菜的考察,告诉人们一个道理:多积累一点生活知识,增加对人、对生活的兴趣,不管什么食物都要尝一尝,“许多东西,乍一吃,吃不惯,吃吃,就吃出味儿来了”。同样在《四方食事》之《口味》中,汪曾祺也号召大家“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对食物如此,对文化也应这样”。这不仅是生活的道理,也是对待文学和文艺创作的正确态度。
二、故乡情结的深沉表达
在汪曾祺描写的四方美食中,他尤其对自己故乡高邮的美食情有独钟,家乡的传统美食,他如数家珍。其实汪曾祺这么喜爱和怀念故乡的食物,是因为这些食物里蕴含了故乡的风土人情和生活方式。有着深厚故乡情结的汪曾祺,又怎么能不对故乡的食物念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