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的经济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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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苏南改革的理论意义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一部分,30年苏南改革经历了大规模的深刻的制度变迁。从本质上说,这一改革的基本目标是要建立现代市场经济体制。但在一开始,改革并没有以反映这一系统运动规律的现代经济科学理论作指导,而是以“摸着石头过河”的办法,在摸索和试验中前进。这就使各地的改革呈现出各不相同的地域特色,各地之间有相互参照、借鉴,也有比较和争议。苏南农村改革从一开始起,就不乏来自各方面的质疑和批评。
80年代,决策层和理论界对于改革的争论,集中在姓“社”还是姓“资”的问题上。同样,对苏南农村改革特别是乡镇企业的崛起,批评之声也围绕着是否坚持社会主义道路而响起,“钻计划经济空子”,“挖社会主义墙脚”,“富了地方,乱了国家”,成为最严厉的评判。随着市场经济改革目标的确立和改革的深化,这一责难逐步销声匿迹。但是争论并未结束。大致在90年代中期,苏南乡镇企业因为自身弱点和宏观经济调控而遭遇困难的时候,在90年代后期,乡镇企业大规模改制全面展开的时候,以及新世纪初叶有人再一次提出“反思改革”的时候,对于苏南改革的批评风生水起,接连不断。不过这几次批评,主要是从另外一面抨击苏南的“新集体主义”、“社区政府公司主义”,在与“温州模式”(“浙江模式”)的比较中,指责苏南的“保守”、“僵化”,断言“三为主一共同,走进死胡同”,宣判苏南模式的“历史终结”。
关于苏南改革的争论,提高到理论论争的高度来看,不仅涉及对苏南改革内涵、特点和成效的评价,而且关系到对整个中国改革开放的方向、路径的认识。事实上,批评者所依据的主要理论武器是新古典主义经济理论,即西方政治家和经济学家为苏联、东欧、拉美及中国开出的经济转型的同一药方。这一主张由美国国际经济学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约翰•威廉姆森于1989年提出,被西方政界、学界人士称为“华盛顿共识”,其基本要点可以概括为:快速私有化,广泛自由化,政府角色最小化和保持宏观经济稳定。其中所谓“宏观经济稳定”的一个潜在命题是,同时全面推进大爆炸式的整体改革,防止局部改革中的受损者组织起来反对改革,而受益者也可能阻碍进一步的改革。毫无疑问,按照新古典主义经济理论,苏南农村改革的起点和进程,将不利于顺利实现向市场经济的转型。
随着“华盛顿共识”在世界范围内的实践中碰壁,人们越来越多地对新古典主义经济理论提出反诘,认为以自由放任主义主导的改革方案,并不适合大多数转型国家的实际,也不利于改革的成功推进和经济的稳定增长。斯蒂克里茨、雷默等一些学者还根据中国和其他国家转型实践的成功因素,提出诸如“后华盛顿共识”、“北京共识”等理论观点。其中演进—制度学理论(evolutionary-institutionalist),侧重于从制度变迁的角度,研究渐进式重组的实施及其作用,能够更切近地说明中国等转型国家改革的成败得失。
借助新的理论观点来分析苏南农村的改革实践,可以澄清某些疑问,也有助于揭示改革与发展的内在联系。
——企业产权的多元化、社会化。按照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观点,转型国家要建立市场经济体制,必须首先实现产权的私有化。苏南农村改革也依循着明晰产权的方向,包括公司制、股份制、股份合作制等改革,让企业投资者、经营者确立经营获利的目的和动机,从而借助市场机制发挥激励作用。但在苏南农村,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私有和共有两类企业产权,而企业和经济组织的形态,更是呈现出多元发展的状况。相对来说,苏南地区单主制、合伙制企业的比重低一些,而股份合作制、有限责任公司、股份公司包括上市公司,以及中外合资合作企业的比重,则高于国内其他地区。后者以较为规范的组织形式和较高的社会化组织程度,与较为成熟的市场体制相衔接,并在明晰产权归属的同时,兼顾相关各方面的利益,发挥更为广泛的激励效应。在有着极为深厚的集体经济基础的苏南地区,一定要求彻底的私有化,并重新回归到家庭式、作坊式的“低度分化”的初始状态,最终损害的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群众的现实利益。
——市场竞争中的合作博弈。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一个理论支撑点为一般均衡理论,并由此推导出价格的自由化和市场的自由竞争。理论界对苏南改革的批评,集中在私有化进程滞缓和市场自由度不足两个方面,并与浙江相比较,认为苏南是一种非市场的改革。事实上,苏南乡镇企业一开始就从计划经济的缝隙中开辟市场,商品和物资市场的发育也并不滞后,而且形成相对较高的市场组织程度和较为规范的市场运作机制。更为重要的是,苏南的市场建设没有止步于摊位式的初级市场形态,而是有目的地向物流配供、挂牌交易、电子化结算以及合约单据流转等演进。显然,依托国内国际市场的无形经济联系,以现代化的组织体系和交易方式组织资源、营销产品,较之以家庭和作坊工业为基础,借助有形市场扩散产品,无疑是一种跨越和递进,值得注意的是,在培育和建设市场体系的过程中,苏南的改革实践体现为市场主体及其经济代理人的合作博弈,即以合作为目标,互有制约、互相妥协的博弈,而其本质仍然是从市场获取信息,依据市场信息作出决策,实现市场的多重均衡。
——经济运行中的社会规范。从历史变迁的长时段看,在短短30年时间里,苏南农村从基本封闭的自然经济、计划经济的状态,大步进入全球化的市场竞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跨越。这一变迁必然带来巨大的分化和流动,形成多元利益格局和竞争性的社会关系。要维持市场经济的健康运行,保持社会的和谐稳定,必须完善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则,加强社会整合。苏南农村改革,注重以人为本,调动和运用各种社会资本,建立一定的社会规范,约束企业和经济组织的市场行为,调节各方面的利益关系,致力于实现区域经济社会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在苏南,这种社会规范的建立,既有整体的制度安排,例如农村的社会保障,包括农民养老保障和农村合作医疗,其覆盖面和保障水平均明显高于国内其他省区;也有有效的社会管治,包括监管机构的监测和管理,也包括市场主体的自为自律,从而形成相对较为规范的市场秩序和社会秩序;还有社会资本和人力资本作用的发挥,包括社会组织等结构型社会资本,人文精神等认知型社会资本,以教育和文化为基础的具有一定素质的人力资本,都在经济运行和社会整合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也构成苏南改革发展的一个显著特征。
——地方政府的角色定位。限制政府职能,减少政府对经济运行的直接干预,是新古典主义经济理论的核心论点之一。而苏南地方政府积极介入企业创业和资源配置,也是苏南模式屡遭诟病的焦点之一。许成钢、钱颖一的研究表明,中国政府的分权,使各级地方政府成为决策主体,而分散决策有利于促进地方进行多方面的改革试验。其他一些研究也肯定,在市场发育不充分,或市场运行发生偏差的情况下,政府的协调、管制、治理、服务是必要的,也就是说,政府与市场可能在某些方面形成互补。在苏南地区,地方政府除了致力于营造经济发展的综合环境以外,还直接参与资源配置和关系协调,把“家长式”的关心和“保姆式”的照料加之于企业,并在企业遇到困难时给予各种救助。从制度创新的角度看,地方政府则负责集合各方面的力量,进行改革创新的实践,并依靠较强的地方经济实力,提供社会福利,改进公共服务,缓冲与改革相伴随的矛盾冲突。典型的例子就是国有、集体企业职工的分流安置和下岗再就业,这在苏南城镇是做得较为周到的。但是毋庸讳言,地方政府市场化的角色定位,结果总是利弊参半。在新一轮改革中,校正政府定位,转变政府职能,在苏南地区将是一个不容回避的严峻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