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簋铭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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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其簋铭文研究
作者:安邦
来源:《长安学刊》2019年第01期
摘要:不其簋是泰国在西周宣王时铸造的一件青铜器,铭文内容记载了西周王朝抵抗猃狁进犯的重要史实。
王国维先生最早对铭文的内容进行了考释;李学勤先生通過研究认为不其簋是最早的一件秦公器,这件秦公器对于研究秦国早期历史和周王朝与猃狁关系史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多年来学术界各家都对不其簋铭所记载的内容、年代和人物身份进行推测,众说纷纭。
通过研究发现,铭文“”就是“从”字的误刻;铭文中的“洛水”指甘肃陇南略阳川水;“不其”是继承秦仲西垂大夫的秦庄公。
关键词:不其簋;猃狁;秦庄公;略水
文章编号:978 -7 - 80736 - 771 -0(2019) 01 - 009 - 02
引言
不其簋铭文涉及周王朝抗击猃狁的史实,多年来学术界各家有很多研究。
郭沫若先生在《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中提出铭文中的“伯氏”即虢季子白盘中的虢季子白[1]229;陈梦家先生将不其簋铭文与《史记·秦本纪》进行对照,认为铭文中“伯氏”即周宣王时期大破西戎的秦庄公,“不其”是庄公幼弟[2]319;李学勤先生通过对地名考察,得出不其簋为秦国最早的一件青铜器的结论[3]。
但是不管是哪一家的说法都无法和史书形成完美的契合,所以至今尚无定论。
一、不其簋铭文考释
不其簋在清代已有著录,仅存一盖,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内有152字铭文。
1980年在山东滕县后荆沟出土了一对青铜簋,簋铭与传世不其簋盖铭几乎完全一样,仅多一“搏”字,但簋身与出土簋盖不配套。
簋身的铸造工艺明显优于簋盖,且纹饰有差异,后经证实簋身与传世不其簋盖为同一器物,可能由于历史原因流传到了山东。
不其簋铭文内容如下:
“唯九月初吉戊申,白(伯)氏曰:‘不(其),驭方猃狁广伐西俞(隅),王令(命)我羞追于西,余来归献禽(擒)。
余命汝御追于罾((略),女(汝)以我车宕伐猃狁于高陶,女(汝)多折首执讯。
戎大同[从]追女(汝),女(汝)及戎大敦搏,女(汝)休,弗以我车函(陷)于艰,女(汝)多擒,折首执讯。
’白(伯)氏日:‘不婴(其),女(汝)小子,女(汝)肇诲(敏)于戎工,易(赐)女(汝)弓一、矢束、臣五家、田十田,用[从]乃事。
’不要(其)拜稽手,休,用作朕皇祖公伯、孟姬尊簋,用匈多福,眉寿无疆,永纯灵终,子子孙孙,其永宝用享。
”(《集成》8·4329)[4]
这篇铭文记述了西周王朝与猃狁的一次战争。
猃狁是我国古代西北方的少数民族,王国维在他的《鬼方昆夷猃狁考》中有过论述,在商周之际则日鬼方、日混夷、日獯鬻。
在宗周之季,则日猃狁[5]377。
“驭方猃狁”为猃狁的一支,陈梦家先生在他的《西周铜器断代》有过论述,认为西周初期的“驭方”即武丁卜辞中的驭方,“驭方猃狁”是驭方的一支,犹“出车猃狁”是在朔方的一支[2] 319。
“西俞”应读为“西隅”,泛指西部地区;“羞追”即向前追赶之意。
“”为地名,应为甘肃陇西的略阳川水;“宕伐”犹如广伐,大举进攻之意;“高陶”是地名,具体地点不明;“折首执讯”意为杀敌人、抓俘虏。
“戎大同”意为被击溃的戎敌又重新聚集起来;“肇”,始也,第一次参加军事作战。
“伯氏”赏赐弓箭给“不其”,代表不其拥有了率军征讨的权利。
猃狁大军侵入周王朝的西部边境,周王命伯氏和不其向西追击,伯氏回朝献俘,命令不其继续向西追击到略阳,多有斩获。
被击溃的猃狁又重新集结起来追击不其,不其与猃狁搏战,最终取得了胜利,不其得到了伯氏的赏赐,所以做了这件器物。
这篇铭文的内容大致如此。
铭文中“”字争议较大,目前主要有三种观点。
其一、由郭沫若提出,为大多数学者所认可的,铭文中的“ ”应为“从”字误刻,“从”又通“纵”,“从追”即为“大追”之意[1] 231。
这样误刻的解释用在下文“用从乃事”,解释为忠于你的职事,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其二、秦永龙先生在《西周金文选注》[6]91-98中,将铭文中该字隶订为“”,认为永下多出的“止”(趾)是永的繁构。
整个句子翻译为:戎敌不停地追赶你。
其三、邓飞先生认为“永”和“追”均为动词,这是两个动词的连用[7]。
综合以上三种观点,笔者认为郭沫若先生提出的看法最为恰当,不仅对“从追汝”有了合理的解释,重要的是下文的“用从乃事”也有了合理的说法,解释为忠于你的职事。
鉴于本篇铭文“永”字的这两处写法一致,所以笔者认为误刻的可能性很大。
二、“洛水”地理位置
这篇铭文还涉及了很多的古地名:西俞、西、(略)、高陶。
这些地名都与猃狁有关,所以要弄清这些地名还要回到对猃狁聚居地地望的考订。
在《诗经·小雅·六月》中提到:“薄伐猃狁,至于大(太)原。
[8]244”诗中“大(太)”原应该就是猃狁的聚居地,可是关于大原的地理位置认识有差异,使得大家对“洛水”地理位置认识也产生了分歧。
参看谭其骧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一册》[9]17-18,我们发现叫“洛水”一共有三条,这也相应的产生了三种不同的观点。
第一、“洛”为渭北洛水。
王国维最早提出这种看法,他认为“”是“洛”的假借字,猃狁由宗周东北部而环包其西部,洛就是陕西渭北洛水[10]733。
第二、“洛”为豫州洛水。
王玉哲先生提出了这一观点,他认为猃狁居住在山西临汾一带。
他认为虢季子白盘中的“洛之阳”为河南豫州洛水[11]211。
第三、“洛”为陇西略水。
这一观点由李学勤先生首先提出,后来的学者不断完善。
李学勤先生认为猃狁活动区域在西,西俞应指西部地区,他认为不其簋中与猃狁作战应该在陇东南[12]。
徐日辉先生肯定了李学勤的说法后进一步提出了,“”(略)的具体位置就在今甘肃天水秦安县附近的略阳川水[13]。
针对上述三种观点,笔者同意最后一种。
笔者认为不其簋铭文中的“”为略阳川水是没有问题的。
首先渭北洛水在宗周镐京的北部,豫州洛水在镐京的东部,从铭文中“追于西”就可以看出,与猃狁作战是在宗周的西边,符合这个地理位置的就只有略阳川水。
其次,豫州洛水在西周的腹地,与猃狁不会深入腹地与周朝作战。
最后,就如王国维先生所说,猃狁是一个游牧民族,活动范围很广,西部、北部都是其活动范围,冬季天寒南下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在陇西略水的观点是完全说得通的。
三、不其簋铭文所涉人物认识
在不其簋铭文中一共涉及了两位主要人物,“伯氏”和“不其”。
关于这两个人物的认识,王国维首先指出:“伯氏,盖周天子大臣食邑畿内而爵为伯者。
……不其作敦称其君为伯氏,亦周时臣子称君之通例也。
[14]2”王国维的这个说法太泛,显然是不确的。
陈梦家在《西周铜器断代》中也提出了他的看法,他认为,不其簋铭所述是周宣王命秦庄公及其昆弟五人伐戎之事,伯氏是秦仲的长子庄公,不其是庄公的幼弟[2] 319。
后来李学勤先生也提出了他的看法“不其簋所记是周宣王时秦庄公破西戎的战役”,认为簋铭的不其很可能是文献里的秦庄公,伯氏为其长兄[3]。
庄公伐西戎之事,在《史记·秦本纪》中有记载:
秦侯立十年,卒。
生公伯。
公伯立三年,卒。
生秦仲。
秦仲立三年,周厉王无道,诸侯或叛之。
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
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
西戎杀秦仲。
秦仲立二十三年,死于戎。
有子五人,其长者曰庄公。
周宣王乃召庄公昆弟五人,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
于是复予秦仲后,及其先大骆地犬丘并有之,为西垂大夫。
[15]178
通过《秦本纪》史料,我们了解到,秦仲的长子是庄公,公伯是其祖父。
根据《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得知庄公名“其”。
在不其簋铭中提到不其的祖父就是公伯,这样看来庄公就是不其似乎可以得到证明,史书有记载,出土簋铭可以印证。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伯氏是谁?按照李学勤的说法伯氏是庄公的长兄,但在史书中交代了长者是庄公,为什么不是伯氏呢?按照陈梦家的说法,伯氏是庄公,符合秦仲长子身份,但这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庄公其弟名“其”而自己不叫“其”?从铭文中后面赏赐的环节可以看出伯氏的权力在不其之上,完全不像是兄弟关系。
陈梦家先生和李学勤先生提出的解决问题观点很独到,但还是存在一定的瑕疵,不能自圆其说。
笔者认为,不其是庄公的说法应是正确的。
1、根據《史记》记载庄公名“其”,这是直接证据。
2、据《史记》中记载庄公继承了秦仲“西垂大夫”的职位。
关于西垂的地理位置,《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秦州上邽县西南九十里,汉陇西西县也。
[15]178’不其簋铭文中记载不其向西追击到“洛”,笔者在前文已经提到“洛”就是甘肃陇西的略阳川水,二者的地理位置是相合的。
至于伯氏或不是不其的兄长,而是周王朝的贵族大家首领。
有一点可以说明的是,伯氏拥有赏赐弓箭田地的权利,说明他是有地位有权力的高级贵族。
综上可知,不其簋是一件秦国青铜器毋庸置疑,不其簋铭文所描述的内容就是庄公伐西戎之事,庄公与西戎的这次战斗遏制了猃狁的入侵,秦人成为周王朝抵抗猃狁的西部屏障。
不其簋为研究秦国早期历史提供了十分宝贵的材料,至于不其簋中的伯氏是谁,也许未来出土的更加直接的材料可以向我们说明。
四、小结
针对以上论点,可以将本文的主旨作如下总结:1、不其簋是西周宣王时期秦国制作的一件秦公器,反映了秦伐猃狁的历史事件,对研究秦国早期历史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2、簋铭中的…’字为“从”字的误刻。
3、簋铭中的“洛”既不是指陕西渭北洛水,也不是指河南豫州洛水,而是指的甘肃陇东南的略阳川水。
4、不其簋铭文中的“不其”就是《史记·秦本纪》中的秦庄公。
参考文献:
[1]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七)[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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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学勤.秦国文物的新认识[J].文物,19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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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秦永龙.西周金文选注[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
[7]邓飞:《不其簋铭文“永追”考》[J].伊犁师范学院学报2002(4).
[8]周振甫,诗经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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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国维.观堂集林(外二种)[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11]王玉哲.古史集林[M].北京:中华书局,2002.
[12]李学勤,论多友鼎的时代及意义[J].人文杂志,1981(6).
[13]徐日辉.秦器不其簋铭文中有关地域的考辨[A].历史地理(第18辑)[Z].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14]王国维.不其敦盖铭考释[A].王国维.王国维遗书(第六册)[M].上海:上海古籍书店,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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