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专题 第一讲一般原理

第九专题第一讲三权分立的理论与实践

一、混合政体：三权分立的渊源

（一）亚里士多德对混合政体的论述

城邦内部存在三个阶层，极富、极贫和介乎两者之间的中产阶级。极富阶层“常常倾逞强放肆，致犯重罪”，如果单纯由他们执政容易出现寡头政体；极贫阶层则“往往懒散无赖，易犯小罪，”若是单纯由他们执政则容易出现绝对的平民政体。而且富人和穷人之间容易产生派系冲突，这是城邦动乱之源。中产阶级“既不像穷人那样希图他人的财物，他们的资产也不像富人那么多得足以引起穷人的觊觎”，因此，为了消除穷人和富人之间政治冲突，应该由中产阶级执政，同时混合了贵族政体和民主政体因素的政体是最为现实可行的政体。

（二）波利比乌斯对混合政体的论述

罗马作家波利比乌斯进一步阐述了混合均衡政体理论。波利比乌斯认为政体和一切自然躯体一样有其发展的自然周期，没有一种政体会永久存在。但是与单纯的君主制、贵族制和民主制相比，只有混合政体才能够抵抗衰退。罗马共和国的政体就是这样的混合政体，在其中，元老院是共和国的贵族因素，公民大会是共和国的民主因素，执政官是共和国的君主因素。

（三）西塞罗对混合政体的论述

另一位罗马法学家西塞罗亦沿袭希腊思想家的政体分类法，他认为一国政体有三种类型：君主制、贵族制和民主制。他说：“当政权落在一人手中，我们称他为王,这个国家形式便是王政；当一些显要的公民掌握政权时，我们说这个国家实行贵族制；当所有的权力握在人民手中时，便叫做民主制。”这三种政体都不是优良的政体，都存在着缺陷：“在王政下，臣民们的司法权和审议权微乎其微；在贵族制下，民众也不能享受自由，因为他们缺少审议权及其他权力；当所有权力落在人民手中时，即使他们主持公正，使用权力得当，但由此而产生的平等本身也是不平等的，因为它抹煞了等级的区别。”由于存在缺陷，这些政体并不稳定，容易蜕变为相应的变态形式，王政或君主制变为僭主制，贵族制变为寡头制，民主制变为暴民政治。为了避免这种政体循环所带了的缺陷，西塞罗指出，“有一种我认为最值得赞赏的第四种政体,它是从我所提到的那三种政体混合而成的。”“一个国家是通过不同因素之间协调而获得和谐的，其方法是把上、中、下三个阶层公正且合乎情理地混合在一起”，君主制的长处是君主对臣民的慈爱，贵族制的长处是评议会能集中贵族的智慧，而民主制下全体人民享受着平等的自由。罗马政体是三种政体的混合，由于它比任何一种单纯的政体形式更加稳定而成为所有政体中最好的。

（四）马基雅维里对混合政体的论述

到了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共和主义作家马基雅维里跨越了基督教传统，重新回到古罗马，进一步发展了混合均衡政体理论。和波利比乌斯一样，马基雅维

里也认为任何一个国家，即使是由最具有美德的立法者创建的国家都会面临必朽的命运。政体同尘世间所有生物一样，在兴衰变化规律的支配下，承受着“时间的损害”。究其原因不外是“随着时光流逝，德行必然会腐化，如果不加以治疗，腐化的德行必然会导致政体的毁灭”。同古代作家一样，马基雅维里也认为存在三种好政体：君主制、贵族制和民主制，存在三种坏政体：僭主制、寡头制和暴民制。前三种政体各有好处：君主制的长处在于君主反应迅速，贵族制的长处在于它体现了贵族的美德和智慧，民主制的长处在于所有人都能平等参与政治。但是，它们都不能持久，都可能陷入周期性腐化与衰退：君主制很容易变成僭主制，贵族制很容易演化成寡头制，民主制很容易变成暴民制。在《论李维前十书》中马基雅维里为我们描述了从君主制到僭主制到贵族制到寡头制到民主制到暴民制，最后再到君主制的循环过程。在这一循环过程中，国家既自治又被统治，但它很少保持同一种政体形式，因为人世间没有一个国家能如此持久以至于穿越时间变迁而保持不变。这样的循环不仅带来流血纷争，而且可能使国家成为邻国的猎物，从而丧失国家自由。马基雅维里总结说，上述六种政体都不能令人满意，三种好政体生命短暂，而三种坏政体又带有邪恶的因素。因此，一个审慎的立法者必须避免选择上述六种政体中的任何一种，而去选择一种同时兼具君主制、贵族制和民主制三者好处的混合政体，从而跳出这一兴衰循环过程。为了进一步论证自己的观点，马基雅维里还分别以斯巴达、雅典以及罗马为例来说明只有混合政体才能为国家带来长久的自由。斯巴达的立法者利库尔戈斯在为斯巴达立法时，他分配不同的角色给国王、贵族和人民，从而使国家持续800年之久，为自己赢得了美誉也为国家带来了安宁。与之相反，雅典的立法者梭伦，他在雅典只建立了民主制而没有考虑君主和贵族的权力，结果这个国家持续的时间很短，以至于他生前就目睹了皮西斯特拉图斯在雅典的专制。尽管罗马没有利库尔戈斯这样的立法者来为城邦立法，但是，他给予了罗马人另一个礼物——罗马共和国中平民与贵族的斗争，斗争的结果是从平民中选出十名代表平民利益的护民官(tribune)，于是人民集团（plebs）和富人集团（senate）的冲突使罗马建立了带有君主、贵族和人民三种因素的混合政体。在其中敌对的社会势力构成了相互制约的均衡，这种均衡使得所有的党派都参与政治事务，并且彼此互相监督，从而防止“富人的傲慢”和“平民的放肆”，最终使罗马上升为一个自由的共和国，而毋需利库尔戈斯这样的“立法者”设计。所以，“罗马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冲突带来了共和国的自由和强大。”在此，我们发现和亚里士多德一样，马基雅维里认为国家主要由人民（plebe）和富人(grandi)两个阶层组成，国家由人民集团或者富人集团中的任何一个支配，都很容易腐化。如果富人集团中的某一个人出任君主，就会有专制暴政的危险；如果富人建立一个贵族形式的政府，他们会倾向于按照自己的利益来统治；如果是一种人民大众建立的民主政体，则可能导致多数人专政。问题的解决之道在于让这两个阶层都能参与政治事务，彼此互相监督，

结果只有那些有益于公共自由的法律才能被通过，从而防止富人的傲慢和平民的放肆。和古典混合政体理论相比，马基雅维里的原创性在于他将党派纷争视为国家自由之源，从而将动态因素引入混合政体理论中，而传统思想认为党派倾轧是公民自由的致命威胁。

马基雅维里还分别以斯巴达、雅典以及罗马为例来说明只有混合政体才能为国家带来长久的自由。斯巴达的立法者利库尔戈斯在为斯巴达立法时，他分配不同的角色给国王、贵族和人民，从而使国家持续800年之久，为自己赢得了美誉也为国家带来了安宁。与之相反，雅典的立法者梭伦，他在雅典只建立了民主制而没有考虑君主和贵族的权力，结果这个国家持续的时间很短，以至于他生前就目睹了皮西斯特拉图斯在雅典的专制。

二、现代三权分立理论

古代的混合政体的学说和实践，被现代作家演绎成三权分立的理论和制度。

（一）博林布鲁克的三权分立理论。

博林布鲁克与孟德斯鸠非常熟悉，孟德斯鸠关于权力分立学说的许多知识都来自博林布鲁克。

“大不列颠国王是最高管理者，他在立法上有否决权。赋予他的有执行权以及其它几种权力和特权，我们称之为君主专有权的权力是附属于这种授权的。国会的两院拥有它们权利和特权，其中有些权力两院均拥有；其他权力则为各自所特有。他们准备法案、通过法案或者拒绝按提交的原样通过法案。他们发言、提议、建议和抗辩。最高的司法权位于贵族院。平民院是这个国家的大陪审团；由他们来决断民族的费用并据此提供补给。”博林布鲁克强调，权力在这三个部门之间的分割是英国政制的精髓。“如果国王拥有立法权和执行权，他就是绝对的君主；如果两院的任何一院拥有权力我们就有一种贵族制和民主制。”正是因为将不同的国家权力分配给国王、贵族院和平民院，英国才成为真正的有限君主制。

（二）孟德斯鸠对三权分立制度的完美演绎（《论法的精神》（上）第153－166页）

完整为我们描述近代分权制衡政体的人是法国人孟德斯鸠，他的这一学术灵感则来自普通法国家英国的自由政制。在《论法的精神》一书中孟德斯鸠高度评价了当时英国的政治制度，他认为英国政制的特质在于它解决了权力的问题，为英国人民带了充满自由精神的良好政府。孟德斯鸠说，“试读塔西佗的伟大著作《日尔曼尼亚志》，就会发现，英国人是从日尔曼人那里吸取了他们的政制观念的。这种优良的制度是在森林中被发现的。”孟德斯鸠认为英国人的自由扎根在日耳曼人的森林中，日尔曼人的一个重要风俗是：“小事问首长。大事问群众；因此，平民做主，首长实行”，在立法和行政这两种最朴素的、最原始的人类政治权力中，日尔曼的风俗把立法权交给群众，把行政权交给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