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图画书论》松居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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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图画书论
序
我的微不足道的图画书论,承蒙季颖先生厚爱,将其译成中文,又由我早就通过他们出版的书而对之怀有敬意的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对此,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回想起来,1973年在东京见到尊敬的严文井先生是我与现代中国儿童文学的最初邂逅。此后。又有幸多次访华,得以会见陈伯吹先生和如今已经亡故的任大霖先生,使我学到了许多东西,对此我的感激之情是难以言表的。
实际上.当我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中国文化了。我的父亲喜爱中国画,每年一到初春,就在墨龛里挂上他最心爱的轴画。那幅画委实是大手笔,我记得整幅画面是一座巍巍耸立的高山,山麓上开满山桃花,沿着山脚下的溪流。一个人在羊肠小路上独行。
那幅画很打动我那稚气的心。我看啊看啊,总也看不够。记得大约8岁那一年,父亲又像往年一样把画挂到壁龛上。我问父亲;“这是什么画?”父亲回答说:“武陵桃源。”于是“武陵桃源”这个词就鲜明地富在我的记忆里。
看着那幅画,我总感到在那深山中有一个无比神奇的世界。
仿佛听到画中人送我到桃花中去,于是想象着自己走入深山,生发出种种愉快的幻想。这梦幻的时刻犹如桃花的颜色般温暖、柔和。我想,这种在画中神游的愉快感受,是和读幻想小说一样宝贵的体验。或许,我后来从事图画书工作,也是与从此画中感受到读故事的乐趣不无关联的。决定未来发展的神秘力量。不往往蕴藏于我们成长过程中的体验之中吗?
后来,我上了中学,开始学习汉语。汉语——主要是中国古典文学和诗.成了我的拿手学科。11岁时,学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我确信父亲说过的“武陵桃源”和那幅父亲喜欢的中国画描绘的正是“桃花源”,而陶渊明的名文更加深了我对桃花源的向往,使我觉得世上一定有那样的地方。从此,只要看到桃花,只要想起挑花源,但是我却完全没有料想到,有一天能真的去桃花江旅行。
在出版这本书一事定下来之后,1995年参加北京国际儿童图画书展时,我会见了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张天明社长和蔡阜女士。他们恳切地邀请我去长沙访问,并提出了一个迷人的这议:一起到桃花江去!我感到了像做梦一样的幸福,便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就这样,1996年8月,我踏上了寻访可说是我的图画书论起点的桃花江之路。这篇文章就是在那梦境一般的旅行归途上写成的。
很久以来。我作为一个日本的出版人。常感到对中国负有责任。这是因为,中国儿童书的出版在20年代就达到了相当高的国际水平,然而30年代以后却由于我国的侵略战争蒙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发展受到阻碍。因此,我一直希望能为中国出版界做些事情,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温和、宽容,是许许多多中国人留给我的印象,他们的态度影响着我。倘若,在向中国孩子传播读书乐趣这一工作上,能尽一份力量.在我是无尚的光荣。而拙作如能对中国图画书的发展起些许作用,我将感到百分的高兴。
中国的图画书出版,有着美好的前景,怀着强烈的期待,我衷心祝愿中国在21世纪涌
现出优秀的、具有新价值、新表现的图画书作品。我关注着。
松居直
1996年9月于北京
想象力和图画书
如今的幼儿,早早地就被令来学认字。有的孩子4岁就能读字了,虽然能不能读书还是一个疑问。
孩子一到5岁,妈妈们就热心地让他们记字。看着孩子结结巴巴、扯着嗓门对着书上的字拼命诵读的样子,妈妈们就欣喜若狂,全不顾图画书是要怀着愉快的心情来读的。
我很怀疑,这种方法能使儿童感觉到读书的乐趣、走进书的世界吗?
读书不是读字。如果读字能够算是读书的活,那么,只要是用日语写的书,即使是很艰深的书,是专书,我也能从头读到尾。但是,尽曾读下来,也不能算是读了这本书。只有真正理解了书中所写的事情,才能算做读书。读书不是读字,而是理解书的内容。读字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如果认为只要认字就能读书的话.那么有些孩子上了小学四五年级却没有读书能力,这样的现象又怎样解释呢?按说上了四年级、五年级,孩子们认字的能力应当相差无几,然而却能明显地划分出能读书与不能读书的孩子。在成人中也是如此。
认为只要学会认字就能读书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判断错误和出自大人的主观主义呢?
刚才,我谈到所谓读书是指理解书中所写的内容。“读《论语》而不懂《论语》”这句谚语,讽刺的就是那些只会读字却一点儿也不理解《论语》内容的人。反过来说,我认为即使不识字,也能读书。
例如,把小学三四年级孩子读的长篇童话《艾尔玛历险记》读给不识字的五岁孩子听,他们恐怕会非常喜欢这个故事.高高兴兴地把它听完。5岁的孩子喜欢听,是因为这个故事5岁的孩子能懂。《艾尔玛历险记》这本书的内容,他们完全能理解。我。认为这是一种了不起的读书。尽管自己读和通过耳朵听方法不同,但我认为在了解故事这一点上,二者都可以算是读书。
二年级左右的孩子吃力地读《艾尔玛历险记》和5岁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听大人读《艾尔玛历险记》,也许后者使孩子更能理解故事.更快乐。我认为,读书不是修行,而是一种快乐的享受。因此,对于年龄小的孩子,特别应该采取更轻松的方法。
如果说,光有识字能力还不算能读书的话,读书究竟需要具备怎样的能力呢?
在幼儿园或托儿所里;老师给孩子们讲一寸法师的故事。在听故事的孩子当中,有的聚精会神,有的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和旁边的孩子说话,不好好听,有的刚开始还听得认真,但是听到半截儿注意力就被其它的事儿吸引了。对于同一个故事,为什么孩子们的反应这样不同呢?为什么会有爱听故事的孩子和听不下去的孩子之分呢?是不是从小就有这种素质的差异生来就有能听故事和不能听故事的区别呢?
能认真听故事的孩子在听“一寸法师”时,心里看得见一寸法师。一寸法师乘着碗做成的船,划着筷子做的桨,顺江而上,来到京城侍候公主。他陪公主到庙里去参拜,制服了鬼,
得到小神槌,最后长高长大.和公主结婚。故事的情境,清晰地形成画面(形象),在他们的心里,有如观看了一部短电影。这些孩子听故事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的脸和嘴角,然而他们看到的并不是老师的脸,而是心中放映的一寸法师的电影。
而一点也听不进故事的孩子们又是怎样的呢?我想他们会看不见一寸法师。一寸法师的故事,没有变成一个个画面。如果一寸法师没有变成形象,那么无论从耳朵里听过多少词语,也不能理解故事,进入故事的世界。如果心里什么也看不见了那么人既然睁着眼睛,就只好看映在眼里的东西,把眼光移向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只好看窗外,看正在玩耍的朋友,或者与身旁的孩子说话和互相打闹了。人不能光睁着眼而什么都不看呀。可以说,听不进故事的孩子,是因为没有在心中想象故事、把它们变成画的能力。
听到中途而失去兴趣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孩子,开始的时候能看到一寸法师和其它东西的具体形象,但是听到“京城”的时候就愣住了。搞不懂“京城”这个词,他没见过“京城”,也就两眼空空。这样一来,就失去了一寸法师活动的舞台。没有了舞台,故事就无法进展.就像看电影的时候胶片断了一样。胶片断了,没有办法,孩子只好看其它映入眼帘的东西。就这样,即使能断断续续地看到故事,也不会觉得有意思了。
根据这种分析可知.所谓听故事的能力,就是把故事这个眼睛看不见的世界变成在自己心中看得见的画(形象)的能力,也就是一般被称为想象力的能力。
如果想象力丰富,人就能看到看不见的东西。
图画书与儿童的想象力有很大的关系。
儿童并不是生来就具有丰富的想象力的。想象力是通过直接、间接的体验获得的。体验越丰富,想象力也越丰富。图画书对幼儿来说提供了丰富体验的机会。
刚才我讲到了一寸法师。如果把一寸法师的图画书拿给我所说的听不进一寸法师故事的孩子去看会怎样呢?他肯定会看到底,能完全看懂这个故事。为什么呢?因为即使是自己没有能力想象出故事情景的孩子,如果看了图画书中的描画,也能借助它们在心中描绘出一寸法师的样子。当场面随着故事的进展发生变化时,新的插图又接上来使孩子心中快要模糊消失的形象清晰起来,就这样,在插图的帮助下,孩子在心中描绘出故事的世界,从而获得一种新的体验。
这样,在用多种多样的形象丰富了自己的体验之后,人才变得能够想象、了解未知的事物。
把“一寸法师”变成自己的东西之后的孩子,在听赫夜公主的故事时,就能够以一寸法师的形象为依据,想象赫夜公主的世界,在心里描绘新的图景了吧?
图画书在补充丰富儿童还没有充分发展的想象力方面,具有巨大的作用。问题是图画书的质量。孩子是根据图画书中的插图来进行想象的。他们边看插图,边在心里比照图画描绘形象,因此,孩子描绘的形象的质量当然要受插图的影响。如果插图的质量高,艺术性强,孩子心中描绘的形象也就好,反过来.他们心中的形象就会很贫弱。久而久之.决定了儿童想象力的质量。受二流、三流类型化形象刺激训练出来的孩子,用那样的形象驱动想象,他们看东西,也只能受那种形象的影响。读一本书,是从里边发现更丰富的世界,还是只能吸取一点儿东西,全凭读者的想象力。而想象力的一个重要的起点,便在于图画书。
等进了小学以后才考虑读书问题就太迟了,在幼儿期就要培养孩子丰富的想象力。这是影响读书能力的关键,而这关键因素,就在好的图画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