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慈的美即真真即美中的哲学与美学思想研究

=西方文艺理论与批评>

/真0与/美0的内涵叩问及认知质询

)))济慈/美即真,真即美0中的哲学与美学思想研究

王 萍

(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摘 要]/美即真,真即美0。约翰#济慈在5希腊古瓮颂6中咏叹的这句诗一向是批评话语的常青树。关于/真0与/美0问题的思索不仅表达了济慈的艺术观,更体现了济慈的哲学倾向与美学思想。济慈之/真0是一个记号性的语言,它的意义指向情感层面,而且有唯心主义色彩。/美0对济慈来说意味着欢乐。/美0的最本质特点是/强劲0。/美0与/真0形影相随,共同在济慈的作品中展现诗性智慧。济慈对于/真0和/美0的认知经历了一个由直觉向理性的过渡,这标志济慈智慧的成熟。叩问济慈之/真0与/美0的涵义并探索/真0与/美0的认知之旅是我们理解济慈诗歌艺术的前奏,也是对济慈的审美心态的必要观照。

[关键词]真;美;济慈;内涵;认知[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06)04-0049-04

[收稿日期]2006-05-21

/美即真,真即美0。约翰#济慈在5希腊古瓮颂6

中咏叹的这句诗一向是批评界争论不休的话题,说它是批评话语的常青树并不为过。20世纪伟大的诗人和批评家T 1S 1艾略特(T.S.Eliot)认为这句诗损害了整首诗歌的完美,给人以唐突和焦虑感。说它是/一首美丽的诗歌里一个严重的瑕疵。0[1](p 149)还有批评家说:/济慈区分了事实和真理,创造性的幻想力将事实变形而成为真理。0

[2](p 1124)

也有人说该诗表达了/艺术高于人生的出世思想0

[3](p 121)

。然而,/真0与/美0的问题不仅体现了济

慈的艺术见解,更体现了他的哲学倾向和美学思考。

意大利思想家G 1B 1维柯(G 1B 1Vico)在5新科学6中提到/诗性智慧0。维柯认为:/就思想的起源而论,无论诗还是哲学,都出自-诗性智慧.这一个源

头。0

[4](p 1144)

他认为/人类本性,就其和动物本性相似来

说,具有这样一种特性:各种感官是他认识事物的唯一渠道。因此,诗性的智慧是一种感觉到的想象出的玄学。0[4](p 1144)将诗理解为一种玄学,就是说诗含有难以言说的哲理性。/文学是诗性智慧最直接的产物,,由于诗是包含着丰富的感觉、想象和情感的形象,又是包含着许多-诗性的类概念.

(意象)的人类活动方式,所以,

诗的创造活动,从思维特性上讲,既有感性的、情感的和想象的特征,又有理性的、思维的特征。0[4](p 1144)我们在认识济慈的诗性智慧时,不仅应该看到他的诗歌的感

性美,还应该认识到其诗中所蕴含的对客观世界的形而上思考。本文力求通过对/真0与/美0的涵义分析和济慈对/真0的认知途径的探索揭示/美即真,真即美0的哲学与美学内涵。

一、/真0与/美0的思想内涵

济慈所说的/真0是什么意思呢?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然。M 1R 1瑞德莱(M 1R 1Ridley)指出:/在大多数情况下,当济慈用-真理.

(truth ,其内涵是

-一致,相当.),我们用-真实(reality).一词来替换它的话,我们就有可能接近了它的含意。0[5](p 14)这种观点令人不解。济慈既然要表达的是真实(reality)这一涵义,为什么不直接用/真实(reality)0一词,而一定要曲径通幽处呢?作为一个用词考究的诗人,济慈不会出现这样的语言失误现象,那么,济慈用真理(truth)一词有什么深致的意味呢?

威廉#燕卜荪(William E mpso n)提出词的/复义0现象。/复义包含着这样一种理解,即所有的词语都是一个多重意义的整体。燕卜荪对复义的这种理解揭示了文学语言内涵的丰富性,对于-一词一义.的理解不啻是一个有力的批判。0[6](p 1115)从复义现象来看,济慈用/真(truth 或者true)0这个词的时候,同时运用了这个词所拥有的真实(reality 或者real)和真理(truth 或者true)

)

49)2006年第4期(总第198期

)

T HE NO RTHERN FO RUM

No 14,2006Total No 1198

的双重含义。而/真理0和/真实0这两个含义也并不是静态的,而是处于互动过程中。它们大致的关系可以描述为:/真实0如同湖水在艳阳下闪烁的粼粼波光,那闪动的亮点就是/真理0的彰明较著的显现。所以说,瑞德莱用/真实(reali ty)0一词来替换/真理(truth)0之说是全然错误的,它将济慈的深邃的思想简单化了。

这样一来,虽然没有了简单化的毛病,但似乎/真0任何确定性的意义却被放逐了,所以/真0的意义还必须得到进一步的解析。I1A1瑞恰兹(I1A1Richards)对诗歌语言和科学语言进行了区分。/他指出科学语言使用的是-符号.,而诗歌语言使用的是-记号.。符号与它所指称的客体相对应,而记号则没有相对应的客体,因此记号所表达的是一种情感和情绪。0[6](p198)

作为/记号0,/真0并不指称某一个对应的客体,但是这个/真0也不完全是凭空想像,/真0是从真实体中提取出来,抽象出来的概念,这个概念动态地存在于情感范畴。情感或情绪中不断孕育着/真0的胎胚,也不断摧毁那些不成熟的幼芽。而有生命力的/真0最终会结出美艳的果实。5恩底芒6中有非常奇妙的诗句: /凭丘比特的斑鸠发誓,凭我自己的P酥胸的百合花般的真理(by the lily truth)发誓,P你可以这样做,可爱的青年!0济慈使用/百合花般的真理0一语,近乎是抽象与形象的硬性结合,然而,联系济慈对/真0的观点,我们会发现,/真0所以如百合花般,在于花的存在是一种蕴含着美的品质的现实之存在,而/真0是从这种现实中提取出的一种记号式的语言,是济慈对隐藏于事物背后的事物本质的求索。

此外,瑞恰兹还进一步指出诗歌语言是一种/拟陈述0。他说:/显然大多数诗歌是由陈述组成的,但这些陈述不是那种可以证实的事物,即使它们是假的也不是缺点,同样,它们是真的也不是优点。0[6](p198)/拟陈述0的观点点明了诗歌语言关注的焦点不在于事物的真与假,诗歌语言是为了表达和激发情感的一种陈述。济慈的/真0不仅是一种记号语言,也是一种拟陈述的语言。前者说明/真0关注情感,而不关注其与所指称的客观物体的对应性。后者表明/真0关注的焦点不在于事物的真与假。这就是说,济慈所言的/真0并非与/假0处于二元对立中,/真0的存在更主要的是依赖于情感的投射。

济慈说:/每种精神的追求可能也要靠追求者的热情来确定它的现实性与价值)))就这种热情本身来说它本来是无足轻重的)))涉及灵性的事物至少具有这点实在性,它们可以分成真实、半真实和虚无的三类。真实的事物指的是像日月星辰与莎士比亚的诗句这样的存在对象;半真实的事物如爱情、云彩等,它们需要心灵的呵护方能获得完整的存在;而虚无的事物则需要由炽热的追求来赋予它们伟大与尊严。0[7](p1102)济慈区分了真、半真和虚无,而他的区分可以说是完全从主观的角度去探测事物的,他强调在精神追求中/追求者的热情0能够给予事物以现实性和价值,但同时又指出/热情本身是无足轻重的0,这表明济慈认为/热情0只有在与物的结合中才能显示它的作用。另外,济慈所列举的真、半真与假的事物令人费解。为什么/日月星辰0是真的,而同样是自然现象的/云彩0就是半真的呢?其实在济慈说这段话的时候,他有可能将真与永恒的概念联系了起来,但无论如何,济慈对真与假的这番区分与论述表明济慈对真的追求的形而上的和唯心主义的性质。

济慈之/真0存在于情感层面,又与/美0密切相关。济慈在书信中对/真0的著名论述主要有三处:一是/想象力以为是美而攫取的一定也是真的。0[7](p151)另一处是在济慈的消极能力说中,/我立刻思索是哪种品质使人有所成就,特别是在文学上,像莎士比亚就大大拥有这种品质)))我的答案是消极能力,这也就是说,一个人有能力停留在不确定的、神秘与疑惑的境地,而不急于去弄清事实与原委,譬如说吧,柯勒律治由于不能够满足于处在一知半解之中,他会坐失从神秘堂奥中获得的美妙绝伦的真相。0[7](pp158-59)还有一处是5希腊古瓮颂6中那句/美即真,真即美。0以上这些论及/真0的地方,济慈无一例外地提到/美0。

/美0体现的是济慈对诗歌艺术品格的最高追求。/美0的事物虽然千姿百态,但他们都给人以和谐与欢乐。济慈曾说:/一件美好的事物永远是一种欢乐:/它的美妙与日俱增;它决不会/化为乌有;而是会使我们永远有/一座幽静的花亭,一个充满美梦,/健康,匀静的呼吸的睡眠。0(5恩底芒6)从这节诗中可以看出,济慈推崇的美带给人的是安静的心绪和耐人寻味的情丝。5恩底芒6的神话似真似幻,5伊莎培拉6像百合花般单纯圣洁,5希腊古瓮颂6在典雅中透出冰冷而永恒的艺术美, 5夜莺颂6明朗绚丽,使人如饮醇醪,不觉自醉。十四行诗5每当我害怕6吟诵了独对死神时那沉郁镇定的情怀美。济慈的诗有如天女撒向人间的花瓣,每一片都令人倍生感慨,激起无垠的遐思,每一片都是诗性智慧之树上散落的生命的芳菲,沁人肺腑,悦人耳目。

在济慈看来,/美0有风韵万千,却共有一种特征,那就是/强劲0(intensity)。济慈曾在评价一幅画作时说过:/画上缺乏那种动人的强劲,没有让人发狂到要与之亲吻的女人;没有一张凹现的栩栩如生的脸。一切艺术的卓越之处在于具有那种动人的强劲,)))它能让一切不尽如人意的东西因接近美与真而烟消云散。0[7](p158)济慈这段关于美的论述突出表现了美之力量,它仿佛是一道耀眼的强光,消融了不具有美之内质的事物,穿透表层,抵达深层,将/美0聚焦于一种情感受到强烈撼动的瞬间。由于济慈眼中的/美0诞生于巅峰时刻,这一时刻正是诗人发现真的时刻。/美即真,真即美。0是水到渠成的诗句。/世界曾一度拥有灿烂的落英,P瞬间的存在屹立为美的永恒。0[8](p165)

为了使/真0与/美0所构成的等式更加精确,济慈指出应该从幻想中筛选出/真0。在5恩底芒6中,济慈写道:/再说,若是这人间的爱情有力量P使人们必死的生命成为不死;使野心P从他们的记忆中消失,使他们的P心满意足的程度达到饱和;那么这一切P对声名的可怜的追逐,在一个把P不朽的爱情当作坚定的目标,自己也,P不朽的人看来,是怎样全然是个怪想。P不要显得

)

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