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智慧

中国道家鼻祖老子有一句话：“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话的意思是说，聪明的人不随便说话，随便说话的人是不聪明的人。后世之人很多都将这句话作为人生哲学对自己的行为加以警戒，以免自己一朝不慎，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在中国人看来，说话是一种智慧，语言就是一种智慧的文化载体，凡是语言的表达都是一种智慧的展示。孔子的《论语》中也有这样一句名言：“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这说明语言是讲究对象场合的，有的人可以语言交流，如果不与别人交流，那就失礼于人了；反之，不可以去进行语言交流的人，你却贸然去交谈，那就会说错话。孔子有此一认识，所以常常告戒自己的弟子，要谨言慎行。他在《论语?学而》中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他还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论语?里仁》）孔子所以要主张少说话，乃是因为很多人常常不善说话，不善说话的人自然言多必失。失言就会失礼，那自然是少说话的好。孔子在其它很多地方都谈到了“慎言”的观点，因此在孔子的眼里，语言是一门艺术，是一门充满了智慧的艺术。

不善说话的人闭口不言自然是上策，但是善于说话，巧于言辞却是真正大智慧的人所追求的目标。在中国历史上，那些巧言善辩的人总是受人敬仰的。比如春秋时期齐国的晏婴、三国时期蜀国的诸葛亮等。其实这些大智慧的人所以善于说话，乃是因为他们首先是敢于说话的人。有一个晏子使楚的故事，是说齐相国晏婴奉齐景公之命出使楚国。楚灵王因为晏子身高不足五尺，又仗着自己国家强大，准备好好羞辱他一番。晏婴身着朝衣到来，守门人按太宰的吩咐。让他从狗洞中进出。这晏子也是大气度，早料到他们的用意，便笑了一笑说：“这可是狗进出的门，又不是人进出的门，出使狗国的人从狗门出入，出使人国的人从人门出入，我不知道自己是来到了人国呢，还是狗国呢？我想楚国不会是一个狗国吧！”结果楚灵王自讨没趣，只好让晏婴大模大样地进入城门。无独有偶，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也有舌战群儒的佳话。诸葛亮面对那些顽固自私的吴国大臣们，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在场的迂腐儒士说得羞愧满面，无地自容，并最终完成了连吴抗曹的使命。善于说话，能与不可言之人言，恐怕更是真正的语言智慧。

文学语言本身也是智慧的展示，大凡名篇佳作，无不在语言中透着智慧。曹雪芹说自己的《红楼梦》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这话是实话。这里的荒唐实际也是一种智慧，现实实际生活是不好直接入文学的，必须变化成为疯言狂语，才能流行于民间大众，这是一种智慧。但是更大的智慧在于，正是这样的“荒唐”之言，既描绘了人间辛酸泪，也使多少饱尝人间辛酸的人也流出了辛酸泪。

一篇优秀的散文，能将个人心中细微的情感流畅地表现出来，并感动读者，那样的语言也是智慧的。郁达夫的《故都的秋》，所写只是喜爱北国之秋的小情感，但字里行间装点了南国的美景，也洋溢着北国秋景的浓郁气息。槐树的落蕊、北京秋雨的凉意、啼唱嘶叫的秋蝉、淡绿微黄的秋枣，在作者优美的文笔中，都变成了让人垂涎的美食佳肴，你哪里还有什么逢秋生悲的凄凉呢？智慧的语言是美丽的语言，就算现实中粗俗的语言，因为渗透了作者的智慧，它也会是美丽的。比如《水浒传》里面李逵的话，都是些粗鄙的俗语，但因为活脱脱展现了李逵的豪爽耿直，所以就成了美丽的语言了。

学习和研究语言的人，应该多从前人的语言中感染一些智慧，别总想着以让人肉麻的吹捧、追星族似的眼光去阅读别人的作品。高尔基说：“语言是文学的第一要素。”文学的智慧多半就在语言上。当我们真正地品出了文学语言的智慧时，我们就成了真正有智慧的读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