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的语言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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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的语言有自己的特色。在一次研讨会上,一位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当着路遥的面说:“你的作品语言不好,就没有人家某某的语言优美。人家那语言,才是文学语言。可是,在你的小说中,找不到一句人家某某某那样的语言。”路遥在最后的发言中回应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语言风格。我只想用自己的语言写作,所以,如果我的作品中哪怕出现一行某某某那样的文字,我都要坚决地把它划掉。”路遥当时很激动,说到“划掉”的时候,右手做了一个非常有力量的动作。由此可以看出,路遥的语言具有自己的特色,本文试从《平凡的世界》的语言方面谈几点看法。
一、语言描写朴素而平淡
梅尧臣在《读邵不疑学士诗卷》中说:“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在他看来,倘能“顺物玩情”,则可“平淡邃美,读之令人忘百事也”。王安石也推崇“平淡”的风格和境界,而且认为那是一种不易达到的高度:“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题张司业集》) 凡是读过《平凡的世界》的读者,恐怕都不会忘记田晓霞和孙少平在麻雀山上见面的情景:
内心的骚动让他坐立不安,他索性仰面躺在一片枯草上,两只手垫在脑后,茫然地望着暮色中的天空。天空已经亮出几颗星星。晓霞也不再出声,静静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只手抱着膝头,凝望着远方的山峦。这是一个美妙的时光。小树林中,归巢的鸟雀扇动着扑棱棱的翅膀。没有风,空气中流布着微微的温暖。春天的黄昏呀,使人产生无尽的遐思和深远的联想,也常常叫人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忧伤。
路遥运用朴实的抒情性语言,准确地刻画了黄昏外在的物象,也传神地写出了人物内在的心象,从而创造了一个心物合一、情景互渗的画面;给人留下丰富而美好的阅读记忆。黄昏是美妙而温暖的,令人在宁静的心境里浮想联翩,悠然意远。但是,黄昏也是生发乡愁和孤独的时分,最容易叫人惆怅和忧伤的,如此描写显得厚朴真挚而又诗意盎然。
我们看这段描写:
少平知道,家里的光景现在已经临近崩溃。老祖母年近八十,半瘫在炕上;父母亲也一大把岁数,老胳膊老腿的,挣不了几个公分;妹妹升入了公社初中,吃穿用度都增加了;姐姐又寻了个不务正业的丈夫,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他们家经常接济一点救命的粮食——他父母心疼两个小外孙,还常常把他们接到家里来喂养。
此段描写几乎没有用形容词,寥寥几笔,简洁朴素,但是却把孙少平家的贫困状况刻画地十分清楚:上有老,下有小,兄妹上学,祖母半瘫,父母亲也一大把岁数,缺少劳力,在那个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家中的贫穷可想而知,语言平易浅近,言浅意浓。
二、语言富于哲理
文中的这段文字我们不难忘记:
不知是哪一天,她走过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她一眼,
尽管谁也没说话,但实际上说了。
是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些时候,不需要语言,不需要手势,只要一个眼神,我们便心领神会,有时甚至比语言和手势理解地更深刻!人们在生活中常常有一种没有语言的语言,尽管谁也没说,但实际上说了,无言中能表达双方的万千心绪。
再看这段文字:
人们宁愿去关心一个蹩脚演员的吃喝拉撒和鸡毛蒜皮,而不愿了解一个普通人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
对于演员,人们关心他们的吃、穿、住、行,甚至血型、星座、三围,而且乐此不疲,而对普通人却很少关注,其实普通人也有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他们有自己对人生的看法,有自己的生活阅历,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段话确切地道出了一些人对演员和普通人的态度,针砭时弊,意蕴深刻。
三、语言幽默俏皮
我们先看一下金波带领弟兄打过班长顾养民的“善后处理”:
过了一会,坐在炕拦石上的金波叫另外一个男生打了一盆凉水。于是,金波和这一群人,就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强制地架着他的胳膊,另外的人把他糊血的脸顷刻间洗得干干净净;接着又把他衣服上的土也扫得一尘不染。金波甚至拿了一把梳子,把他的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
这段描写真是太绝了!打过你之后,再把你精心“打扮”一番:脸给你洗得干干净净,衣服给你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还把你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咋样?够“义气”吧,出去了别人也看不出来被打,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好好地教训了顾养民,读后让人忍俊不禁,拍案叫好!
在孙少平毕业时,田晓霞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不管怎样,千万不能放弃读书!我生怕我过几年后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满嘴说的都是吃;肩膀上搭着个褡裢,在石圪节街上瞅着买个便宜的猪娃;为几根柴禾或者一颗鸡蛋,和邻居打得头破血流。牙也不刷,书都扯着糊了粮食囤……”
这段描写真让人笑得喷饭!“满嘴说的都是吃”,“买个便宜的猪娃”,“为鸡毛蒜皮和邻居打得头破血流”,“牙也不刷,书都扯着糊了粮食囤”……逼真地刻画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典型的农民形象,抓住了当时农民的突出特点,形象、生动、幽默。
四、注重语言的地方色彩
方言土语往往具有传神、富有张力等当代官话无法比拟的特色与韵味,使用得好,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路遥在写人物语言时运用陕北方言,烧制出了陕北方言的一些“原味儿”,表现了陕北人的思维习惯和文化心理,大大强化了小说的地域文化意味,读来本色自然,天然无雕饰,又与人物的性格契合,具有牵动人心的力量,为小说增色不少。
我们看这段信天游:
王满银高兴得嘴一咧,竟然放开声唱了两段子信天游——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莹莹彩,
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惟有高粱高,
一十三省的女儿呦,数上(那个)兰花花好……
陕北的信天游,让你折服,夸人知道用比兴的手法,直抒胸臆,把王满银对兰花的爱表达的淋漓尽致,真是爱死个人!同时,也表现了“二流子”王满银不记“前罪”,开朗、乐观的性格。兰花听到这个段子,心里自然乐滋滋,“兰花脸涨得通红,跑过去用她那老茧手在王满银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幸福溢满心田。爱意的表达水到渠成,这段信天游“功不可没”。
下面看在小说中出现了三次的信天游:
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
二月里鱼儿水上漂,水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