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资本主义_与1500年以来的世界历史_俞金尧

λ|[英]佩里・安德森:《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刘北成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22页。

λ∼[美]保罗・肯尼迪:《大国的兴衰》,梁于华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90年,第39—40页。

µυ王晋新:《十六、十七世纪世界文明发展大势》,载《东方论坛》

2004年第6期。

µϖ[英]巴勒克拉夫:《泰唔士地图集》,三联书店,1985年,第13页。

作者简介:王晋新,东北师范大学世界文明史研究中心教授。长春,130024

“资本主义”与1500年以来的世界历史

俞金尧

目前在编纂新的世界历史体系,尤其在构建16世纪以来的世界史体系中,“资本主义”曾经作为这个体系的主线的地位是遭到贬斥的,代之以其他说法,比如从分散到整体、现代化进程等,成为编纂新的世界史体系的主线。

这种风气的变化,从大的方面来说,与整个社会默认不再纠缠于姓“社”和姓“资”的争论相一致;从学科建设本身来说,这一变化与以前的世界历史编纂体系中对资本主义历史和发展前景的认识有严重的错误,不能适合时代的需要有关。

尽管如此,笔者还是对于我们在目前的条件下是否必须彻底抛弃原有的体系,用这种或那种新思维取而代之的做法存有疑问。原因之一,便是现有各种新体系中普遍存在这样一个现象:它们的基本内容与原有体系中的主要内容并无太大的差别。事情还是那些事情,只是换了一种说法,用看上去好像令人耳目一新的“体系”,把经过适当梳理后的原有体系中的内容重新包装了一下。其实,这是一种新瓶装旧酒的路数。

单是这样一种做法就暴露了现阶段在世界历史编纂体系中创新能力不足和创新思路贫乏。仍然,我们有很多人在思考创建新的世界史体系的问题,有很多这方面的文论不时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其中不乏精辟之说,但多数文论大而化之。对于这种状况,从好的方面来说,可以看成是我们现在对世界史宏观问题的探讨到了一个繁荣时期;而从坏的方面来说,这有可能是一种虚假的繁荣,因为从一些文论的内容来看,作者只是提出一些想法而已,而没有多少深入细致的研究。

笔者无意于否定人们的创新热情和为建构中国的新世界史体系所付出的努力,但创新总是在前人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实现的。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批判、扬弃、继承、发展,这几个步骤连在一起,构成创新的全过程,也是我们编纂新的世界史体系的完整的“产业链”,其中任何一个步骤不可或缺,有一个步骤不到位,就会影响到最终产品的质量。目前,我们在创新世界史体系的工作中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可能在于对“产业链”中的某些步骤不够重视,急于扬弃和创新而在批判、继承方面所下的功夫不够。

批判是一个分析、甄别的过程。把正确的和错误的、科学的和非科学的、合理的和不合理的东西区分开来,这就是“批判”的任务。批判不足主要是指很多人对原有的世界史体系的态度是重揭露其中的问题,轻确认其中有价值的东西。人们更多地看到它存在的缺陷,比如说以阶级斗争为纲,把丰富的历史简化为主要是一部阶级斗争和革命史;比如对资本主义的认识过于消极,提出近代是资本主义走向衰亡的时代这种严重背离事实的观点;同时,对社会主义的前景过于乐观,以至20世纪80-90年代发生在苏联和东欧国家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变,使得我们以前的有关看法马上变得不堪一击。总之,原有的体系中存在不少严重的问题,它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这是对原有的体系进行“批判”的一个方面的内容,这方面的工作做得比较好,因为旧的世界史体系中,不少问题很严重,而且暴露得也很充分。但“批判”工作应该还有另一个方面,就是认识原有体系中合理的、有价值的东西。这方面的工作,相应地说来,做得很不够,比如说对资本主义的发展作为近代以来世界历史进程的主线的认识就是这样。资本主义走向衰亡,到目前为止还不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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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0年以来的世界史:体系与动力(笔谈)

事实,所以,我们以前持有的关于19世纪晚期以后资本主义进入行将灭亡时代这样一个具体的认识必须抛弃。但这是否就意味着对资本主义的兴起、发展的基本认识和评价也有问题呢?如果说,我们原有对19世纪晚期以前的资本主义发展过程的认识基本正确,那就意味着我们只需要对19世纪晚期以来的资本主义发展进行重新审视就可以了;如果我们发现19世纪晚期直到今天,资本主义的发展仍是历史的主旋律,那么,我们完全不必怀疑和否定资本主义的发展作为近代以来的世界历史发展的主线地位。遗憾的是,人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揭露原有体系中的问题,而不在认识其中有价值的东西。

批判的功夫是后续工作的基本功,它直接影响到如何扬弃或继承,以及有多少需要扬弃或继承。由于批判不足,导致原有的世界史编纂体系基本上被抛弃。除了少数人努力在继承上下功夫,提出世界近代史的资本主义属性的观点外,大多数人都去创新或准备创新世界史体系了。结果,我们现在所见的一些新体系无非就是把原有的世界史体系中的内容倒腾了一下,除了总的说法不同于以前外,体系内容的排列和某些内容在整部通史中所占的篇幅的变化,构成了“创新”的主要内容。把这种所谓的新体系看成是“创新”,实在有些勉强。

然后,严重的问题在于这些新体系的主线,无法承担把近代以来的世界历史的主要事件和重大的社会变革贯穿起来的任务。也就是说,这些新的主线虽然抓住了世界历史中的一些重要现象或趋势,但不足以阐明历史进程的动力或本质,从而也不能告诉人们世界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真正原因。比如,把世界历史仅仅归结为从分散到整体的发展,或把近代以来的世界历史说成是现代化史,这些说法与把世界历史说成是从古到今的发展史,或把近代以来的世界史说成是近代化史能有多大差别呢!人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世界历史进程中的不同现象,并用不同的名称来指称这些现象,或者用不同的名称来指称同一个现象,这本身算得上新发现。但现象毕竟只是表面的东西,它无关于大局和本质。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把世界历史的进程称为近代化史、现代化史、全球化史等等,其实无关紧要。一个真正够得上创新的世界史新体系,不仅要告诉人们这些现象是如何变迁的,而且还要揭示人们它们的本质及发生、变化的机理。所以,当人们急切地把这些用以指称世界历史表象的东西当作创新的成果,并以此来充当历史的主线构建新体系的时候,我们还是想追问一下,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历史呈现全球化、现代化、整体化的面貌?

把深藏的东西揭示出来,我们才有可能发现什么是历史的主线,而构建世界史新体系的工作才不至于浮于表面。那么,这条主线应该是什么呢?这就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的发生、发展和演变是16世纪以来世界历史发展的主线。其实,把资本主义的发生、发展和演变看成16世纪以来世界历史发展的主线,这个认识并不完全是新的认识,原有的世界通史中关于近代世界史的主线就是资本主义。不过,原有的体系中对资本主义的历史命运的认识是有问题的,所以,在创建新的世界史体系时,我们不能把这条主线原封不动地移植过来。但是,只要我们正确地认识20世纪资本主义的新发展,原有的世界史体系中的资本主义主线仍不失其使用价值。以资本主义为主线,对原有的体系进行批判,并经过扬弃和继承,以此为基础进行创新,这就使我们创新世界史体系的工作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之上。

为什么“资本主义”适合充当近代以来的世界历史进程的主线?根本的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的演进是过去的五六个世纪里世界历史进程中的一个基本事实,并且是推动这一时期世界历史大势的主要动力。关于这个过程,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里已经做了纲领性的阐释。这里需要指出的是:

第一,世界市场的建立、世界性交往的形成,或者用主张“整体世界史”体系的人们的话来说,从16世纪起,世界逐渐开始形成一个整体,这个结果不纯粹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资本的本性决定了资本主义是一个世界性的事业,资产者则是这一事业的创造者,“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创业,到处建立联系。”①是资产阶级开拓了世界市场,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使世界形成一个整体。可见,就是要编纂一个旨在说明世界历史是如何从分散向整体发展的世界史体系,也必须向大家交代清楚是谁、为了什么、通过什么方式,以及为何从16世纪前后世界历史开始发生这个转变。

第二,在近代以来的世界历史进程中,工业化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阶段,大工业消灭了以往自然形成的各国的孤立状态,创造了现代化的世界市场,它“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所以,在编纂新的世界史体系的时候,工业化的重大意义不言而喻。其中,对于主张以现代化为主线来构建世界近现代史体系的人们来说,工业化的意义尤为突出,因为现代化的核心内容就是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变。把这一转变过程称为现代化过程,正如把工业化过程看成是形成整体世界过程中的决定性变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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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20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