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与对比:《活着》的叙事策略
《活着》的重复叙事特点分析
品位·经典17文学评论Wen Xue Ping Lun《活着》的重复叙事特点分析○郭 林(南京外国语学校,江苏 南京 210018)[摘 要] 重复叙事是叙事学中一个重要的模式,在余华的小说《活着》中,作者多层次地运用重复的手法来实现对人物或主题的表达。
今笔者就其重复叙事的特点及形式加以分析,探讨其背后表达的深刻内涵。
[关键词] 活着;……重复叙事;……余华重复叙事是余华小说的一个重要特点,如果说《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与《许三观卖血记》中出现的一些重复,是音乐带给他的触动。
那么在《活着》中所体现的重复则应该是表现主题的需要。
前人在论述《活着》的重复叙事时多是着眼于“死亡事件”的重复,当然这是《活着》中非常重要的一点,但是《活着》中的重复叙事远远不止于此。
美国当代评论家希利斯·米勒在谈到重复叙事时说,“从细小处着眼,我们可以看到语言成为的充分:词、修辞格、外形或内在情态的描绘;以隐喻方式出现的隐蔽的重复则显得更为精妙”;从大处看,则有“事件或场景”的复制、“由一个情节或人物衍生的主题”在同一文本中的复制和在一部小说中“重复其他小说中的动机、主题、人物和事件。
”从这样一个标准来看,《活着》正是体现了这样的重复。
首先,我们从小处的重复看,《活着》中小处的重复最主要的是句子的重复。
在小说中有这样的描写:那几天我娘常对我说:“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
...” (31)我娘常说,只要人活得高兴,就不怕穷。
(45)我对自己说:“这下可要好好活了。
”(67)我们走到门口,家珍在床上说:“春生你要活着。
” (156)我又放心不下,对他喊:“春生,你要答应我活着。
”……………………………………………………………………………………(156-157)她对我说:“你还得好好活下去,还有苦根和二喜......” (165)这些语句从句意上来看意思是相似的,而它的作用是辅助主题的表达。
余华说:“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
电影《活着》的叙事艺术
电影《活着》的叙事艺术【摘要】电影《活着》的叙事艺术集中体现在叙事结构的巧妙安排,通过时间跨度的处理使观众更加深入地理解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的深刻塑造让观众对主角的成长和变化有更深刻的体会;情节的紧凑布局让整部影片紧张感十足,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对历史背景的真实还原则使影片更加具有真实感和震撼力;影片的视听效果则通过摄影和音乐的运用,增强了故事的氛围和情感传达。
综合这些方面,在电影《活着》中,导演把握叙事艺术的多个层面,呈现出一部精彩纷呈、感人至深的优秀作品。
【关键词】电影《活着》,叙事艺术,叙事结构,人物性格,情节布局,历史背景,视听效果1. 引言1.1 电影《活着》的叙事艺术电影《活着》的叙事艺术是导演张艺谋的一项重要成就,通过细腻的叙事手法和深刻的人物刻画,成功地展现了中国近现代历史上一个普通家庭的坎坷遭遇。
该片以陈寅恪的同名小说为基础,通过巧妙的叙事结构、深入塑造的人物性格以及紧凑布局的情节,将观众带入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之中。
影片对历史背景的真实还原和精准的细节刻画也让人印象深刻。
影片的视听效果也十分出色,音乐的运用和画面的构图都体现了导演对细节的精益求精。
电影《活着》的叙事艺术在多个方面表现出了出色的水平,为观众呈现了一部既感人又震撼的作品。
通过这部电影,观众不仅能够感受到历史的沧桑变迁,更能够深刻理解人性的复杂和坚韧。
2. 正文2.1 叙事结构的巧妙安排《活着》这部电影在叙事结构上展现出了巧妙的安排。
导演张艺谋通过将故事分为不同的章节来呈现主人公的生活经历,每个章节都有着独特的主题和情节发展。
这种分章的叙事方式不仅使得故事更加清晰易懂,也使得观众能够更好地理解主人公的人生轨迹和心路历程。
影片还运用了反复回顾的手法,通过主人公的回忆和闪回来揭示过去的秘密和真相。
这种叙事手法不仅增加了故事的张力和悬念,还让观众更加投入故事情节中。
而且,影片还采用了非线性叙事的手法,将主人公的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使得整个故事更加紧凑和引人入胜。
活着:从小说到电影
四、审美风格
小说是“荒诞的圣经诗”
在《活着》英文版自序中,他曾谈及自己写作这部小说的动机: 我听到了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 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首歌深 深打动了我,我决定写下一篇这样的小说,就是这篇《活着》。 老黑奴和福贵,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国家,经历着 不同的时代,属于不同的民族和不同的文化,有着不同的肤色和不同的嗜好 然而有时候他们就像是同一个人。这是因为所有的不同都无法抵挡一个基本 的共同之处,人的共同之处。
二、人物设计
小说中福贵的命运一悲到底,所有的亲人都先后死去。面对一次次死亡场 景,福贵始终以克制、隐忍甚至客观的姿态去叙述,如凤霞难产而死: 回到了家里,二喜把凤霞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盯着凤霞看,二喜 的身体都缩成一团了。我不用看他,就是去看他和凤霞在墙上的影子,也让 我难受的看不下去。那两个影子又黑又大,一个躺着,一个像是跪着,都是 一动不动,只有二喜的眼泪在动,让我看到一颗一颗大黑点在两个人影中间 滑着。我就跑到灶间,去烧些水,让二喜喝了暖暖身体,等我烧开了水端过 去时,灯熄了,二喜和凤霞睡了。
电影中导演主要安排了有庆和凤霞的意外死亡,家珍、二喜、 苦根(电影中叫馒头)都活了下来,最终一个普通家庭还是有 了三代同堂的欣慰。 电影中,除死亡人数减少,人物的具体死亡方式也有较大的 变动。在小说中,有庆是抽血过度致死的,到了电影,则是因 春生倒车时撞倒砖墙给压死的。前者颇具荒诞、宿命意味,后 者则强化了时代因素的影响。
三、时空设置 时间方面
小说中福贵的故事没有明显的时间分界线,生离死别、人生无常才是 普通人的当下体验。小说的重心在一个人的人生经历与心路历程。 电影中明显以“40年代”、“50年代”、“60年代”的字幕形式来提 示时代的变化,还用有鲜明时代特色的事件来标识时间。电影的重心则是 特定时代背景下的社会和家庭的悲剧。
《活着》双重叙事风格赏析
《活着》双重叙事风格的冲突与一致基于电影《活着》,分析其双重叙事风格,并探讨两种叙事风格的冲突与一致。
从电影来看,《活着》是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双重叙事风格的复合体。
《活着》的故事发生在20 世纪40 年代、50 年代、60年代三个历史时期。
三个时期对应不同的历史事件: 40 年代的国共内战、50 年代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以及60 年代的“文化大革命”,这三个时代成为影片中一群小人物的生活的时代政治大背景。
从悲观主义的叙事角度来说,小人物嵌入时代舞台上,他们的死亡故事如皮影戏般被动而又无奈上演着。
从乐观主义的叙事风格来说,活着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从40 年代,到50 年代,再到60 年代,时代背景在不断变动,但是,贯穿每一个时代的《活着》的含义则通过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双重叙事风格展示出来。
在悲观主义的叙事风格下,个人无力改变历史和命运。
“上帝决定借你演一出荒诞剧,你别无选择,只有接受而已。
永远别埋怨他,他永远对,他就这脾气。
”电影《活着》为观众呈现了在社会政治运动中沉浮的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悲剧性命运。
这些小人物面对着无法掌控的社会政治动荡,只能选择被动的顺从、无奈地承受。
从悲观主义的叙事来看,活着就是一种忍受。
但是,在乐观主义的叙事风格下,个人拥有面对命运的不同态度。
“当余华用苦难重重的绝望梦魇亵渎了现实和人的生活之后,面对他所感受到和呈现出来的苦难,他选择了救赎”,而救赎的方式就是保留着人性中的善良与温情,即使屡屡遭受生活沉重的打击,依旧充满希望地活着。
在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的双重叙事风格下,活着,是一种痛并温暖的过程。
这里将分析双重叙事风格在40 年代、50 年代和60 年代三个历史时期的具体表现。
一、40 年代40 年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影片向我们展示了国共内战的背景。
从悲观主义的叙事来说,龙二和福贵的悲喜命运向我们展示出大时代下,运气成为个人生存的惟一依赖。
另一方面,从乐观主义的叙事来说,家珍的不离不弃和坚守,成为冰冷历史中的一点温情。
“活着的”叙事——读余华的《活着》
“活着的”叙事——读余华的《活着》包玲慧【摘要】本文从叙事学角度来分析余华的长篇小说《活着》,主要从叙事对象、叙事策略、叙事态度三个方面来着重分析.在叙事对象上注重人物本身的话语权,不再由作者作“零度叙述”;在叙事策略上主要运用重复的手段以及重复这一方法在小说中的作用;在叙事态度上,作者是舒缓温和的.从这些方面来读《活着》,了解作者所代表的先锋小说在创作上的趋势及方向.【期刊名称】《绵阳师范学院学报》【年(卷),期】2013(032)006【总页数】4页(P39-42)【关键词】余华;活着;叙事对象;叙事策略;叙事态度【作者】包玲慧【作者单位】扬州大学文学院,江苏扬州225009【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6.7《活着》是余华重要的长篇小说,是他转型后的重要力作,从叙事学的角度可以细致分析出余华是如何成功的从前期创作过渡到后期的。
这篇小说标志着先锋叙事的成功转型。
“余华曾经被看作是‘小说革命的先锋性拓展’的代表人物”[1]336,因此,从《活着》的叙事学角度能窥探出余华所体现和代表的先锋小说发展的趋势、方向。
一、叙事对象注重人物本身《活着》全篇讲述福贵因为个人的命运和身世受到“我”的关注和重视而满心喜悦地讲述自己,文中五次写到福贵的记忆,这五次记忆串联起来就是福贵一生磨难的经历过程,家人的一个个离去。
在这五次讲述过去的经历中也穿插了多次的现实,这是叙述人“我”坐在树下听福贵老人的讲述,基本上“我”在全文中没有发表几句言论,一直是作为聆听者存在着。
这是余华在创作叙述对象上的变化,余华在叶立文的访谈录中说:“八十年代,我在写作那些‘先锋派’的作品时,我是一个暴君似的叙述者,那时候我认为小说的人物不应该有自己的声音,他们都是叙述中的符号,都是我的奴隶,他们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上,因此那时的作品都没有具体的时间和空间叙述,因为这些人物没有特定的生活环境,可是到了90 年,我在写作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细雨中呼喊》时,我发现笔下的人物开始反抗我的叙述压迫了,他们强烈地要求发出自己的声音,我屈服了,然后我的文学世界出现了转变,我成为了一个民主叙述者。
重复与对比:《活着》的叙事策略
己的人 生故 事 ,采风 人 “ 我 ”讲 与 福 贵的 故事 ,而福 贵 的 讲述 也 因为 “ 我 ”的参 与出现 中断 。文 中一共 出 现 了 四次 中断 :第 一 次 中 断在 福 贵 讲 完 父 亲去 世 与妻 子 家珍 被 丈 人 接
暂 时 的缓 解 ,达 到高 潮 后 的 降 落 , 为 读者 的情绪 调节 留下 了时 间 和空 间 ,以便 迎接 下 一 个叙 述 高 潮 。 同 时 苦难 在 读者 的眼 里 不再 让 人感 到 窒 息和 难 以接 受 。 在这 起 起伏 伏 的 讲述 中 ,读 者 的情 绪不 断 地被 激 发 然后 舒 缓 ,使 人 欲 罢不 能 ,并 且 意 义也 在 这一 过 程 中得 到强 化 ,一 段
重复与 对比: 《 活着》 的 叙事策略
圃 王 波
内容摘要 : 《 活着》 是余华 的代表作之 一。在叙事 方面,小说采用重复和对 比的策略来揭 示 “ 活着”这
一
主题 ,在对生活 的态度 中流露 出浓郁 的温情。在这个 过程 中,余华 的创作 也一改前期先锋小说 激进探 索的
关键词 :余华 《 活着》 重复 对 比
慢 积 累起 来 的 绝望 压 抑 的氛 围得 到
取 、嗜 赌 成 性 。 当 他 输 光 家 产 后 , 不 幸 也随 之 而来 :父亲 被 气死 ,妻 子 被 岳父 接走 ,他 自己也 被 国 民党 抓 了壮 丁 ,一 去 就是 两 年 ,在 这 期
间母 亲 因 病去 世 ,女 儿 凤 霞也 因病
这 重 复 与变 化 中推 动 故事 情 节 的发 展 ,揭 示 主 题 。 在 文本 中 ,除 了妻 子 家珍 和母 亲 的死 比较 正常 外 ,其 他 每 一个 亲
独 特 的叙 事魅 力 。在 小 说 中 ,我 们 虽然 读 到 的是 苦 难 ,但 在余 华 的叙 事 中感 受 到 了 “ 活着 ” 时忍 受 苦 难 的韧性 和面对苦 难 的乐观 精神 。
《活着》写作手法
《活着》写作手法
《活着》是余华创作的一部小说,其写作手法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1.叙事方式: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叙事,通过主人公的视角来展现故事情节,增强读者
的代入感和情感共鸣。
2.真实写实:小说以真实的历史背景为依托,以农民家庭的生活为切入点,真实展现
了中国农村的苦难和变迁。
3.笔触细腻:余华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和情感变化,通过细节展现
人物的性格和命运。
4.叙事结构:小说采用了线性叙事结构,通过主线故事和插叙等手法展现了主人公的
成长和命运起伏。
浅析《活着》的死亡重复意象
浅析《活着》的死亡重复意象《活着》是作家余华的代表作之一,是他由先锋作家向写实主义转型的标志性作品。
书中讲诉了徐福贵的人生和家庭不断地遭受苦难,到了最后所有亲人都先后离他而去,仅剩下年老的他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的故事。
余华因这部小说于2004年3月荣获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
在《活着》这本书中,余华不断地在重复死亡这个意象。
《活着》的死亡叙述形式,即重复。
重复是先锋小说作家惯用的一种叙述手段。
它反映了作者的语言功力、集中读者的注意力、也能拥有更强的叙述力、拥有更强大的艺术冲击力。
《活着》是余华将重复叙事运用到了极致的一部经典之作。
在叙事结构上,死亡情节重复、单纯。
死亡叙述在重复中推动情节发展,叙事节奏随着事件的发展成线形推进式人物,沿着非常单纯的“生——死”这一主线发展。
书中共写了十处死亡意象,死的人都是和福贵有关系,自己的亲人、爹娘、妻子家珍、女儿凤霞、儿子有庆,女婿二喜、外孙苦根、还有龙二、及患难与共的老全、春生,都因各种原因失去生命。
尽管死亡的脚步一刻也未曾离开过福贵,但最后,他仍然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好好地“活着”。
书中所写到的死亡意象,皆是自然状态。
仔细研究,这些人的死亡状态几乎大部分都是歪着头,人的死亡,没有人为的痕迹。
如书中写道“我爹嘿嘿笑了几下,笑完后闭上了眼睛,脖子一歪,脑袋顺着粪缸滑到了地上”“我离家两个月多一点,我娘就死了”“凤霞生下了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
事件的语言表述自然,却带领读者领略人生的悲怆,表现人类无边的苦难与艰难的生存困境。
作者书中描述的死亡意象是以否定的手法来肯定活着的意义。
福贵不断地失去亲人,这个过程是苦难的过程,实际上面对的是同一种威胁。
死亡意象写出了人生的痛苦和灾难,并通过这痛苦灾难的人生,以否定的形式来达到肯定活着的意义。
死亡描述使读者在情感的更高层次上获得一种美的再生的享受,更理解生与死的冲突:生命一方面抗拒着死亡,另一方面又不能拒绝死亡。
《活着》叙述视角简析
《活着》叙事艺术简析《活着》是余华代表作之一,讲述了一个封建地主家庭的败家少爷徐福贵由养尊处优到一贫如洗,在解放战争、土改运动、大跃进和自然灾害时期等一系列的社会变革中经历流亡、饥荒、疾病、妻儿老小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的种种苦难,最终在一头牛的陪伴下孤苦地活着的故事。
苦难如影子一般,贯穿了福贵的一生,他几乎是经历了所有那个年代的人们可能会遭遇的苦难,可哪怕是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他也带着对苦难的深切感知,顺从地活了下来,既找不到支撑自己活下来的力量,也没有咬牙坚持的愤恨,余华对福贵这一生的注解是——“一个人和他命运之间的友情”。
余华在《活着》的序言中谈起这部作品的创作渊源,是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给了他灵感,这位在命运的无尽折磨下依然保持温良的老黑奴深深打动了余华,他也通过福贵的一生将这样的感动传达给读者,同时叙说着对生命朴实的认知:“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这样的认知让人明白活着本身就值得歌颂值得感恩,不抱有活着之外的任何期待,人的精神状态便能够在任何经历面前不致干涸,与命运和平共处,显示出最温驯亦最柔韧的力量,“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正是因为这种来自平凡之人的伟大生命力量,为这部作品注入了深刻的灵魂,而这种力量的书写,也是余华作为先锋派作家自觉的叙事艺术的高度体现。
余华坦白,这部作品最初是以第三人称创作的,在难以为继时才在苦苦思索下转换为第一人称,终于顺利地完成了创作。
实际上,余华对叙述视角的构思之精巧,远远不止视角的选择。
故事是通过福贵对一位搜集民间故事的青年讲述自己的经历推进的,是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结合,同时在讲述的推进中富有节奏地进行转换,共同构成了叙事的多重审视。
第一重视角,是福贵作为当事人对自身经历的感受,这种真切的感受是第三人称无法到达的细致,不仅能使读者深刻体会到种种苦难对福贵的沉重伤害,还能寻找到苦难倾轧下的福贵收获的点点滴滴的珍贵温情,福贵的人生走到最后时,依然能感到安心和满足,才能令人真正信服,读者在福贵的讲述中自然代入,仿若亲身经历,心情由沉重哀伤到逐渐宁静,那份“活着”的力量,也在这样的过程中无声吟唱。
论述《活着》的叙事特点
论述《活着》的叙事特点小说采用了时间顺序铺陈故事,如果以死亡为界来分析每一段故事的话,可以看到作者对于每段故事的节奏掌握是不一样的,这种节奏的快慢也控制了读者阅读作品时感情的起伏,而每次故事中作为聆听者的“我”出现时,就会缓和小说对读者带来的冲击,然后为下一次感情的冲击做准备。
小说叙述特点分析具体如下:一、双重叙事与镶嵌式叙事即由“我”引出小说真正的叙事人,让福贵成为叙述的主题,我成为同读者一样的故事的聆听者。
这样做的好处是,更容易拉近故事同读者的距离,让读者更容易解读福贵的内心。
理解在他故事背后隐藏的深重的悲哀,而这种悲哀在被推到极致的时刻,“我”又会出现,短暂的停顿和安详的气氛带来更加有力的震撼,同时留下时间和空间让读者自己去品味和体验人物内心巨大的悲痛之声。
因为他认为“应该尊重这些声音让他们自己去风中寻找答案”。
《活着》的这种叙事结构也就是镶嵌式结构。
即在讲述一个故事时,有计划地安排插入(打破被讲述故事的主体突兀性,形成技巧性间隔。
“根据插入在整个话语系统中所占比例的大小确定情节结构是一种镶嵌式还是一种交替式的存在。
如果在确保讲述故事的主体优势的条件下进行插入,那么此结构为镶嵌式。
”这同马克吐温《跳蛙》的结构不同,马克吐温是用了套状的叙述结构,大故事中套故事,故事里面再套小故事,而《活着》的故事是线性发展的,是平面的,时空同一。
二、民歌式叙事小说中的“我”因为采风而来到农村,民歌是“我”此行的目的。
民歌正是促成“我”和福贵相遇的契机。
整个小说由民歌开始,又将民歌安插进小说的行进之中,使得整个小说笼罩在民歌的质朴与原始中。
这种朴实,使小说具有了土地的力量,也只有在广阔无垠的土地上,才能承载与湮没巨大的伤痛,才能镇定自若地面对生命的无常。
三、重复叙事夏中义先生曾经将余华八九十年代的创作母题归纳为“苦难中的温情”和“温情地受难”,这一母题在《活着》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福贵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亲人朋友的死亡,而每一次福贵的化险为夷都让读者认为也许这个人就要转运了,而当故事以抛物线的姿态一次又一次地往下坠时,我们不仅要怀疑,这样的活着是否比死亡更好。
浅析余华小说《活着》的叙事策略
上 ,发出沙沙 的轻微摩擦声 。于是他不像刚才那样 喊叫 ,而是微微 地摇头晃脑 ,嘴里相应地发 出沙沙 的声音 。那锯子锯着鼻骨的样子 , 让 人 感 到 他 此 刻 正怡 然 自乐 地 吹着 口琴 。 ” 实 在 是 冷 酷之 极 !
早期的余华 之所 以会迷恋暴力 ,可 以从他的 自传 中找到一些痕 迹 。童年时期 他在医院长大 ,经常看到父亲“身上血迹斑斑 ,就是 口 罩和手术帽上也都沾满 了鲜血 。有 时候还会有一位护 士跟在我父 亲 的身后 ,她手提一桶血 肉模糊 的东西”。131“我 的童年 和后来的写 作还是有关系。我的童年是在 ‘文化大革命 ’中度 过的……在 ‘文化 大革命 ’中可 以感受到对 于孩子 的那 种恐怖。到 了少年时期 ,我没 有书看 ,整天在大街上看大字报 ,到 了 7O年代 ,‘文化大革命 ’后期 , 大字报都是人身攻击 ,有些是很下流 、黄色的 ,很好看 ,里面有故事 。 我的最早的文学启蒙是从那来 的。”H更 重要的是余华 当时对 世界 的理解 ,“长期 以来 ,我 的作品都 是源 于和 现实 的那一 层紧张 关 系”。1 现实使余华 的内心充满 痛苦 ,大多数人是 欲望和暴力 的俘 虏 ,是酗血者 ,是人性恶 的代言人 ,是冷漠的看客。人类的苦难来源 于暴力 ,产生暴力的根源来 自于人对权力 的疯 狂追求 ,现实社会 中 的黑暗使他痛恨 ,他急切地要把它揭露 出来 。这时余华的叙述也变 得紧张起来 。在他早期的作品中 ,大多数人物都生活在暴力的世界 里 ,我们从中看不到希望 ,看不到光 明,有 的只是一片人性 的晦暗 , 个人在其 中无助地挣扎 ,以及大面积地死亡 。这种淋漓尽致的暴力 描写,考验着每一位读者的神经承受力 ,在激烈的 、极度张扬的暴力 描写下 ,大多数读者只是感到心惊胆寒 ,而无 法顾 及作品 的深刻 内 涵。就连余华 本人也 无法承受这种连篇累牍 的血 腥暴 力 ,“那个 时 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能摆脱 自己一写小说 就要 杀人 ,必定里面有 人死亡 ,最后是 我 自己都 受不 了了 。晚上净做 这种梦 ,不 是我在杀 人就是别人来杀我 ,……”
电影《活着》的叙事艺术
电影《活着》的叙事艺术电影《活着》改编自先锋派作家余华的同名小说代表作,由著名导演张艺谋执导,葛优、巩俐、姜武等人主演。
影片以中国内战和新中国成立后历次政治运动为背景,通过男主人公福贵一生的坎坷经历,反映了一代中国人的命运。
该片自1994年上映以来,获得广泛好评,并获得了第47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大奖、最佳男演员奖、英国全国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美国电影金球奖最佳外语片提名、第1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等多项国际国内大奖。
电影《活着》是一部中国式的黑色幽默片,它用黑色幽默的方式对中国社会进行了嬉笑怒骂的讽刺和批判,透过个人和家庭的命运隐隐露出一股悲悯的情怀和伤感的黑色幽默。
影片中张艺谋用自己独特的艺术手法展示了对生命的理解和感悟。
一、电影《活着》的叙事时间叙事时间在电影叙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作为一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媒介,电影主要从时间的顺序、长度和频率三方面来表述叙事内容,借助蒙太奇的手法,通过镜头的组接以及闪回、闪前等技巧的运用来叙述故事情节。
在电影《活着》中,导演张艺谋也从时序、时长和频率三个方面呈现了作品的叙事时间特色。
(一)时序电影叙事中的时序一般可以分为顺时序和逆时序两种,它们常用来体现电影叙述时间和故事时间的关系,顺时序是指在叙述故事时按照故事发展时间进行叙述,而逆时序则是指叙述时间违背故事发展时间的一种多种变形的线型时间运动,倒叙和预叙是逆时序的两种常用表现手法。
变化叙述的时间顺序是电影中用来叙述情节、表达主题的一个强有力的叙事手段。
在电影《活着》中,导演张艺谋十分重视叙事时序的变化,他通过正时序和逆时序相结合的表现手法,以正时序来处理电影中话语时间与故事时间的关系的同时,还适当将时间顺序打乱,穿插运用倒叙、预叙等时间倒错的逆序手法,对故事进行重新安排。
电影中,导演对故事的总体叙述采用的是顺时序的手法,影片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叙述了主人公福贵的坎坷命运,通过在银幕上打出各个不同年代的字幕来按部就班地叙述极具年代感的故事情节,将主人公几十年来的生活变迁呈现在观众面前。
从叙事结构、叙事策略和叙事方式三个方面来解读《活着》的魅力
从叙事结构、叙事策略和叙事方式三个方面来解读《活着》的魅力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活着》《活着》是作家余华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在一系列社会变革中,主人公徐福贵经历了人世间的各种苦难,他的亲人一一离他而去,年老时候的他,仅有一头老牛相依为命。
《活着》用朴实的语言讲述了一个悲情故事,主人公一次次面对死亡,也许活着本身也是一种艰难,正因为如此,活着才具有了深刻的含义。
福贵经历了一次次亲人的死亡,最后依然坚强地活着,表现出来一种淡泊而坚毅的力量,也许这就是余华通过《活着》这部小说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一点现实意义:人生怎么在艰难困顿之中,寻找活下去的力量。
《活着》这部小说在2004年3月荣获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
小说的成功不仅在于它的深邃主题,也在于作者的深厚笔力,今天我来解读分析这部小说的独特魅力,从三个方面展开叙述:•小说的双层叙事结构;•小说中运用了重复和中断的叙事策略;•无处不在的温情叙事方式。
01、小说运用了双层叙事结构小说运用了双层叙事结构,小说的第一叙述层是下乡采风的“我”听“福贵”讲述故事,”我“是一个倾听者,第二叙述层是“福贵”的讲述,他是故事的亲历者与讲述者。
小说用双层叙事结构很好地搭建了一个故事。
①小说的第一叙事层,是以“我”在采风过程中遇到富贵老人而展开故事处在第一叙述层的“我”,是下乡采风的县文化馆创作员,“我”在小说中虽然是第一人称,实际上从故事叙事视角来说,“我”是第三人称视角,是故事发生的旁观者,与读者处于同一个地位,“我”和读者在这里都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静静地倾听着“福贵”老人所讲述的故事,偶尔穿插一下评论和感慨,使得故事更加真实可靠,“我”的参与使叙述故事更具有真情实感。
小中“我”不仅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还是一个很好的引导者,“我”不断引导“福贵”老人讲述他的故事,“我”成为了叙事的引入者,这样处理的好处就是避免了以富贵为第一人称叙事方式的单调性。
《活着》_小说与电影叙事艺术之比较
《活着》:小说与电影叙事艺术之比较《活着》:小说与电影叙事艺术之比较导言:《活着》是于1993年出版的一部小说,作者是余华。
该小说以中国农民福贵的生命故事为背景,展现了中国近代历史中的苦难和变迁。
2003年,由于该小说的影响力和文学价值,导演张艺谋将其改编为同名电影,再次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本文将就《活着》的小说与电影进行比较,探讨两者在叙事艺术表达方面的差异和共通之处。
一、叙事结构小说《活着》采用了线性叙事结构,以福贵的视角,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来展现人物的成长、遭遇和命运转折。
整个故事通过对主人公生命中各个阶段的描写扩展,力求展示时代变迁对生活的影响。
而电影《活着》则采用了非线性叙事结构,通过闪回和镜头的跳跃,将福贵的经历与历史事件相交融,更加深入地展示了社会变革对个人命运的冲击。
二、画面表达小说《活着》以文字为媒介,通过对景物、人物内心活动和对话的描写帮助读者构建感性的画面。
小说中的描写往往更加细腻和深入,读者可以更好地感受到人物的情感和思想。
而电影《活着》则通过视觉形象的展示,借助演员的表演、场景的布置和摄影的技巧来构建观众的情感体验。
电影所呈现的画面更加直观、生动,能够更好地打动人的心灵。
三、角色刻画小说《活着》通过对福贵以及周围人物的描写,展现了各个人物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命运和个性特征。
小说通过对福贵内心活动的描写,更加深刻地展示了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使读者更好地理解主人公的行为和思想。
而电影《活着》则通过演员的表演和导演的引导来塑造角色形象。
电影往往通过演员的表情、动作和音效,更加直观地展示角色的性格和心理状态。
四、节奏与氛围小说《活着》以行文简洁、紧凑的风格为特点,通过章节的划分和叙述的抑扬顿挫来调节节奏感,营造出不同情节下的氛围。
小说中往往以福贵回顾过去为主线,穿插回忆和现实的描写,使读者同时感受到福贵的人生历程和内心感受。
而电影《活着》则通过镜头语言和音效来调节节奏感和氛围。
电影中的画面切换和音效的运用可以更好地表现时间变迁的流畅和压迫感,营造出观众更为直接的观影体验。
《活着》的重复叙事特点分析
《活着》的重复叙事特点分析
《活着》是余华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一位农民伴随着中国20世纪
动荡历史变迁的故事。
小说的叙事特点之一是重复叙事,这种叙事手法在
整部小说中贯穿始终,并起到了强化情感、突出主题的作用。
下面我将从
不同角度分析小说中的重复叙事特点。
首先,小说中反复出现的重复叙事可以在其中一种程度上体现主人公
的心理变化和生活经历。
在小说中,主人公福贵经历了家庭的破裂、亲人
的死亡、财富的失去等一系列变故,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伤害。
通过重复叙事,读者可以感受到主人公心理上的痛苦和无助,以及他对生
活的逐渐失望和绝望之情。
比如在小说中,主人公多次提到自己的女儿李妞,她的出生给他带来了希望和快乐,但由于各种原因最终导致了悲剧的
发生。
这种反复的叙事可以让读者更深刻地理解主人公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也更直观地感受到他的生活经历和人生际遇。
余华《活着》中的死亡叙事及修辞处理
余华《活着》中的死亡叙事及修辞处理一、本文概述《活着》是余华的一部深具影响力的长篇小说,它以独特的叙事风格和深刻的主题内涵,描绘了一个普通中国家庭在历史变迁中的命运沉浮。
作品通过主人公福贵的人生经历,反映了社会变革对个体命运的影响,以及人在面对苦难和死亡时的生存状态。
本文旨在探讨《活着》中的死亡叙事及其修辞处理,分析余华如何通过精心构建的文本世界,呈现出生死之间的复杂情感与伦理困境。
我们将从文本出发,深入挖掘小说中的死亡意象、死亡叙述方式以及修辞手法,从而揭示余华对于生命意义和人性复杂性的深刻理解。
通过对这部小说的深入研究,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余华的创作理念,以及他对于现实世界的独特看法。
二、《活着》中的死亡叙事余华的《活着》不仅是一部描述人生苦难与命运无常的小说,更是一部关于死亡的叙事。
在这部作品中,死亡不再是一个遥远或抽象的概念,而是如影随形,与主人公徐福贵的人生紧密相连。
小说开篇,福贵的父亲在福贵为母亲买药的途中离世,这一情节不仅奠定了小说悲凉的基调,也预示着福贵此后人生中的种种不幸。
随后,福贵的儿子有庆因献血过多而死亡,这一事件成为福贵心中永远的痛。
紧接着,福贵的女儿凤霞在产后大出血中离世,而她的离世又间接导致了福贵妻子家珍的悲痛欲绝,最终也走向了死亡。
福贵的女婿二喜在工地事故中丧生,而福贵唯一的孙子苦根也因吃豆子过多而撑死。
这一连串的死亡事件,如同一个个沉重的打击,不断地摧残着福贵的心灵。
这些死亡事件不仅揭示了命运的无常和残酷,更展现了余华对于死亡的独特叙事方式。
余华在描写这些死亡事件时,并没有过多的渲染和修饰,而是采用了平实、冷静的笔触,使得这些死亡事件更加真实、触人心弦。
在余华的笔下,死亡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结束,而是一种存在的方式,一种对于生命的反思和追问。
通过这些死亡事件,余华让我们深刻地思考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以及我们在面对死亡时的态度和选择。
《活着》中的死亡叙事是余华对于生命和死亡的一种独特理解和表达。
论述《活着》的叙事特点
论述《活着》的叙事特点小说采用了时间顺序铺陈故事,如果以死亡为界来分析每一段故事的话,可以看到作者对于每段故事的节奏掌握是不一样的,这种节奏的快慢也控制了读者阅读作品时感情的起伏,而每次故事中作为聆听者的“我”出现时,就会缓和小说对读者带来的冲击,然后为下一次感情的冲击做准备。
小说叙述特点分析具体如下:一、双重叙事与镶嵌式叙事即由“我”引出小说真正的叙事人,让福贵成为叙述的主题,我成为同读者一样的故事的聆听者。
这样做的好处是,更容易拉近故事同读者的距离,让读者更容易解读福贵的内心。
理解在他故事背后隐藏的深重的悲哀,而这种悲哀在被推到极致的时刻,“我”又会出现,短暂的停顿和安详的气氛带来更加有力的震撼,同时留下时间和空间让读者自己去品味和体验人物内心巨大的悲痛之声。
因为他认为“应该尊重这些声音让他们自己去风中寻找答案”。
《活着》的这种叙事结构也就是镶嵌式结构。
即在讲述一个故事时,有计划地安排插入(打破被讲述故事的主体突兀性,形成技巧性间隔。
“根据插入在整个话语系统中所占比例的大小确定情节结构是一种镶嵌式还是一种交替式的存在。
如果在确保讲述故事的主体优势的条件下进行插入,那么此结构为镶嵌式。
”这同马克吐温《跳蛙》的结构不同,马克吐温是用了套状的叙述结构,大故事中套故事,故事里面再套小故事,而《活着》的故事是线性发展的,是平面的,时空同一。
二、民歌式叙事小说中的“我”因为采风而来到农村,民歌是“我”此行的目的。
民歌正是促成“我”和福贵相遇的契机。
整个小说由民歌开始,又将民歌安插进小说的行进之中,使得整个小说笼罩在民歌的质朴与原始中。
这种朴实,使小说具有了土地的力量,也只有在广阔无垠的土地上,才能承载与湮没巨大的伤痛,才能镇定自若地面对生命的无常。
三、重复叙事夏中义先生曾经将余华八九十年代的创作母题归纳为“苦难中的温情”和“温情地受难”,这一母题在《活着》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福贵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亲人朋友的死亡,而每一次福贵的化险为夷都让读者认为也许这个人就要转运了,而当故事以抛物线的姿态一次又一次地往下坠时,我们不仅要怀疑,这样的活着是否比死亡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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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与对比:《活着》的叙事策略《活着》讲述的是主人公福贵从建国前到建国后四十多年充满宿命感的苦难人生。
年轻时的福贵是一个浪荡少爷,骄奢无度、不思进取、嗜赌成性。
当他输光家产后,不幸也随之而来:父亲被气死,妻子被岳父接走,他自己也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一去就是两年,在这期间母亲因病去世,女儿凤霞也因病导致聋哑。
当他从战场上回来,迎接他的是更大的打击。
在他随后的人生中,儿子有庆、女儿凤霞、妻子家珍、女婿二喜、外孙苦根这些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离他而去,他亲手埋葬了他们,最后孑然一身,与一头老牛相依为命,共度余生。
《活着》之所以被众多的读者接受,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和启发意义,不仅在于它的主题,还在于它独特的叙事魅力。
在小说中,我们虽然读到的是苦难,但在余华的叙事中感受到了“活着”时忍受苦难的韧性和面对苦难的乐观精神。
一.重复的叙事策略在小说中,重复的结构是为了达到某一特定的文学效果而重复叙述相同的或相似的事件、行为。
“在余华的许多作品中,重复是一种常用的叙事手段。
他善于通过制造不断的重复表达对现实、人生、小说艺术的理解。
”《活着》更是将这一叙事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中断”的重复小说采用的是双重叙事视角,就是叙述中嵌套叙述的策略。
第一重叙事视角“我”是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的采风人,是整个故事的叙述者,讲述了在采风过程中听到的福贵故事。
第二重叙事视角福贵,是整个故事的亲历者,是叙事的核心。
作者的这一安排造成了两个叙述者的讲述交替进行,福贵讲他自己的人生故事,采风人“我”讲与福贵的故事,而福贵的讲述也因为“我”的参与出现中断。
文中一共出现了四次中断:第一次中断在福贵讲完父亲去世与妻子家珍被丈人接走后,第二次是在福贵从战场上回来看到赌友龙二被枪毙后,第三次是在儿子有庆死去家珍去儿子坟头送别后,第四次是在家珍去世后。
每当福贵讲到自己的亲人死亡、故事的氛围慢慢达到悲伤的极点下一秒就要爆发时,讲述就会突然中断,叙事视角马上转移到采风人那里。
采风人发表自己的感想并与福贵简单地交流,然后福贵接着开始他的讲述。
一次次地“中断”,一次次地重新开始讲述,这每一次的重复就构成一个叙事单元,全书一共被分成了五个叙事单元。
叙事“中断”的设置,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一安排使读者的目光从福贵的故事中抽开,转移到采风人与老年福贵的对话中来,从而变换了当时的叙事气氛,使慢慢积累起来的绝望压抑的氛围得到暂时的缓解,达到高潮后的降落,为读者的情绪调节留下了时间和空间,以便迎接下一个叙述高潮。
同时苦难在读者的眼里不再让人感到窒息和难以接受。
在这起起伏伏的讲述中,读者的情绪不断地被激发然后舒缓,使人欲罢不能,并且意义也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强化,一段辛酸的苦难史便在心平气和,不动声色的讲述中完成了。
(二)事件的重复《活着》是关于死亡的极端重复叙述,以福贵亲人的死亡来建构全篇,但是这些死亡并不是完全一样的重复,而是同中有变:形式是重复的,内容是变化的。
叙述就在这重复与变化中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揭示主题。
在文本中,除了妻子家珍和母亲的死比较正常外,其他每一个亲人的死亡都显得特别意外,毫无征兆。
父亲是从粪缸上摔下来死的,儿子有庆是抽血过量死的,女儿是生产时大出血死的,女婿二喜是在工地上被两块水泥板压死的,外孙苦根是吃豆子撑死的,死亡一次比一次来得猛烈,悲剧意味也一次比一次加重一层。
更离奇的是福贵的三个亲人:有庆、凤霞和二喜都死在同一家医院。
死亡虽然在重复地进行着,但每一次都能打动读者,带来心灵的震撼。
对于福贵来说,死亡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只剩下福贵一个人与苦难同行,默默地承受着生命给予他的一切苦难,坚强而乐观地活着,这种出乎意料的死亡重复凸显了福贵的忍耐精神,带来了强烈的感染力。
生命就在这种苦难与死亡的重复中,变得愈加坚强和可贵。
死亡事件的重复使文本内容从整体上看起来显得十分简化,但也正是这种重复使文本的内涵更加深刻,重复产生了强烈的宿命感,给人物内心强烈的打击;同时重复也放大了人物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精神力量,使读者深刻地感受到福贵活着的艰辛和忍耐的弥足珍贵,理解了人活着的意义: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明白了这一意义,才能更好看待生活,看待人生。
(三)话语的重复“话语重复并不是把相同的话语原封不动地反复使用,而是每一次都在不同的层次、角度重复使用,把事件的意义进行多层次、多方面的展示。
”在《活着》文本中,作者在很多场合、很多次提到了“活着”这个字眼。
在父亲死后,母亲安慰福贵说:“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
”当福贵和战友春生在战场上被围,感到又冷又饿时,老兵老全对春生说:“老子大小也打过几十次仗了,每次我都对自己说:老子死也要活着。
”新中国成立后,进行土地革命,在亲眼看到曾经的赌友龙二被枪毙后,福贵对自己说:“这下可要好好活了。
”女儿凤霞死后,妻子家珍对福贵说:“你还得好好活下去,还有苦根和二喜。
”作者让“活着”在不同的情况下从不同的人口中说给福贵听,正是这些人不断地鼓励才带给福贵坚持下去的精神力量。
以至于到后来,春生在文革中被批斗,想要自杀时,福贵还安慰他说:“你千万别糊涂,死人都还想活过来,你一个大活人可不能去死。
”福贵从开始的被鼓励到后来的鼓励他人,反映出他对待人生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内心一点点地强大起来。
作者通过多角度的展示,重复地表达着同一个“活着”的主题,使人深刻地感受到“活着”的可贵。
一个人不管遇到多大的灾难和困苦,都要学会忍耐,学会去承受生命过程中的沉重,坚强乐观的活着,这才是人生应有的境界。
二.对比的叙事策略对比手法是小说中非常重要和普遍的叙事手法,“是把对立的意思或事物、或把事物的两个方面放在一起作比较,让读者在比较中分清好坏、辨别是非。
这种手法,有利于充分显示事物的矛盾,突出被表现事物的本质特征,加强文章的艺术效果和感染力。
”这一手法在《活着》中有着突出表现,在文本中俯拾即是。
(一)人物命运的对比以福贵输光家产为界,可以将福贵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
在这之前,福贵是一个嗜赌成性的少爷。
当怀有身孕的家珍去赌场拉他回家时,福贵对她既打又骂,态度极其恶劣。
在看到他的这些恶行后,我们会从内心生起对他的恨,恨他拥有完整和幸福的家庭却不知珍惜,恨他的浪荡行为给整个家庭带来灾难。
但是,福贵将家产败光后,他的人生轨迹就被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态度也随之转变。
他改过自新,开始认真地对待生活,努力扛起家庭的责任。
读到后面,当福贵一次次地遭遇亲人死亡,仍然能够坚强乐观地活着时,我们开始同情福贵的遭遇并被他的精神感动。
这一前一后鲜明的对比,不仅使读者感受到福贵生活态度的变化,也使读者对福贵的感情发生变化。
这样,一个鲜活的形象就呈现在读者面前,福贵的浪子回头,让我们对他的恨意完全消失,他善补过、有担当、懂得生活智慧的形象深深地打动了读者。
小说中不仅有福贵自身命运的对比,还有福贵与他人命运的对比。
福贵的赌友龙二在赌博中做手脚,获得福贵的家产和祖业成为地主,最后丢掉性命;福贵因赌博失去财富成为佃农,最后却因祸得福,活了下来。
同样是赌博,我们可以在这一命运的对比中看到龙二的狡诈和福贵的诚实。
福贵的战友春生,在文革中难以忍受无休止的批斗,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福贵在输掉家产后,曾有过轻生的想法,但还是想开了,后来亲人接连去世,福贵还是认真地活着。
在这一生一死的对比中,福贵坚强忍耐,拒绝消沉,与生命抗争的形象跃然纸上。
“所有的并置都是为了命运的对比。
人生无常,很多时候我们都在被命运所捉弄,而面对这所有的变迁,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强地活着。
”(二)“活着”与“死亡”的对比《活着》的苦难是通过“死亡”的方式来表达的,作者通过对死亡的极端重复写出了“活着”的伟大,表现出对生命的关怀。
读罢小说,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这不是“活着”,这简直是死亡。
小说虽名为“活着”,但通篇写的都是“死亡”——从自己的亲人,到朋友、战友,最后只有福贵一个人活着。
悲剧之所以是悲剧是因为它将那些美好的东西给毁灭了。
活泼可爱的儿子有庆、孝顺懂事的女儿凤霞、识大体明大义的妻子家珍,福贵能够和他们成为亲人,他无疑是最幸福的,可一旦失去他们,由此带来的痛苦也是巨大的。
读《活着》时,总有一种被逼迫的、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似乎上天是在用亲人的“死亡”来惩罚这个少年时期的浪荡鬼,那些本该健康快乐地活着的人毫无征兆地离他而去,猝不及防,而他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却始终顽强地“活着”。
或许大悲大痛之后就是大彻大悟,福贵在经历了一重重猝不及防的苦难,生命里难得的幸福被死亡撕得粉碎后,他没有倒下,一直乐观地活着,平静地接受甚至忍受苦难的命运,用活着对抗死亡。
小说就在这生与死、苦难与乐观的对比中,表现出了福贵的坚韧与顽强,忍耐与达观的精神。
诚如作者在韩文版自序中所言:“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他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作者以死写生,用痛苦来写温情,通过不断写“死亡”表现了“活着”的不易和伟大。
福贵用活着来反抗死亡,这是福贵的生存哲学,也是福贵对于死去的亲人最大的慰藉。
(三)双重叙事视角的对比《活着》的双重叙事视角用的都是第一人称,这种安排使读者在融进采风人这一角色时,感觉是在听当事人讲述,整个故事显得亲切可感;在融进福贵这一角色时,仿佛参与了福贵的人生,给人的感受深刻真实。
文本通过双重叙事视角的安排,使采风人眼中的福贵和福贵自己眼中的福贵形成对比。
在福贵讲述自己的故事前,作者写了“我”与他的偶遇。
“我”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来到田间看到一位老人在田间开导一头老牛,他那自得其乐的状态让“我”好奇。
当福贵讲述他的人生时,“我”才发现他命途多舛,这颠覆了我之前对他的印象。
福贵的经历带给“我”的是震撼,是悲伤,但是我们从采风人的视角看到福贵是以一种平静而温和的神情和语气讲述自己的人生。
在福贵讲到自己的父亲被气死,妻子被丈人接走后,叙事视角转到了采风人这里,通过采风人的描述我们看到了老年福贵的精神状态:老年的福贵坐在大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到福贵布满皱纹但充满微笑的脸上,他的腿上沾满了泥巴,脑袋上稀稀疏疏地钻出来些许白发,胸前的皮肤皱成一条一条。
老年福贵与福贵口中叙述的浪荡、败家的自己差异巨大,让人唏嘘不已。
“一切惨烈的结果在福贵的讲述中都显得那么波澜不惊,很有些阅尽沧桑之后的平静。
这是人生的至高境界,是饱经忧患后的超然和知命。
”双重叙事视角产生的对比效果就这样显现出来了。
文中福贵的老年形象是通过采风人这一叙事视角表现出来的,作者通过这个视角,把老年福贵的神情状态展现给读者,采风人成了沟通读者和福贵的桥梁,通过这一桥梁,读者直接了解到福贵的情绪状态,探查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