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诉公检法联合办案的几点思考

公检法联合办案的几点思考
内容摘要：长期以来，公安机关、检察机关和人民法院联合办案被刑事司法系统默认甚至广为接受，以至于在普通民众看来，这成了司法机关表达对案件重视的一种方式，每当发生什么重大的或者社会影响比较大的案件时，人们总会情不自禁地期待着公检法三家联合办案——由各级政法委牵头，组织公检法三部门的领导，召开专门的案件讨论会迅速拍板定案。

在效率优先的思维方式支配下，公检法联合办案确实能够迅速调节三机关之间的矛盾，使三机关密切协作，优势互补，形成合力，快速处理案件。

但是，由于公检法联合办案制度本身的法理缺失，缺乏制约机制，制度实行者也缺少正当程序观念，公检法联合办案制度在实践中已经走向异化，案件讨论会不仅仅是摆事实、讲法律那么简单，三部门对案件的协调与妥协并达成一致意见常常成为会议的主旋律。

笔者认为出现这种弊端是因为对刑诉法相互配合原则的过分重视和曲解。

关键词：公检法联合办案弊端司法独立
公检法联合办案的法律依据是我国《宪法》第135条和《刑事诉讼法》第7条做出的明确的规定，那就是：分工负责，互相配合，互相制约。

一直以来，公检法相互配合迅速完成对大案要案侦查审理似乎名正言顺了，但我们在赞叹和钦佩司法机关高效运作的同时，也应当注意公检法互相配合关系的缺限及消极后果。

下面浅谈我对此问题的几点思考。

一、什么是配合
配合是指各部门或诸单元为了完成一个共同的目标而互相有机地完成各自的分工。

在刑事诉讼中“互相配合强调的是诉讼中各种不同的职能主体和权力主体之间的相互协作。

”它强调的是公检法三机关在分工基础上，互相支持，互相协助，查明案件事实，揭露和惩治犯罪，保障人权，如果分工是明确各尽职能，那么配合是在各自职能范围内依法履行职责，协助其它机关行使其职能而不越权包办。

由此看来，互相配合原则有至少以下特点：A、配合是司法机关之间的配合，公民、法人作证或协助调查不是配合。

B、配合是司法机关的诉讼职能配合，各方地位平等、目标相同。

二、在法律中寻找公检法三机关互相配合的可能性与必要性。

我国《刑诉法》第三条对三者的诉讼职能作了明确规定，但在行使这些职能过程中究竟要如何互相配合，法条并未作明确规定，倒是该条明文规定“除法律特别规定外，其他任何机关、团体和个人都无权行使这些权力。

”这与《刑诉法》第七条到成鲜明对比。

因此从现有的法条上看，除了第七条上原则性的提示之外，很难找到现成的三者职能配合的具体规定，而且从《刑诉法》关于职能分工及其具体含义来看，各司其职完全可能，且可不以对方的职能配合为前提。

在现行刑诉法下，公检法三机关在履行法定的诉讼职能中并不一定需要互相配合才能完成任务，至少配合不是全方位的，代表不了侦、控、审三大职能运作方式的全部或大部，尤其是在依法办案的大前提下，由于三机关职能不同，三个职能又分处三个环节，其对案件处理的原则、方法、立场均不同。

三机关分工明确，互不隶属，过分强调配合，其结果只能是牺牲自己的原则去迎合他方的需求，从而背离自己的职责，最终是使自己的角色和职能荡然无存，进而影响司法公正，引起种种消极后果，使刑事司法权力变成“司法权力主体间为了共同目的所采取的手段，”沦为行政或政治的工具，抛弃了刑诉法打击与保护并重的根本目的和价值取向。

三、互相配合的消极后果
如前文所述，互相配合并不反映刑事诉讼规律，并非侦、控、审三大职能运作之基本要求。

但由于互相配合思想已长期占据我们内心，成为实践中最被强调的一项准则。

因此长期以来它所带来的消极后果也是十分巨大的。

第一、三者强调配合关系，会导致制约关系的削弱。

公检法三机关均是掌握国家一定权力的机关，三者在我国刑事诉讼法中，基本上代表了三个不同的诉讼环节。

由于三者的职能都可能对公民个人产生深刻的影响，并且作为权力，原则上均有被滥用的可
能。

因此，对权力设置，必须给予适当的制约：对权力的行使，必须有适当的监督，因此在刑事诉讼法当中对各项权力进行一定的制约是必要的，这是司法公正必要条件，也是司法公正的程序体现。

否则极易导致司法权力的滥用或产生司法腐败。

依照目前我们国家刑事诉讼法的设计，侦、控、审三个环节必须有一定的制约。

但是由于我们在讲分工、制约的同时，又讲究三者之间的配合，而且往往将互相配合提升到一个政治高度，往往要求三个公权机关为完成某个特定的使命（如严打整治、专项治理等）而同心协力，往往为达到目的而不问手段，使得原本清楚的三个诉讼环节及各自的职能趋同或混同。

为达到目的，往往使后面原本具有监督制度的环节迁就前面环节的某些不足，或职能同一，久而久之，产生配合的任意，并成为习惯，导致制度的弱化，甚至虚无。

过去二十多年的实践也证明，有相当的部分的错案是在政法联席会议上产生的，而这个联席会议往往是调和三家矛盾观点的主要场所和方式，是互相配合的典型表现。

第二、三者强调配合关系，使得检察院原有的监督职能形同虚设。

无论是宪法还是刑事诉讼法，均确定了检察院为法定的法律监督机关，对刑事诉讼实施法律监督。

依正常的理解，在分工的基础上，检察院对公安、法院两家的诉讼职能活动的合法性实施法律监督，对其不正确履行法定职能的行为有权督查并提出指正，籍此来保证诉讼的公正。

尤其是对公安机关，检察院的监督手段往往还能使公安的侦查结论产生否定性后果。

但由于互相配合原则的存在，使得检察机关对公安机关的一些违法行为听之任之，或视而不见，甚至对原本证据不足，或程序违法的案件强行起诉，以达到所谓的配合。

第三、三者强调配合关系，使法院的中立地位动摇。

法院作为法定的裁判机关，其本身必须是中立的，否则他仅仅是一方当事人而非仲裁者。

由此，司法公正也丧失了最基本的条件和标准。

而所谓的中立，尤其是刑事诉讼中的中立，是指“有关事项的裁断者或处理者对与该事项有利害或直接关系的诉讼主体应当保持不偏不倚的态度，不得偏袒任何一方或对另一方持有偏见或歧视。

”
法官中立，法院在行使刑事审判权时必须中立，恐怕无人会提出
异议，否则，审判徒具形式而少了实质意义。

只有法院中立、法官中立，才能客观公正地对待控辩双方，才能理性、公正地判断事实及适用法律。

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案件的客观公正，才能正确履行法律赋予的神圣使职责。

中立要求裁判者不能有事先的对任何一方的支持、好感或者对任何一方的歧视或偏见。

“裁判者对某一方程序参与者存有偏见，可能来源于其个人情感上的好恶，也可能源于其先入之见或预断。

”但由于公检法三机关互相配合这一法定原则需要贯彻，使得法院往往在案件审判之前就已经与公安、检察院达成谅解，或经过沟通已达成共识，从心理上已倾向于或不得不倾向于作为配合伙伴的检察机关，而对诉讼另一方即被告人及其辩护人下意识产生排斥，立场明显不中立。

而且，由于法律上只允许互相配合在公、检、法三机关之间进行，不要求也不允许法院再与诉讼的另一方辩方之间再产生互相配合，因此，互相配合的结果是显而易见了。

由此可见，所谓的讲配合，只能使法院丧失裁判者的理性和主见，丧失其中立的基本立场。

天平明显倾斜，诉讼三角明显变形。

为了能还法院公正、中立的本来面目，必须在制度上予以保证，其中的主要一点就是取消所谓的互相配合，尤其是法院与控方、侦查方的配合。

第四、三者强调配合关系，使得辩护职能萎缩，不利于保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权益。

刑事诉讼本身不能仅仅成为打击犯罪，惩罚犯罪的工具，其价值取向不能停留在犯罪控制上，刑事诉讼同样也是保护人权，维护相对弱小的个人免遭公权力侵害的有力武器。

因此，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二条明确规定了刑事诉讼的目的是惩罚犯罪分子和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的统一。

讲配合首先使得控方的观点能够在庭审前就传递给审判方，使后者先入为主，而在将来排斥辩方意见。

其次，控方总是能够以配合为由要求审判方对自己的工作失误或缺陷进行谅解，籍此支持控方观点。

最后，事先的配合与事后的配合使得法庭审理徒具形式化，辩护成为摆设，辩方的意见无法被采纳，甚至将被告人的辩解理解成抗拒认罪而使之蒙受不利后果，弱小的被告方与强大的公权力联合阵营对立，只能成为被“专政对象”，其合法权益往往难以保障。

参考文献：
【1】萧锐：《“联合办案”与被遮蔽的救济途径》，载《南方都市报》，2007 年12 月9 日。

【2】刘克兰、陈晓婷：“试论检察机关在诉讼活动中对人权的保护”，载《法学杂志》2009年第5期，总第183期。

【3】荣晓红：试析我国刑事诉讼中的司法审查，载《人民检察》2009年第2期，总第547期
【4】陈永生、宋志军：“完善刑事诉讼制度，推进司法改革——中国法学会刑事诉讼法学研究会2009年年会综述”网址：
/yjhzl/zxxx/201003/t20100323_33546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