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学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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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答李翊书》中看韩愈的为文之道
一、闳中肆外
韩愈认为有较高的道德修养是为文的前提。他在《答李翊书》的开头说:“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有日矣,况其外文乎?”由此可见,他认为德是文章的内核,文是德之载体,或者说是外在的表现形式。
这和他所一贯倡导的“文以载道”说是相一致的。如,他在《争臣论》一文中说:“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在《答李秀才书》中说:“愈之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辞之好,好其道焉耳。”
那么,“道”和“文”怎样能相促相长,达到较高的水准呢?他在《答李翊书》的第二段形象的论述了这个问题,他说:“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竢其食,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要写好文章,不要只是想去寻找一盒能让东施变西施的外用美丽霜,不要被狭隘的功利所驱谴,而要像为树养根,给灯加油那样,去加强道德修养,有了教高的道德水准,诗之树、文之灯才根深叶茂、光焰万丈!有了较高的道德修养,就有了经济苍生的使命感,就有了悯难怜弱的同情心,就有了正道直言的方正人格,遇不平则鸣,有愤激则书,敢于为民请命,敢于为一切正义和真理摇旗呐喊、奔走呼号。金银财色不能动其心,酷刑利刃不能钳其口。想不说话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呀,何需挖空心思、搜肠刮肚、冥搜虚饰以敷缀其文呢?
二、学养修文
但“德”是不是天生可致,文是不是因道生可不学而能?不是,韩愈在《原性》一文中虽然提出了“性三品”说,在此说中,他认为人性是秉天命而成的,人性有上、中、下三品,教育只能在等级差别之内发生作用,但并不是说因此就不需要教育和学习。教育和学习的作用是:对于上品的人,教育能使其先天具有的仁义善性得到发扬光大,使君为圣明之君,臣为忠孝之臣;对于中品的人,可引导他向上品靠拢,也可引导他向下品靠拢,这部分人存在着被改造的可能性,教育和学习对这部分人的改造起着重要作用,这部分人占社会的大多数。但具体如何学养以修文呢?在《答李翊书》书中,作者着重从以下几个方面说明这个问题:
(一)源正流清
韩愈自述他为文之初,在积累的过程中,“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
这就是说要写好文章,不仅要积累,而且积累要纯正,源正才能流清。这里,他所说的“三代两汉之书”,是指什么样的书?为什么只把“三代两汉之书”视为正源,这要结合其人生经历和一贯的文学主张来加以理解。他生活在“安史之乱”后的中唐时期,那时佛教泛滥,道教盛行,作为封建社会精神支柱的儒家思想反而削弱了。从政治、经济、思想等各方面来说,唐王朝的统治开始动摇了。国家的多难,人生的不幸(指其因直谏先后两次被贬),并没有使他意志消沉,反而造就了他敢于进取、勇于奋斗的良好品格。
在儒家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韩愈,站在维护皇权的立场上,猛烈抨击佛老,极力维护儒家的道统及其独尊地位。力图改革齐梁以来那种只重形式不重内容的文风,发起了“古文运动”,提出“文以载道”的文学主张,即文章的内容和形式要统一起来,写作的目
的要体现和宣扬儒家的仁义之道。因此,他这里所指的“三代两汉之书”也应该是指儒家的经典著作。这,他在《原道》中说的很明白:“夫所谓先王之教者,何也?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
(二)入境浸思
怎样从儒家的经典著作中汲取清流作为自己的创作之源呢?在《答李翊书》书中,韩愈说了这样几句话:“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这里,他强调一个“入境浸思”以“内化察省”的过程。学习,要品味咀嚼,时时思考体会,要入乎其境,进入庐山之中,才能感受庐山的氤氲之气。“入”是以“勤”字为前提,“处若忘,行若遗”不管是“处”是“行”,都要不辍其思。在他的多篇文章中,都阐述了这个“勤”字的重要。他在《进学解》中说:“业精于勤,荒于戏;形成于思,毁于随。”
要想取得学业的长进,靠近“古之立言”者,就必须经过这个艰苦的涅槃过程。《符读书城南》他说:“诗书勤乃有,不勤腹中空。”另外,“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入”还必须有一个“收视反听”的过程。在《送高闲上人序》中,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可作为上面一句话的很好的诠释:“虽外物至,不胶于心”。即学道学文要专心一致,入定省察,不为外物干扰。
(三)入境去芜
入乎其境,还要能出乎其外。跳出庐山,跳上云端,才能清晰的俯视庐山的峰峰岭岭。在《答李翊书》书中,韩愈说了这样一段话:“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黑白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当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其观于人,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存也。”在这里,韩愈谈到了出乎其境的几个方面:
(1)去陈言
韩愈强调文章的“复古”,强调观“三代两汉之书”但并不是要求不加选择,生吞活剥。相反,在《答李翊书》书中,他提出“陈言务去”的写做准则——“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在《答刘正夫书》中他也强调了这一点:“师其意不师其辞”。强调学古不必拘泥于章句文辞,要学习文中的思想以及为文的方法。反之,一味地模仿古人,只能成为别人的奴隶。“手披目视,口咏其言,心惟其义”(《上襄阳于相公书》)在深入思考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观点,尤其是为文“抒立其言,自成一家新语”(同上),要立意新颖,内容丰富,文辞要挥洒自如,不能“踵常途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同上),跟在别人的后面跑。他在文学创作上的辉煌的成就正是他一面学习古人,一面又能推陈出新,践行自己的文学主张的结果。
(2)去伪言
他在强调观古书时“入定”、“茫乎其若迷”,并不是要求人们“尽信书”,《答李翊书》书中的这句“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黑白分矣”,告诉李翊,古书也有正伪之分,也有正而不至之文,要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要在“积累”、“浸思”以及尝试“注于手”的基础上加以辩识。读古书能辨析真伪,必须有真知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