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_儒林外史_的人物塑造_高朝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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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0-05-08
作者简介:高朝俊,男,1953年生,江苏溧阳人,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副编审。
论《儒林外史》的人物塑造
高朝俊
(南京师范大学
出版社,江苏南京210097)摘要:在《儒林外史》中,吴敬梓以“功名富贵”为中心,采用了单点突出、定向发展的方
法来刻画全书的主要人物。书中人物在对待功名富贵的向心或离心的变化中,受到一次次的
检验,
人物性格呈现出丰富的层次和有序的演进。这种人物的刻画方法与“功名富贵是全书的第一着眼处”的构思紧密相关;与“虽云长篇,颇同短制”的结构形式互为关联;也是夸张、讽
刺的重要手段。
关键词:《儒林外史》人物塑造
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853(2010)04-022-06
吴敬梓在他的长篇小说《儒林外史》中,刻画了大大小小近三百个人物,其中的儒林人物尤为生动。
正如闲斋老人序所说:“篇中所载之人不可枚举,而其人之性情心术,一一活现纸上。读之者,无论是何
人品,无不可取以自镜。”吴敬梓是怎样刻画人物的?他刻画人物的手段与全书的总体构思关系如何?
这是本文所要探讨的问题。
我们认为,《儒林外史》刻画人物—
——尤其是处于全书中心地位的儒林人物———的显著特点可以概括为:单点突出,
定向发展。在《儒林外史》中,吴敬梓为我们展示了非常广阔的生活画面:从城市到乡村,从上流社会到市井细民,虽然程度不同,但都有反映。但从刻画人物而言,吴敬梓并没有着力展示社会环境中诸多因素对人物的合力与牵扯作用。而是根据自己的总体构思,对纷纭复杂的社会环境、丰富多面的人物性格,进行砍削、过滤、提纯,使某一方面的特征突现出来。正所谓“工”其一点,不及其余。这一点,就是“功名富
贵”
。闲斋老人序云:“功名富贵为一篇之骨:有心艳功名富贵而媚人下人者;有倚仗功名富贵而骄人傲人者;有假托无意功名富贵自以为高,被人看破耻笑者;终以辞却功名富贵,品地最上一层为中流砥
柱。”这话道出了《儒林外史》构思的关节点。吴敬梓正是根据人物对功名富贵的态度来展现其思想性格,并进行道德品评的。基于这样的构思,吴敬梓在进行艺术剪裁时,便常常毅然剪去与功名富贵联系
不紧的枝蔓,从而达到一种“使德行更为可爱,恶行更为可憎,怪事更为触目”
(狄德罗语)的廓大化的效果。
众所周知,“《儒林外史》所传人物,大都实有其人,而以象形谐声或庾词隐语寓其姓名,若参以雍乾间
诸家文集,往往十得八九。”[1](P222)但这决不是说吴敬梓在照抄生活,他深知,作为小说,把生活原封不动地
“照样儿往纸上一画,是必不能讨好的。这要看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要添,该减的要
减,该藏的要藏,该露的要露”[2](P586)。在“敷陈大义”“隐括全文”的楔子中,吴敬梓有心要把王冕塑造成一
个知识分子的楷模人物,于是对原始素材(主要是朱彝尊的《王冕传》)进行了“藏减添露”的加工改造。朱2010年12月
第4期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Journal of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Dec.,2010No.4
彝尊《王冕传》载:王冕“尝一试进士举,不第”。可是,吴敬梓不想让他心目中的理想人物与功名富贵有半点瓜葛———那怕是可以原谅的年轻幼稚之举,便毅然砍去了这一情节。《王冕传》载:王冕善画梅。在其他有关王冕的记载中,也只有王冕善画墨梅之说。而吴敬梓则巧妙“嫁接”,把梅花换成了荷花,使之与王冕超逸脱俗的品格互相辉映。《王冕传》从未提到过屈原、会稽山,而小说却让王冕与圣贤为伍,名山为伴,使之相得益彰。总之,这个被吴敬梓目为“品地最上一层”的“中流砥柱”,一切作为都与“功名富贵”离得远远的。而另外一类人物,作者又总是让他们与“功名富贵”粘得紧紧的。如以冯粹中为原型的马纯上,本是胆识过人,精通水利之学。在小说中,这些都被舍弃了,马纯上成了一个一心只想博取“功名富贵”的八股迷。所谓“单点突出”,主要就表现在人物对功名富贵的态度上,作者正是通过人物对功名富贵态度的描绘,突现其思想性格的一个侧面,并显示出对其人品的评价。
所谓“定向发展”,包含着两个层次:一是定向,二是发展。这里先说“定向”。“定向”,就是作者根据人物对功名富贵的态度,对其性格特征作质的规定(在小说中主要表现为道德品质,即人品),让人物对那些合乎自己性格的事物,作定向的关注,让带有指向性行动的人物,不断地选择、投入、创造与自己性格相宜的环境,并在环境中汲取滋养自己性格的养分,丰富和廓大那种具有定向的性格特征。简言之,在《儒林外史》中,人物和环境具有一种同质同构效应,人物和环境呈定向关注和定向反馈状态。
先看小说中一段著名的景物描写:
那诸暨村外,七泖湖畔,绿草茵茵,花明柳媚,一阵大雨过了,那黑云边上镶着白云,渐渐散去,透出一派日光来,照耀得满湖通红。湖边山上,青一块,紫一块,绿一块。树枝上都像水洗
过一番的,尤其绿得可爱,湖里有十来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叶上水珠滚来滚去。
这是襟怀淡泊、性格宁静的王冕眼中的一幅清新明丽、色彩斑斓的水彩画。这也是王冕对“自然美”的第一次“发现”。其实,这景象早就存在着,为什么到“那日”才被王冕“发现”?原因就在于先前的王冕还没有“开窍”,只有待到他“心下也着实明白了”的时候,他才能对那些契合自己心灵的、引起自己共鸣的事物作定向的关注。而自然景物又以自己清新自在的风姿出污泥而不染的品格来启迪王冕的心智,使王冕进而步入大彻大悟、光明澄澈的境界。
在描写景物方面,吴敬梓本有“九朽岂烦拟,一笔能写生;毫端臻神妙,墨晕势纵横”[3](P28)的本领。这一点,连曹雪芹都无法与之相比。在莺脰湖、秦淮河、莫愁湖等著名的风景点,他本可以大展文才,恣意展开景物描写的。然而,他没有滥用自己的才能,反倒显得很有节制,相反,倒是在另外几处对景物作了简单的勾勒。而这些景物恰恰都是人物定向关注的心理折射。如第二回周进眼中的景物,第八回娄公子眼中的景物,都是以“主观镜头”的形式出现在小说中的。在人物不可能关注景物的时候,吴敬梓决不多写一笔,他总是根据人物性格,让他们“自作主张”去关注其他的东西。如,贪名求利、一心只想攀高结贵的匡超人与斗方名士同游西湖,面对大好春光,却与马二先生一样“全无会心,颇杀风景,而茫茫然大嚼而归”。他关注的是名,是利,风景与他有何干?然而,他毕竟比马二先生聪明一些,并不真的茫茫然一无所获。这次诗会也使他“着实明白”了,“及看那卫先生、随先生的诗,‘且夫’‘尝谓’都写在内,其余也就是文章批语上采下来的几个字眼。拿自己的诗比,也不见得不如他。”可他不过“临时抱佛脚”,看了一夜《诗法入门》,便“早已会了”。原来这功名富贵来得这么容易!吴敬梓就是这样,让人物根据自己性格,对事物作定向的关注,而那些被关注的事物,又总是“知恩必报”地反馈于人物性格的某一侧面。这样,被单独突出的性格侧面,也就在关注和反馈中得到进一步的强化和廓大。
《儒林外史》中的人物大都处于流动状态之中,人物关系也经常不断地分化组合,看起来人物似乎有点身不由己,无力选择自己的生活环境,只能在生活流程中随波逐流。其实仔细比较一下,就会发现,吴敬梓在安排人物的人生经历时,并不是像《水浒传》那样把人物笼罩在巨大的天命结构和环境压迫下,逼出人物的性格,而是让人物带着自己的性格定性,主动地关注着、寻找着、选择着与自己相契的生活环境,并让人物在环境中汲取滋养自己性格的养分。
把王冕和匡超人作一比较,这种定向关注、定向选择和定向反馈就看得非常清楚了。许多论者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