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外阅读】《野草》希望与绝望之间的绝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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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外阅读】《野草》:希望与绝望之间的绝境(下)

鲁迅本人在“题辞”中,将集子的内容概括为一些成对的形象和观念:空虚和充实,沉默和开口,生长和朽腐,生和死,明和暗,过去和未来,希望和失望。它们都被置于互相作用、互相补充对照的永恒的环链里:朽腐促进生长,生长又造成朽腐;死肯定了生,生也走向死;充实让位于空虚,空虚出会变成充实。鲁迅还给这矛盾的逻辑补充染上了感情色彩的另一些成对的形象:爱与憎,友与仇,大欢喜与痛苦,静与放纵。诗人在对这些观念的反复使用中似乎织成了一幅只有他自己能捕捉住的多层次的密网,使他为多种冲突着的感情的两极建立起一个不可能逻辑地解决的悖论漩涡。这是希望与失望之间的一个心理绝境,隐喻地反映出鲁迅在池生命的这一关键时刻的内心情绪。

《影的告别》是对这种矛盾情绪的最好说明,提供了“影”在告别时的一系列奇异的独白。这里,“影”的形象显然是以自喻的手法创造的诗人的另一自我的代表。“影”的两件赠品:黑暗和空虚,不仅是它的自然属性,也是用以刻划诗人内心自我的代称,使这内心自我陷人矛盾的情境,是一种时间的错乱,因为这“影”仿徨于黄昏与黎明之间,前者表示过去的黑暗,后者允诺未来的光明。诗人的内心自我也如这“影”一样,在两维的绝境中难于找到出路,失落在“现在”的暂时、空幻的幽冥国土之中,这就是“无地”,无所有之地,为说明时间的两难困境的空间隐喻。“影”陷在这光明黑暗、过去未来之间的恶性矛盾中,只得像它在“自然状态”中所做的那样,选取了逃离的办法:“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这是自我毁灭的结束形式,传达出浓重的悲观失望。

1925年3月18日,即写《影的告别》约半年后,鲁迅在给许广平的信中有如下一段话: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觉得唯“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所以很多着偏激的声音。其实这或者是年龄和经历的关系,也许未必一定的确的,因为我终于不能证实:唯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

鲁迅这一很少有的自白使我们能对他的心理状态投以本质的一瞥。这里潜藏着他内心痛苦和自我怀疑的“影”。《影的告别》可以理解为他在实有、虚无问题上挣扎的产物。

在《死火》里,这一根本矛盾却被赋予了另一种比较积极的色彩。这里不再是独白,而是梦幻中的诗人和冻在冰里的奇异形象“死火”的有趣的对话。诗人在冰谷里遇见“死火”,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并唤醒了它。这时“死火”面临两种一可能的选择:或是随着诗人走出冰谷而燃烧,那样,就会烧完,或是留在冰谷里,那么,就将冻灭。这是在绝灭与自我牺牲之间的选择。“死火”不像“影”,它选择了后者:“那我就不如烧完!”大多数左翼研究者抓住

了这个积极形象,视之为革命的完美象征:它只是在白色恐怖中暂时被冻住了,只要有如诗人体温的热忱就可以燃烧起来。这种乐观的解释虽然也说得通,毕竟为时过早。比较恰当的理解是:“死火”隐喻着鲁迅的内心状态:他并不愿意永远蛰伏在自己心中那冷的、荒芜的深处受难,悸动不安地要求着行动,呼唤一种有行动的生活。但是,按照诗中矛盾的逻辑,这行动最后仍将导致死亡。

这种矛盾冲突着的情绪,在著名的《希望》中表达得最具抒情意味。诗篇开始时是用一种平静哀伤的调子诉说着青春逝去的寂寞,这种内心世界是用一种镜子似的隐喻——希望的盾——来和外部世界对照的:“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然而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

接着,诗人表现了双倍的苦恼。因为,原先虽已知道自己的青春已经逝去了,但还以为“身外的青春固在”,身外还存在着“星,月光,僵坠的胡蝶,暗中的花,猫头鹰的不祥之言,杜鹃的啼血,笑的渺茫,爱的翔舞……”,虽然悲凉漂渺,“然而究竟是青春”。可是现在他发现连这些也都逝去了。星和月光、僵坠的胡蝶以至笑的渺茫、爱的翔舞都没有了,“青年们很平安”。这种对许多青春形象的有意重复,也就是将过去的充实和现在的空虚相对比,造成一种空茫失落的效果。从这里,人们可以找到《影的告别》里的主要的东西:一个老人的虚无失望感。

但正是在这最低点,诗人最后决定进行一场与这空虚暗夜的“肉薄”,“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的迟暮。”就这样,悖论地,极深的失望将他引向了希望,即匈牙利诗人裴多斐的诗句:“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和1918年他答应钱玄同为《新青年》写文章时说的话完全是一个意思:“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

显然,这一系列相悖的两极正是鲁迅探测他内部紧张的方法。他似乎是在希望与失望的两极之间徘徊挣扎。他将怎样划清内在的自我和身外的现实之间的界限,又怎样在陷入矛盾漩涡的存在中找到意义呢?这个问题存在于鲁迅个人哲学的中心。

《过客》或许是对这种探索的最好说明,也可看做是鲁迅的自喻。剧中那个黑须乱发、眼光阴沉、困顿倔强的主人公“过客”显然是他的自画像,同时,也是作者意中的一个中年的“每一人”。因为这位“过客”连自己的称呼也不知道,一任人们“随便称呼”,他是别人对他的看法的复合的反映。

从诗篇开始时所写的简单的“舞台说明”看,很容易误认为一幕荒诞剧的舞台。时间是“或一日的黄昏”,地点是“或一处”,布景也只是几件简单破败的东西,路也只是一条“似路非路的痕迹”,简直可以和《等待戈多》相比。不过《过客》比《等待戈多》早写了约三十年。正如《等待戈多》的作者伯克特一样,鲁迅想引发出一种人的存在的荒诞感。戏剧的背景本质上是时间的两难境界在空间的表现。“过客”沿着那条“似路非路的痕迹”从过去走向未来,停在“现在”的荒凉破败的景色中。此人已经走到了他的人生的黄昏。他在途中遇见的两个人,老翁和小女孩,各自代表着过去与未来,或代表着新老两代。当“过客”问他们前面是什么样的所在时,老翁的回答是“坟”,小女孩却说:那里有许多野百合、野蔷薇。老翁劝“过客”走回去,小女孩却给他水喝,给他象征着“布施”的一片布裹伤。在三个人的对话问答中,“过客”面临着是否向前走的矛盾选择。他不同意老翁“转回去”的劝告,因为,他来的地方“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这是这篇诗剧中唯一点明了全文主旨的地方)。另方面,对小女孩的理想主义“过客”也难于接受。她给的布“太小”,难于裹伤,只好“挂在野百合野蔷薇上”,用以装饰她对未来的粉红色的理想。

最后,“过客”还是决定继续走,他“向野地里跄踉地闯过去”,因为,“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是这么走。”生活就是一个走的过程。“走”是在“无意义”的威胁下的唯一有意义的行动。和《影的告别》相比,这里的决定似乎较少那种存在主义的虚无。我们感到:鲁迅赋予了这“走”以不寻常的重大意义,在他自己对生命意义的思索中,这个问题一定也占有中心地位。(否则这个小小的“荒涎剧”就真会使他成为伯克特一类人了,但一《等待戈多》的主人公们却是直到最后也没有走去或移动的。)

鲁迅在《两地书》中也曾用过“路”的隐喻,那正是在写完《过客》的九天以后。这封信里提到了两种路:“歧路”和“穷途”:

走人生的长途,最易遇到的有两大难关。其一是“歧路”,倘是墨翟先生,相传是拗哭而返的。但我不哭也不返,先在歧路头坐下,歇一会,或者睡一觉,于是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其二便是“穷途”了,听说阮籍先生也大哭而回,我却也像在歧路上的办法一样,还是跨进去,在刺丛里姑且走走。

然则,“走”是并非全无希望的,因为这里而包含着自己的一种决定性的选择。再者,在走的过程中,也可以帮助从那“似路非路的痕迹”中创造出一条路来。《故乡》中说:“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过客》中路的隐喻尽管是用存在主义的方式投出的,或许也有着同样积极的人文主义的内涵。不管是多么荒诞无意义,即使走向的是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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