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历史想像与新历史主义的书写——关于蒋亚林长篇小说《大盐商》的评论

作为一部历史小说，大盐商＞ ＜ 对扬州的历史想像 ， 又
是通 过 家族 小说 的形 态来 讲 述 的。 即通 过康 氏家族 的视
亚林写作 的立场与姿态， 毫无疑 问是属于后者 ， 而且在很
多方 面更接近 于新历史 主义小说 的某些主要特 征。
角， 来表现扬州盐商的崛起、 发展和衰败的历史。与＜ 红楼
“ 扬州之盛 ， 实微商开之 ， 扬盖微商殖民地也。”蒋亚林在 ① 这部小说中对扬州的历史想像 ，就是建立在对这样一个
上有两种叙事立场与方法。第一 ， 作者站在传统的主流话
评］ｚ 期 论
语立场 ，在尊重历史元背景元环境元人物或者尊重元历 史生活题材 的前提下 ，用政治话语的善与恶、进步与反 动、革命与反革命的简单二元对立，来进行历史性 的阐 释。如姚雪垠的＜ 自成＞第～部 ）陈翔鹤 的＜ 李 （ 、 陶渊 明写 （ 挽歌） 、 ＞蒋星煜的＜ 李世 民与魏征＞ 如“ ， 革命历史题材 ” 中却一律采用今人的叫法。此外还把当时还没有后来才 相继 出现的个 园、 富春 、 共和春、 烟花醉等 园林饭店与酒
创造历史的城市。换句话说 ， 没有扬州盐商 ， 就没有历史
上 的扬 州 ： 顺治 二年 （ ６ ５ ） 州十 日” 在清 １４ 年 “ 扬 屠城 之 后 ，
这座古城 已基本毁灭。后来的再度复兴与繁荣 ， 与盐商在 扬州的开发与发展盐业经济有着极大的关系。从这个意 义说 ， 没有清代盐商在这里 的“ 殖民”就没有扬州再度的 ，
王德威在＜ 想像 中国的方法＞ 中说过 ， 小说之类 的叙
事文体 ，往往是我们想像、 “ 叙述 ‘ 中国’ 的开端” “ ，小说不 建构 ‘ 中国 ’小说虚构 中国１ 小说之于历史的客体 ， ， １ ０＠ 之 于一个城市或一个 乡村或一个地区的历史 “ 文本 ”基本 ，
复兴与繁荣。近代人陈去病的＜ 五石脂＞ 中有这么一句话 ：
号。康 世 泰 因“ ” 盐 在扬 州 发迹 ， 其盐 业 生意 越做 越 大 ， 最
引发＜ 大盐商＞ 历史想像最初的根本 ， 毫无疑问是历
史上乾隆时期在扬州的大盐商江春。康世泰的人物原型 就是这个“ 两淮八大总商” 之首的江春。籍贯安徽， 乾隆临
幸江 氏宅 苑 ， 御赐 “ 雀翎 ” 孔 封号 ， 家养 戏班 进 京为 皇太 后
“ ” 米 与其 主 要人 物 五 龙 的短 暂 一 生 纠 结在 一 起 的 ， 从他
史想 像与 书 写的个性 。
因饥饿 当米店老板的女婿到在返 乡的火车 上结束生命 ， 对“ 的欲望成为他的生存之根。同样在康 氏家族的每 米” 个成 员身上 ， 作者演绎 着“ ” 盐 是他们 的生存之 “ ” 源 之 “ ”因“ 而生成了他们形形色色的欲望。对此 ， 根 ， 盐” 作者 进行 了多维度的想像和书写 ： 或者 ，盐” “ 是竞争的欲望符
而 不化地 堆积 在心 中 ， 制甚至 阻碍 艺术翅 膀 的高 飞 。为 限
行 了想像 与虚构。小说让所有的人物与“ 发生关系 ， 盐” 让 “ ” 盐 直接地或间接地与人物 的命运发生关系 ， 于是 “ ” 盐
成 为 小说 欲望 叙事 中特 有 寓意 的 一个 象征 物 —— 每个 人
的红色小说 《 红岩＞ ＜ 、红旗谱＞ 《 、 红日》＜ 、林海雪原＞＜ 、三
家巷＞ 等等。第二， 作者站在民间立场， 用非政治功利的话 语， 即历史的、 哲学的、 文化的、 人性的等等多元视角进行 历史生活题材 的审美。如凌力的＜ 少年天子＞ ＜ 、星星草＞ ， 二月河的＜ 康熙大帝＞ 帝王系列”莫言的＜ 等“ ， 丰乳肥臀＞ 、
如 此 ， 亚林心 中历史 的扬 州 ， 是他 对 扬 州想像 与虚构 蒋 就
所驱使而形成各自思想性格发展 的自身逻辑。细心的读
者 可 以发 现 ， 亚林 把握 了 “ ” 个特 殊 的 文化 符 号 ， 蒋 盐 这 进
的历史。 品所展示和描述的， 作 是乾隆四十八年之后的四 五年 间的扬州历史。然而， 作者却将满清入关之后的扬州 历史 ， 进行着“ 创新扬州 ”“ 、精致扬州 ”“ 、幸福扬州” 的美 好想像 ， 历史仅仅成为作者想像 与书写的参照物 ： 尤其是 对扬州美好的名城文化进行展示与描述。如作者自己所 说 ：史料于我 ， “ 只是为了形成飞翔的翅膀 ， 而不是让它食
而又 坦率 地说 ：在扬 州 ，由盐 浸 润发 育 的不 仅仅 是 一条 “
史上只见李涵秋的＜ 广陵潮＞ 等极少数作品， 比之上海、 北 京、 南京、 广州、 天津等等大城市来 ， 扬州这座历史文化名
城差不多被文学所冷落和遗忘。然而 ， 近期由贵州人 民出
版社出版、 江苏扬州籍作家蒋亚林所著的长篇小说＜ 大盐 商＞却给我们读者带来 了期许已久的惊喜。＜ ， 大盐商＞ 值 得现当代文学研究者去关注与评论 ，因为它写了扬州的 历史想像 ，更因为它选取与把握了扬州盐商这个特殊题
扬州的各种地方文化囊括其中。这种整合性的描述 ， 是作 者在历史真实材料基础上的夸张拼贴 ，其方法的夸张甚
至 让 “ 州 八怪 ” 袁枚 、 敬 梓 、 晓岚 等 等 历 史 人 物 ， 扬 和 吴 纪
＜ 檀香刑＞ 等等 ； 以及进入上世纪 ８ 年代后期 ， ０ 先锋小说
中出现 的新历史主义小说——苏童 的＜ 武则天＞ 乔 良的 、
街， 还有一家家书院 ， 一座座寺庙 ， 一片片园林 ……可 以 说， 清代盐商如同太阳 ， 其炽热灿烂的光辉辐射了整个扬
州城 ， 得 这里 一切 的一 切 ， 至城 池 市 井 、 业文 化 ， 使 大 商 小
至一楼一桥 、 一草一木， 无不折射着它的光焰与色泽 ， 从
而发出幸福的歌吟。”） （ ２ 从这段描述可见， 作为“ 扬州人” 的 作者写“ 扬州” 自豪与激动。他正是怀着草根性、 的 幸福感 和责任心 ， 自己的历史想像 中为养育他 的这座名城， 在 进 行 了很有审美趣味的“ 树碑立传 ” 。而揣摩与评论作者的 历史想像与书写的一些个性特点 ，我们认为对于讨论当 下历史小说与历史题材小说 的创作 ，无疑会提供有价值
终成为两淮盐商中的商总 ， 在他“ 永远是巧取豪夺、 盐” 称 王称霸的欲望之巅 ； 守诚欲继承父业及家族荣耀 ， 谨小慎 微地在商 场打拼 ， 怀抱 的是守住 家业 、 代代传承的欲望 。
或者 ， ” “ 是淫 乐 的欲望 符号 。守信 用 “ ” 来的钱 泡妞 盐 盐 赚
祝寿 ， 以及乾隆三十三年两淮盐引大案等等 ， 蒋亚林把这 些属于江春的个体印记都移植到康世泰身上 ；然而有关 原型的这些细节 ，毕竟只是描写康世泰 的依稀朦胧 的想 像而已。关于江春发迹腾达 的故事 ， 如果想像处理为“ 官
的话题 和很 有益 的启 悟 。
材。诚然 ，中国盐业史＞ （ ＜ 、两淮盐法志＞＜ 、两淮盐商＞（ 、扬
州画舫录＞ 等等文史、 笔记书籍中对历史上的扬州盐商有 过很多记载与描述 ，但作 为纯文学对扬州盐商的想像与
书写 ， 在现当代文学史上蒋亚林还是始作俑者 ，大盐商＞ ＜
则 是第一 部 文学意 义上 的原 创之作 。 扬 州 ， 座被 明清 时 期盐 商改 变 历史 、 是一 并且 被 他们
在故事情节中赖以生存 的象征物。盐 ，与油米柴等等一 样， 是人生活最基本的物质， 是人生存的必需。＜ 胡适之先
生晚年谈话录＞中说过 ：盐是任何 民族都最早发明服 用 “
的。在民族学史的记载上， 全世界只有一个 民族不知道吃 盐， 但这个民族已经灭亡了。可见不吃盐的民族是会灭亡
此， 我甚至将不 同时态的人物、 不同空 间的事件拉扯到一 起， 令它们开花结果。有时还改变一些历史上的称谓 ， 比
史 文本 ”则可 以 写成正 剧 ， 可 以 写成 喜剧 ， ， 也 当然 也可 以
纳妾 ， 花天酒地 ， 甚至在小金山抛洒金箔 以示豪富 ， 在他 “ ” 盐 就是享乐无度、 无德无行的欲望。或者 ，盐 ” “ 是追求 儒雅的欲望符号。守慧凭着家里的豪富追求儒商的风雅， 与社会上诗书画的文人交友结社 ，并厮守着贾宝玉林 黛 玉式的真情至爱 ，盐” “ 成为他洁身自好的欲望。 作为原配 夫人的安静瓶一心向佛 ，只愿守在安徽老家过清静的 日 子； 二女儿芝芝毫不贪图扬州的豪华生活 ， 不愿与扬州地 方官僚联姻 ， 而回老家乡村去追求自己青梅竹马的爱情。 母女均不屑于因“ ” 盐 暴富的扬州之“ ， 家”而以宁静淡泊 为其心性之欲求。凡此种种 ， 康氏家族 的所有成员 ， 同 连 作品里写到的其他人物如盐政官员、地方政要和大小盐 商等等 ， 他们的生存 、 竞争、 倾轧 、 发迹和败落 ， 们情欲 他 的发泄、 恋的痛苦 、 婚 商场竞争背后 的焦虑、 纸醉金迷背 后的人性扭 曲， 无一不与“ 纠结在一起 ；盐”成 了小 盐” “ ，
共时共空地出现在小说 的情节 中间 ；这种不合历史细节 真实的拼贴和怪诞 出奇的想像 ，则是在历史小说 创作中 很少见的一种写作策略。解释的唯一理由， 出于新历史 是
主义 小说 手 法 的花样 翻新 ，再 现 扬州 历 史上 文化 的辉煌 的 使命 ， 使作 者具 有 了想 像 的 激 情 与命 定 的 “ 行 我 素 ” 我 的 才能与 勇气 。
江苏作家研 究 扬州的 历史 想像与新历史主义的书写 ５ ７
扬 州 的历 史想像 与新 历 史主义 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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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蒋亚林长篇小说《 大盐商》 的评论
林 道 立
吴周 文
文 学 中扬 州的被 想 像 、 书 写 ， 近现 代 和 当代 文学 被 在
基本历史事 实的尊重之上 ， 即对微商 “ 民” 殖 与扬州复兴 两者之间因果链价值的一个文学的认定。对此 ， 作者 明白
重 新获 得认 知 ， 为 历史 的未 来进 行 “ 期 想像 ” 并 预 。所 以 ，
歌与哭的命运 ， 这些成为作者进行扬州想像的思想载体。
新 历史 主义 小说 极端 重视 欲 望描 写 ，其 人物 被 各 种欲 望
新历史主义批评 的“ 文化诗学 ” 理念认为 ， 这种文学与历 史之间的互文性关系， 只是想像性和虚构性的关系。惟其
梦＞（ 、财主底儿女们＞ 、家＞ ＜ 一样 ， 作品气势恢宏地塑造 了
康世泰及其妻妾、三房儿子与妻妾和两个女儿等众多家
族 成 员的 艺术形 象 ， 且描 述 着他 们各 自殊异 的泪 与 笑、 并
历史永远不能复原 ， 永远是“ 现在 ” 的历史而不是“ 过 去” 的历史 ； 历史叙述的作 用表现为对历史自身的唤醒或
的 名称聚 入小 说 ，目的是 为 了让 一个 外 乡人 进入 我 的 家 乡扬 州后 ，更 便捷 地认 识 她 ，记住 她 ，并 在 胸 中生 出爱 意 。” 于是 ， 座历 史 文化 名城 在蒋 亚林 的笔 下 ， 锅端 ④ 这 一 地展 示属 于扬 州 的艺 术文 化和 消 费休 闲文化 ，描 述 着饮 食、 园林 、 画、 饰 、 浴 、 女 等等 方 面 的景观 ， 乎把 书 服 镜＞ 格非的《 、 青黄＞ 余华的＜ 、 活
着＞ 等等。两者在 “ 历史真实” 的把握方面， 前者尊重历史 的元背景元环境甚至元人物以及一些元事件的真实元 素， 进行有限制的想像与虚构 ； 后者则在大体、 模糊的尊重 元背景元环境和元事件的基础上， 或者只取历史生活的题 材， 进行着几乎无限制的想像与虚构。而在这两者之间， 蒋
的。” 蒋亚林在＜ ⑤ 大盐商＞ 中对“ 的文化符号 的寓意 ， 盐” 让 我们联想起张一弓的＜ 犯人李铜钟 的故事＞ 刘恒＜ 日的 、 狗
如扬州瘦西湖在乾隆时叫保障湖 ， 五亭桥叫莲花桥 ， 小说
江苏作家研究 扬州的 历史 想像与新历史主义的书写 ５ ９
粮食＞苏童的＜ 等作品。苏童的欲望叙事 ， 、 米＞ 自始至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