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前期对鸭绿江封禁区的管辖

2004年12月

第14卷　第4期中国边疆史地研究China ’s Borderland History and G eography Studies Dec 12004Vol 114No 14

清前期对鸭绿江封禁区的管辖

张　杰

东至长白山、西至大东沟的鸭绿江流域,从清政权入关起,到光绪二年(1876)为止,200余年处于封禁状态。清政府对鸭绿江封禁区并非“视为瓯脱之地”,而是通过修筑柳条边门,驻守八旗官兵,设置内、外卡路,巡查鸭绿江沿岸地区,缉拿朝鲜越境偷采人参罪犯,对鸭绿江封禁区的中国领土主权实施着有效管辖。

关键词　清前期　鸭绿江封禁区　管辖　边门　卡路

作者张杰,1954年生,历史学博士,辽宁大学历史系教授、清史研究所所长。地址:沈阳市皇姑

区崇山中路66号,邮政编码110036。

东北地区是清朝的发祥地,清政权入关后,于顺治年间修筑了盛京柳条边,东起大东沟西南濒临黄海窟窿山(今辽宁省东港市境内),北上至威远堡边门(今辽宁省开原市境内),西至山海关与长城接界。本文所要论述的“鸭绿江封禁区”,即指盛京柳条边英额、旺清、碱厂、　阳、凤凰城5座边门以东、鸭绿江西岸之地,具体指今天吉林省白山(浑江)、通化和辽宁省抚顺、本溪、丹东5市及其所属各县(市、区)。鸭绿江封禁区正式形成于顺治朝,直到光绪二年(1876),清政府在大东沟设置安东县,封禁时间长达200余年之久。

迄今为止,尚无专文研究鸭绿江封禁区的管辖问题,仅能见到的杨树森《清代柳条边》一书也只讲到对各边门的管理,①没有注意到柳条边与鸭绿江封禁区的关系。近年出版的《清代

边疆开发》一书的“东北篇”中,甚至连鸭绿江封禁区的概念都没有提出。

②笔者认为:清前期鸭绿江封禁区虽然未设州县,但是并非朝鲜人朴趾源所说的“彼我两弃”,③清政府通过修筑柳条边,设置边门,部署内、外卡路(哨所)等多种方式,对鸭绿江封禁区的中国领土施行着有效管辖。

一、鸭绿江封禁区的形成

清代的东北地区,分别由盛京(又称奉天)、吉林(又称宁古塔)、黑龙江将军管辖。盛京将①②③参见[朝]朴趾源:《热河日记》,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年版,第6页。

马汝珩等主编《清代边疆开发》下册中仅有:“东边地区在清代前期是严格封禁的地区”一句提及而已(山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421页)。

参见杨树森主编:《清代柳条边》,辽宁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48—56页。

军辖区范围四至为:“东至兴京边二百八十余里吉林界,西至山海关八百余里直隶临榆县界,南至宁海南境七百三十余里海界,北至开原边境二百六十余里,东南至镇江城五百四十余里朝鲜界,西南至海八百余里,东北至威远堡二百三十余里吉林界,西北至九官台边四百五十余里蒙

古界。”

①据此可知,鸭绿江流域位于盛京将军辖区之内,所以清末东北设省时,在鸭绿江上游地区设立长白府,使全部鸭绿江流域隶属于奉天省管辖,这与今天分属吉林、辽宁两省有很大的不同。

顺治年间,清政府为保护盛京根本重地,修筑了盛京柳条边,鸭绿江封禁区正式形成。盛京柳条边当时共设有17座边门:凤凰城门、爱哈门、兴京边门、加木禅门、英额门、威远堡门、发库门、彰武台门、白土厂门、清河门、九宫台门、松岭子门、长岭山门、新台门、黑山口门、高台堡

门、平川营门。②康熙年间,清政府又修筑了吉林柳条边,东起吉林乌喇城法特哈边门,西抵开原城威远堡边门,最终形成一个“人”字形的东北柳条边。盛京柳条边“之东南,直接凤凰城为

六边(门),乃奉天、宁古塔分界”。

③威远堡折向东南英额至凤凰城5座边门之外的广阔地区,即为清代盛京将军管辖的鸭绿江封禁区。

开原威远堡边门之外,系盛京和吉林将军辖区交界之地。清代鸭绿江封禁区的具体范围是:由盛京柳条边英额边门折向东南至旺清边门(原为兴京边门,后移至此),然后折向西南经碱厂边门、　阳边门、凤凰城边门继续向西,直到至大东沟(今辽宁省东港市)窟窿山海岸,这5座边门以东,上自鸭绿江源头长白山(今吉林省长白县),下到鸭绿江入海口的西岸地区,全部被封禁起来。

顺治十年(1653),清政府颁布《辽东招民开垦令》,鼓励关内民人出关开垦,在盛京将军管辖地区陆续设立起民治机构:“顺治十年,设辽阳府,附府为辽阳县,改海州为海城县,并隶府治。十四年,设奉天府,罢辽阳府为辽阳县,属奉天府。康熙元年,改锦州为锦县,隶奉天府。三年,以附京首邑为承德县,设开原、铁岭二县,改盖州为盖平县,并隶奉天府;又设广宁府,并置广宁县、宁远州,改辽阳县为州。四年,于锦县增设锦州府治,县为附郭,改广宁府为广宁县,隶锦州府。雍正七年,升承德县为直隶州。十一年,设复州,隶奉天府;设义州,隶锦州府。十

二年,改金州为宁海县,隶奉天府”。

④到雍正末年为止,清政府在盛京将军辖区内设置2府、12州县,统归奉天府尹管辖。

笔者在这里需要强调指出的是:以上全部民治机构均设在盛京柳条边之内。盛京东南部柳条边之外的鸭绿江流域,仍然封禁如故。从清末民初鸭绿江流域的地方志书中,可以看到许多有关封禁的记载。兹引三例如下:

“安东处奉省(即辽宁省)东南,为国界之极边。清光绪前,视为瓯脱者数百年。人民禁其

出入,榛莽任其荒秽,虽有山川土田,亦祗为草木之从,鹿豕之场而已。”

⑤“清初,鸭绿江以北尽隶版图。然设有边墙,此地在边墙之外,划为荒徼,人民不得越边垦清前期对鸭绿江封禁区的管辖

①②③④⑤民国《安东县志》,于云峰序。

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152,第2页。

《清高宗实录》卷243,第10页。

参见康熙《盛京通志》卷11《关梁志》边门条。

阿桂修:《盛京通志》卷24。

植,盖自长白一带,乃满清发祥之地,有偷渡者以犯边论。”

①“世祖章皇帝顺治元年,遂定都于燕,以成我朝亿万年之基,划汪清门以外,东至帽儿山为

边疆禁地,置台兵巡守,不准樵采、游牧。自定鼎以来二百余年,东边一带地方,永无兵事。”

②通过从上述记载,大致描述出鸭绿江封禁区的基本概况。关于封禁区的范围,

“鸭绿江以北”直到柳条“边墙之外”,东“自长白一带”,西南抵鸭绿江入海口西岸地区;关于封禁的时间,开始于“顺治定都燕京”,终结于“清光绪前”,共计“二百余年”;关于封禁区内的现状,“人民禁其出入,榛莽任其荒秽”。

除了中国文献之外,朝鲜文献也有记载。乾隆四十五年(1780)朝鲜学者朴趾源随朝鲜使团前往热河(今河北省承德市)为乾隆帝祝寿,他在《热河日记》中写道:“即向九连城,绿芜列幕,周罗虎网。义州枪军处处伐木,声震原野。独立高阜,举目四望,山明水清,开局平远,树木连天。隐隐有大村落,如闻鸡犬之声。土地肥沃,可以耕垦……其为空地且将百余年,漠然徒

见山高而水清者是也。”

③无论是中国东北方志中的“视为瓯脱者数百年”,还是朝鲜学者“其为空地且将百余年”,这两种认识都是完全错误的。

清朝利用盛京柳条边,形成对鸭绿江流域人参等经济资源的保护。鸭绿江流域盛产人参,特别是英额、旺清、碱厂、　阳4座边门外,分布着众多的采参山场和猎场。这些原来满族人共同的经济资源,在清政权入关后为清朝皇室所独占。柳条边外鸭绿江流域的特产有“山野、江河产珠(色微青,所谓东珠也,圆而粗者,天子诸王以之饰冠,价甚贵。原注)、人参、貂、獭、猞猁

狲、雕、鹿、狍、鲟鳇鱼诸物”。④这些颇具经济价值的资源,不准劳动人民进行采猎,

“只身潜往偷刨,得参一两以下,杖六十,徒一年;偷刨至五两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为从及未得参者,各减一等”。

⑤由此可见,清朝对鸭绿江流域的封禁,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保护人参等东北特产的作用。

二、柳条边东段边门的特殊管理

鸭绿江封禁区形成之后,清政府如何对这一地区实行有效的管辖?目前国内学术界对于这个问题的研究最为薄弱,只涉及到设置边门这一层面,而且其结论还是错误的。清代柳条边以开原威远堡边门为中心,向东至凤凰城的5座边门:英额、旺清、碱厂、　阳、凤凰城;向西至山海关的10座边门:法库、彰武台、白土厂、清河、九关(官)台、松岭子、新台、梨树沟、白石嘴、明水塘。清政府对东、西边门的管理是不同的,而以往的研究者却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迄今为止的一些论著,不加区分地将这16座边门完全同等看待。例如,杨树森《清代柳条边》一书中,在讲到柳条边门的设置和作用时说:“清朝政府为了控制全东北的交通要道,沿柳

中国边疆史地研究　2004年第4期

①

②

③

④

⑤萨英额:《吉林外纪》卷5《事宜》。

杨宾:《柳边纪略》卷3,辽沈书社1985年版,第4页。[朝]朴趾源:《热河日记》,第6页。光绪《通化县乡土志》,辽宁省图书馆编:《东北乡土志丛编》,第551页。民国《辑安县志》卷2《历代沿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