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多的诗歌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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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多的诗歌理论与实践

绪论从1920年的新诗《西岸》开始,闻一多(1899-1946),便开始了他神圣而又传奇的诗歌理论道路的探索和爱国主义斗争的旅程。闻一多的诗论在很长时间内似乎被有意无意地忽略。尽管我们不能忽视他历史中间人的身份,但是用文学史的观点去看待这一历程,仍需重新认知其新诗理论建构的缘起、价值和影响。重新梳理闻一多诗歌理论与中国古典诗歌的传承和颠覆之间的关系,考虑其所受的西方文艺理论的熏染,辨析中西诗学的融通是如何透过“幻象说”、“格律说”的面具而形成理论体系的,对于当代新诗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而对于闻一多本人来说,其理论构建的过程也值得玩味,正因如此,郭沫若叹其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五四”时代,如闻一多之熟悉西方文学者少之又少。他13岁考上留美预备学校清华学院(清华大学前身),22岁留美,并先后入芝加哥美术学院,科罗拉多大学艺术学院和纽约艺术学院学习。三年的绘画生涯让其找到了诗人之笔。白色恐怖时期,他积极倡导民主革命运动。1946年7月因李公朴案,“怒虎”发出最嘹亮的声音——《最后一次的讲演》。当天下午在回家途中即遭暗杀,时年47岁。一生便如一篇“诗的史”,一首“史的诗”。诗歌创作的分期闻一多的诗歌创作大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时期包括1925年5月留学美国之前在清华学校读书期间的诗歌创作和在美国留学期间的诗歌创作。第二个时期则是1925年5月留学归来。单从时间上来看,这样的划分未免有些仓促,但是从闻一多诗歌内容和风格上,却能看出些许合理之处。从发表于1920年9月24日的《清华周刊》上的《西岸》,到1923年《红烛》出版,包括未发表的诗人自己编辑的手抄本《真我集》以及《集外集》里的一些诗篇,按相近的诗风,都可以归入闻一多诗歌创作的“‘红烛’时期”。诗集共62篇,分为红烛(即叙诗)、李白、雨夜、青春、孤雁、红豆六篇。诗集贯穿着爱国主义思想,例如同名诗《红烛》,诗人以红烛自喻,烧掉自己、创造光明的赤子之心跃然纸上。贴切的比喻、形象的语句、流火的激情,使之成为传世名篇。“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商隐/“红烛啊!/这样红的烛!/人啊!/心来比比,/可是一般颜色?”“红烛啊!/既制了,便烧着!/烧罢!烧罢!/烧破世人的梦,烧沸世人的血——/也救出他们的灵魂,也捣破他们的监狱!”“红烛啊!/‘莫问收获,但问耕耘。’”(闻一多《红烛》)其他篇幅也一样大放异彩,有生活场景的触动而发,如《雨夜》、《雪》、《黄昏》、《春之首章》、《春之末章》、《红荷之魂》、《朝日》等。于爱情流动的体验与缠绕,如《风波》、《花儿开过了》、《国手》等。于艺术如饥似渴的倾慕,如《诗人》、《艺术底忠臣》等。于人生活状态和人生意义的思考,如《宇宙》。于人格的礼赞,如《李白之死》、《剑匣》等,这里“艺术的忠臣”的思想火花展露无遗。后期其诗歌主体性得到加强,与早期散文化风格也便有了较明显的分野,当然,这取源于其开始用韵,注意诗句的整饬,在意诗的意蕴等艺术手法的成功运用。如《太阳吟》,诗人将太阳赋之以多种含义,层层深入地表达了诗人对故乡的深切情感。想象奇特,一唱三叹,全诗弥漫着早期诗歌充满幻想、浪漫主义的基调,加之华丽的辞藻,情绪强烈又微带淡淡的哀愁,一反古人缠绵低回情调,使人产生向上的欲望。作为弱国的子民,诗人在大洋彼岸遭遇了许多苦难和煎熬,目睹着更多的丑恶和压迫。这首诗,既是远方游子思念、赞美、眷恋祖国的一封情书,也是炎黄的后裔为扞卫民族尊严而战的一篇檄文。“太阳啊,刺得我心痛的太阳!/又逼走了游子的一出还乡梦,/又加他十二个时辰的九曲回肠!”“太阳啊,奔波不息的太阳!/你也好像无家可归似的呢。/啊!你我的身世一样地不堪设想!”“太阳啊,也是我家乡的太阳!/此刻我回不了我往日的家乡,/便认你为家乡也还得失相偿。”(闻一多《太阳吟》)这一阶段的诗歌创作已初步露出其诗歌精髓和文化品格的端倪。该诗每三行为一节,每三节为一个乐章,“新格律诗”的框架已初见端倪。清代着名诗歌评论家叶燮《原诗·外篇》云:“诗是心声,不可违心而出,亦不能违心而出。功名之士,决不能为泉石淡泊之音;轻浮之子,必不能为敦庞大雅之响。凡如此类,皆应声而出。其心如日月,其诗如日月之光。随其光之所至,即日月见焉。故每诗以人见,人又以诗见。”着名作家萧乾生前曾以“其心如日月,其诗如日月之光”称赞闻一多及其作品,可谓恰如其分。当然,此时的虽文锋初露,但仍不够成熟,未能形成鲜明的特色。1922年底,他与梁实秋合着了《冬夜草儿评论》。在《〈冬夜〉评论》中他试图用大量篇幅来缕述俞平伯诗歌的缺失,并做了一次细致的“形式”分析,探究其“平凡琐俗”的一面。当然,作者对于《冬夜》《草儿》一类在历史阶段性的地位还是给予了肯定的,这也代表了其早期新诗理论的看法。第二时期的诗歌多收入《死水》,余数则刊登在《晨报副刊》、《新月》等刊物上。他的诗歌创作在这一阶段便愈见成熟。《死水》是诗人在回国后的诗作,虽只有28首,但影响深远,意义巨大。与《红烛》相比,它淡化了浪漫主义色彩、思想成熟、沉郁

顿挫、理性凝练,表现了现实主义的坚实力量。《发现》、《祈祷》等诗抒发了诗人强烈的爱国情思。《荒村》、《飞毛腿》、《洗衣歌》等则写了处在水深火热中人民大众的苦难生活,批判的黑暗的现实,表达了诗人的愤慨和无限同情。《口供》、《静夜》、《闻一多先生的书桌》等则属另一类诗作。诗人以纯洁高尚的心灵和坦荡磊落的胸怀,对自己进行严格的审视和剖析,表现了一代知识分子崇高的精神境界和人格力量。强大的历史使命和诗歌建设责任使他在艺术的道路上寻找着中国诗歌创作的出路,这是他较同时代爱国诗人有着更高的艺术品位和艺术魅力的地方,朱自清称其为“唯一的爱国主义诗人”看来也是恰当的。“有一句话说出就是祸,/有一句话能点得着火。/别看五千年没有说破,/你猜得透火山的缄默?/说不定是突然着了魔,/突然青天里一个霹雳/爆一声:/‘咱们的中国!’/这话教我今天怎么说?/你不信铁树开花也可,/那么有一句话你听着:/等火山忍不住了缄默,/不要发抖,伸舌头,顿脚,/等到青天里一个霹雳/爆一声:/‘咱们的中国!’”(闻一多《一句话》)从形式上看,《一句话》集中体现了《死水》所特有的矛盾结构,全诗一韵到底,整一均齐。诗人那爱之切恨之深的情愫,使其坚韧地忍耐生命中一切不得不忍耐的东西,正视苦难而又抗拒苦难。闻一多的诗歌理论(一)早期的幻象说针对闻一多早期幻象说的提法,多数人主要是采取跳跃的思路。只能说,幻象说是意象说的蓝本和雏形,但其作为闻一多早期试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的显着地位是不容忽视的,它对于诗学格律说的形成也具有重要意义和贡献。闻一多在给友人的一封信中十分明确地指出:“诗有四大原素:幻象、感情、音节、绘藻。”他认为新诗中,几乎所有的新诗人“都有一种沈痼的通病,那就是弱于或竟完全缺乏幻想力”“新文学新诗里尤其缺乏这种‘质素’,所以读起来总是淡而寡味,而且有时野俗得不堪。”①根据闻一多的阐释,幻象是诗歌作品的一种“质素”,它与感情、音节、绘藻一样,是诗歌内部的灵魂和脊梁。概括的说,就是一种超越现实的、富有奇幻色彩的、神韵的原素,是作品进行生产活动和接受活动的重要环节。从1921的《清华周刊》到1922年的《〈冬夜〉评论》,幻象说可以是其思想轴线,围绕着这一内在“质素”,诗人进行着不懈的诗歌理论探究,后来还专门通篇专论幻象。由此可见,幻象在闻一多的诗论中是一个不可随意忽略的重要概念。由这一点而去散发出其理论的层层支架,剖析其诗歌艺术成就与发展的内在基因与理论支撑,是我们所要做的。近年有学者将幻象上升到一个关涉诗歌创作和诗歌评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诗学范畴和独特的理论学说。提出“幻象说不仅是闻一多早期诗论中的重要学说,而且成为中国现代诗学的一种新颖的理论……而且基本上形成了一种有着丰富蕴涵的诗歌理论学说”②这一说法有着其理论建设的合理性,但若将幻象说作为一种独立的诗歌理论学说,便使其脱离了诗学内在四原素之一的身份。他在对幻象进行细致分析时说,“幻象分所动的同能动的两种。能动的幻象是明确的经过了再现、分析、综合三种阶级而成的有意识的作用。所动的幻象是经过上述几种阶级不明了的无意识的作用,中国的艺术多属此种。画家底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即所谓兴到神来随意挥洒者,便是成于这种幻象。这种幻象,比能动虽不秩序不整齐不完全,但因有一种感兴,这中间自具一种妙趣,不可言状。其特征即在荒唐无稽,远于真实之中”这里便阐述了闻一多对于幻想作为一种新诗形成前的草创期阶段的认识。这也恰恰说明幻象作为文学生产和文学接受过程中桥梁的作用和其本身不具备独立学说的前提。笔者认为,对于幻想的讨论更多的注意力应放在意境的关怀上。正如闻一多所言,新诗日益显露出来的“有一种极沉痼的通病,那就是弱于或竟于完全缺乏幻想力”,是“诗中很少浓丽繁密而且具体的意象”的原因。这便又回到了幻象说是意象说蓝本的说法上去了。幻象说不仅是闻一多早期诗论中的重要概念,而且为研究格律诗提供了中国现代诗学的一种新颖的视角。(二)新格律诗——“中西合璧的宁馨儿”五四以后,文坛上流散着“把文艺当作消遣品”的调子。在诗歌方面,当然也不例外,作品虽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所谓有意识的规律运动,一直到新月派才算正式开始。他们的规律运动,并非旧的规律的复活,而是一种新的创造。早期新月派代表人物首推闻一多,在1926年《诗的格律》中他提出了着名的“三美”主张,即“音乐美(音节)、绘画美(词藻)、建筑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这一主张奠定了新格律学派的理论基础,架起了新旧诗之间不可缺少的桥梁,由此新月派又被称为“新格律诗派”。徐志摩在《诗刊弁言》里说:“我们的大话是:要把创格的新诗,当一件认真的事做……”可见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抱着很大的勇气,冒着很大的险去做这件事的。”一件事的形式与内容,须得一些既成的坯子为蓝本。对于新月派的领军人物来说,他们大都受过很深的西洋诗的影响,自然便走上了西洋诗的道路。1920年闻一多在《征求艺术专门的同业者底呼声》一文中提出中西艺术融合的观点——以“融合(中西)两派底精华底结晶体”来革新旧有的艺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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