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佛经翻译的文饰倾向及其对文学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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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 年1 月宁夏社会科学No. 1. Jan. 2004
第1 期( 总第122 期) Social Sciences in Ningxia Gen. No. 122
六朝佛经翻译的文饰倾向及其对文学的影响
辛刚国
( 聊城大学中文系, 山东聊城 252059)
摘要: 六朝时期佛经翻译的发展趋势是由重质实的直译转向重文饰雅正的意译, 此种转向促成了六
朝人崇尚华丽藻采的文学思潮的形成, 并对四声的发明具有催生之功。佛经翻译的文饰倾向极大地影
响了六朝文学的发展风貌。
关键词: 鸠摩罗什; 佛经; 文饰; 翻译; 四声
中图分类号: B942;H159; H116. 4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2- 0292( 2004) 01- 0117- 05
中国文化与域外文化第一次大规模的交流, 始于印度佛教文化之东传, 始于佛经传译。/ 自大
教东流, 乃译文者众。0[ 1] ( 卷13) / 迩及桓灵, 经来稍广。0[ 2] ( 卷2) 自东汉末年至魏晋南北朝的数百年间,
译经不绝。这种翻译活动, 不仅对六朝士人的心态和信仰以及中国文化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同
时也极大地影响了六朝文学的发展风貌。

从六朝佛经翻译理论与翻译文学实践来看, 六朝佛经翻译总的发展趋势是由重质实的直译转
向重文采雅正的意译。由天竺僧人传入的佛经都是梵文, 要将这些佛经译成汉文, 在没什么经验可
资借鉴的前提下, 无疑有诸多困难。各位参与译事的僧人对此有着深刻的感受。三国时支谦在5法
句经序6说: / 天竺言语, 与汉异音。云其书为天书, 语为天语。名物不同, 传实不易。0[ 2] ( 卷7) 惠远
5阿毗昙心序6亦云: / 方言殊韵, 难以曲尽。0[ 2] ( 卷10) 以古汉语的单音节字去译读和译写梵文的多音
节字的确/ 格难通0。但翻译之难, 最主要的还在于兼通梵文与汉文者寥寥无几。5法句经序6云:
/ 始有维祗难出自天竺, 以黄武三年来适武昌。仆从此受五百偈本, 请其同道竺将炎为译。将炎虽
善天竺语, 未备晓汉。0这种情形在翻译之初决非个别, / 提婆乃手执梵本, 口宣晋言0, / ( 安) 玄与严
佛调共出5法镜经6, 玄口译梵文, 佛调笔受, 理得音正0[ 1] ( 卷1) 。译经往往分为两步, 先由明了两国
语言的人口译, 然后由精通汉文者, 根据口译而斟酌成文, 颇似现代林纾的翻译方式。这种方式, 决
定了多数译者但求大意, 顾不上译文的文饰辞采。
世高出经, 贵本不饰, 天竺古文, 文通尚质, 仓卒寻之, 时有不通。[ 2] ( 卷6)
安公校定古今, 精寻文体, 云: / 似谶所出, 凡此诸经, 审得本旨, 了不加饰。0[ 1] ( 卷1)
汉灵之时译5道行经6 , 译人时滞, 虽有失旨, 然弃文存质, 深得经意。[ 1] ( 卷1)
汉灵献间译经, ,,并言直理旨, 不加润饰。[ 1] ( 卷1)
收稿日期: 2003- 06- 27
作者简介: 辛刚国( 1966- ) , 男, 山东莘县人, 聊城大学中文系副

教授, 文学博士, 主要研究方向为六朝文学与
文化、中国语言形式批评。
) 117 )

这些材料表明, 佛经传译之初, 强调质直的翻译主张占据上风。当然, 也有对此不满的。支谦
云: / 仆初嫌其为辞不雅, 维祗难曰:-佛言依其义, 不用饰, 取其法, 不以严。其传经者当令易晓, 勿
失厥义, 是则为义。. 座中咸曰老氏称美言不信, 信言不美。仲尼亦云书不尽言, 言不尽意。明圣人
意深邃无极。今传梵义, 实宜径达。是以自竭受译人口, 因循本旨, 不加文饰。译所不解, 则阙不
传, 固有脱失, 多不出者。0从支谦言说的口气看, 他并不认可这种/ 因循本旨, 不加文饰0 的直译方
式。支谦是一位讲究文饰的翻译者, 支度称赞他/ 才学深彻, 内外备通, 以季世尚文, 时好简略, 故
其经出, 颇从文丽0[ 2] ( 卷7) 。僧赞扬他的翻译/ 彬彬以雅畅0。汤用彤先生也说: / 三国时支谦内外
通备, 其译经尚文丽, 盖以为佛教玄学化之开端也。0[ 3] ( P135) 支谦只是在翻译5法句经6时, 暂时接受
竺将炎的意见。如果按照翻译信达雅的要求, 这种直译只是做到信与达。
最为坚定地坚持直译方式的, 当推东晋的博学高僧道安。道安也不通梵文, 所以翻译佛经/ 每
至滞句, 首尾隐没, 释卷深思, 恨不见护公、差罗等0[ 2] ( 卷8) 。他的5摩珂钵罗若波罗蜜经钞序6一文
提出/ 译胡为秦, 有五失本0之说, 其核心是主张直译。在他看来, 只有直译或严格地忠实于原文, 才
能征得经之本旨。譬如/ 五失本0其中之一, 是/ 胡经尚质, 秦人好文, 传可众心, 非文不合, 斯二失本
也0。所谓/ 胡经尚质0, 也就是维祗难所说的/ 佛言依其义不用饰, 取其法不以严0。既然佛经尚质
直, 而汉文尚文饰, 那么, 译质为文, 恐失原旨。他坚持/ 梵经尚质0, 译文也应质朴。他所监译的经
卷, 备极矜慎, / 案本而传, 不令有损言游字; 时改倒句, 余尽实录0[ 4] ( P60) 。他批评主张文饰译风的
支谦: / 前人出经, 支谶、世高, 审得胡本难系者也。叉罗、支越( 按: 支谦别名支越) 斫凿之巧也。巧则
巧矣, 惧窍成而混沌终矣。0 嫌其尚/ 巧0 而有失本之虞, 罗根泽因此称/ 道安是主张极端的直译
者0[ 5] ( P261) 。
随着翻译业的发展, 僧人对佛经原典的认识更趋本真, 加之妙善梵汉之音者不断涌现, 主张直
译的观点渐渐让位于崇尚意译者, 鸠摩罗什可视为转折的一个标志。
鸠摩罗什是天竺人, 以德行学识闻名于西域诸国, 堪称一代佛学大师。后秦弘始三年( 公元
401 年) , 他来到当时的译经中心) ) ) 长安, 在逍遥园译场开始了他的译经生涯。由于罗什游刃于
梵汉两种文字之间, 因而能在/ 务存论旨0[ 2] ( 卷11) 的基础上, 注意雕琢文饰藻采。他以为翻译

之妙,
尽在/ 依实出华0, 出质而入文。5僧睿传6讲到弘始八年( 公元406 年) 译5妙法莲华经6: / 什所翻译,
睿并参正。昔竺法护出5正法华经#受决品6云: -天见人, 人见天。. 什译经至此, 乃言曰: -此语与西
域义同, 但在言过质。. 睿曰: -将非人天交接, 两得相见?. 什喜曰: -实然! . 其领悟标出, 皆此类
也。0[ 1] ( 卷1) 宋朝陈善也将二者译文作过对比: / 予观鸠摩罗什及竺法护所译经, 法护曰: -大众团团
坐, 努目看世尊。. 罗什则云: -瞻仰尊颜, 目不暂舍。. 不唯语工, 亦自省力。即此可以卜才之长
短。0[ 6] ( 卷1) 明显看出, 法护的直译, 虽然也符合原文意思, 但显得过于直白, 读来呆板生硬, 而僧睿
所译, 文采斐然, 显然略胜一筹。之所以会有如此差异, 是因为罗什明确反对直译, 讲究/ 辞体0和
/ 文制0:
初, 沙门慧睿才识高明, 常随什传写。什每与睿论西方辞体, 商略同异。云: / 天竺国俗, 甚重文制, 其宫商体
韵, 以入弦为善。凡觐国王, 必有赞德, 见佛之仪, 以歌叹为贵。经中偈颂, 皆其式也。但改梵为秦, 失其藻蔚, 虽得
大意, 殊隔文体。有似嚼饭与人, 非徒失味, 乃令呕秽也。0[ 1] ( 卷2)
这里/ 天竺国俗, 甚重文制0似乎与前面道安所言/ 胡经尚质0 相抵牾, 那么, 佛经原文究竟是尚
文还是尚质呢? 这个问题很复杂。印度文学研究专家黄宝生先生说, 早期佛教( 公元前五六世纪至
公元前后) 多是口头宣讲, 口耳相传, 语言较为质朴。佛教分化为大乘、小乘两派后, 逐渐采用梵语
作为佛典语言, 梵语本身也有雅俗之分。东汉及六朝的译经涉猎不同流派, 不同风格, 有的尚文, 有
的尚质。鸠摩罗什说/ 天竺国俗, 甚重文制0, 主要指当时印度上层社会流行的古典梵语文学, 尤其
是/ 大诗0文体[ 7] 。这种/ 大诗0文体, 一重文藻, 二重宫商体韵, 以入弦为善。罗什认为, 在翻译中应
注意从文学的角度对此予以关注, 考虑汉语译文的文学品味, 否则, 只得大意, 一味追求质实, 失去
了文字的音律与丽藻, 其感动人心的魅力也就难以存在, / 非徒失味, 乃令呕秽也0。鸠摩罗什这里
) 118 )

着重从/ 辞体0和/ 文体0的角度比较梵汉两语, 注重同异之辨, 强调汉语译文的修饰之美。这是他一
以贯之的主张。以此标准, 他很不满于过去的译文。罗什历览旧经, / 复恨支、竺所译, 文制古质, 未
尽善美, 乃更临梵本, 重为宣译0[ 1] ( 卷3) 。/ 未尽善美0 或许就在于/ 在言过质0 和/ 失其藻蔚0。很明
显, 他强调言意之间的修辞成分, 要求善出善入, 不同言而同妙。
与鸠摩罗什一起讨论/ 辞体0和/ 文体0的僧睿, 曾先期受业于道安译场, 道安去世后, 随从鸠摩
罗什。对于两位佛师翻译主张的不同,

僧睿深有体会。他在5大品经序6说: / 执笔之际, 三唯亡师五
失及三不易之诲, 则忧惧交杯, 惕焉若厉, 虽复履薄临深, 未足喻也。0这是说, 依照道安/ 五失本0之
说, 斤斤于守本践迹, 如履薄冰, 而到罗什门下, / 详其义旨, 审其文中0, 只要/ 旨不违中0, / 文虽左
右, 不害也, 故能领悟标出, 杰出冠时0。从/ 唯惧失本0到/ 旨不违中0, 从/ 在言过质0到/ 质而能雅0,
从/ 遵实崇本0到/ 依实出华0, 无疑是翻译实践上的一种超越, 更是翻译思想上的一种升华。钱锺书
指出: / 罗什专为-文藻. 而发, 尤属知言。盖移译之难, 词章最甚。0/ -虽得大意, 殊隔文体. 一语, 可
谓切中佛典汉译之弊。梵本义理虽得, 隔在-言准天竺. , 未能成为汉文文制。岂期必胜其辞, 必尽
其意耶?0[ 8] ( P1264)
鸠摩罗什重文采藻饰, 译风也非常严谨。他常常对译文反复推敲, / 一月余日, 疑难犹豫, 尚未
操笔0。故其译文能达到/ 会达方言, 风骨流便0[ 23] 的境界。罗什的德行学问堪称一代楷模, 以至于
传译佛经最盛时其周围聚集的僧人达数百人, 其中不乏著名人物和前辈硕学。5高僧传#译经论6
曰: / 时有生、融、影、睿、严、观、恒、肇, 皆领意言前, 词润珠玉, 执笔承旨, 任在伊人。0这些人秉承罗
什崇尚文饰的译风, 牢固确定了文饰翻译派在译经史上的地位和影响, / 故长安( 按: 罗什当时在长安
译经) 所译, 郁为称首0[ 1] ( 卷3) 。他主持翻译的佛经典籍达四百卷之多, 以至于5晋书#载记6称: / 今之
新经, 皆罗什所译。0所谓/ 新经0, 是相对早期/ 直言理旨, 不加润饰0 的/ 言准天竺0[ 1] ( 卷1) 译本而言
的。他的翻译水准和质量, 在当时和后来都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他所译佛经如5金刚经6、5法华
经6、5维摩诘经6、5华严经6等都是文学味很浓的佛经典籍。其中的5维摩诘经6本是一部小说, 极富
文学趣味, 所以其翻译自然会触及审美层次。僧肇在5维摩诘经序6称: / 其文约而诣, 其旨婉而彰,
微远之言, 于兹显然矣。0 其5百论序6 又赞: / 质而不野, 简而必诣。0 梁启超更是高度评价了他的
贡献:
赞宁说: / 童寿( 罗什) 译法华, 可谓折中, 有天然西域之语趣。0 ( 5宋高僧传6 卷三) / 天然语趣0 四字, 洵乃精评。
自罗什诸经论出, 然后我国之翻译文学, 完全成立。盖有外来/ 语趣0 输入, 则文学内容为之扩大, 而其素质乃起一
大变化也。绝对主张直译之道安, 其所监译之5增一阿含6、5 婆沙6 、5三法度6 诸书, 虽备极矜慎, 而千年来鲜人过
问; 而什译之5大品6 、5法华6 、5维摩6 以及四论(5中65百65十二门65大智度6 ) , 不特为我思想界辟一新天地, 即文学
界之影响亦至矩焉, 文之不可已如是也。[ 9] ( P186)
梁启超由衷

赞曰: / 鸠摩罗什者, 译界第一流宗匠也。0[ 59] ( P184) 从影响接受的角度看, 罗什等人
的翻译非常适合文人的口味, 很受文人欢迎。慧远评罗什本5法华经6 / 曲从方言, 而趣不乖
本0[ 10] ( 卷63) , 是当时流传甚广的佛教经典译本。实际上, 他的翻译不仅比六朝同时期的译本受欢
迎, 而且堪与唐玄奘的译本相媲美1
, 正如陈寅恪所云: / 予常谓鸠摩罗什翻译之功, 数千年间, 仅玄
奘可以与之抗席。然今日中土佛经译本, 举世所流行者, 如5金刚65心经65法华6之类, 莫不出自其
手。0陈氏特别指出, / 所至此译文, 其文皆不直译, 较诸家雅洁, 当为一主因。0[ 11] ( P244)
在罗什译经的时代, 正是我国美学正式建立的时期, 也是文风开始趋于华美的转型时期。从曹
丕的/ 诗赋欲丽0和陆机的/ 诗缘情而绮靡0中, 可以看出语言风格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翻译的
语言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 反过来, 译写时讲究藻蔚与文制、注重修辞文饰, 也会促进此种文风的
进一步变化。应该说, 两者的互动合力最终影响了六朝时期崇尚文饰藻采的文学思潮之转型。

译经对六朝文学产生的另一影响表现在, 四声之发明实依赖于此。陈寅恪先生认为, 四声说的
提出, 是由于转读佛经的直接影响。其5四声三问6的第一问就是: / 中国何以成立一四声之说? 即
) 119 )

何以适定为四声, 而不定为五声或七声, 抑或其他数之声乎?0[ 12] ( P367) 他认为, 四声之中, 入声最易
区别, 而其他三声/ 实依据及摹拟中国当日转读佛经之三声。而中国当日转读佛经之三声又出于印
度古时5声明论6之三声也。,,佛经输入中国, 其教徒转读佛经时, 此三声之分别当亦随之输入。
,,故中国文士依据模拟当日转读佛经之声, 分别定为平上去三声。合入声共计之, 适成四声。于
是创为四声之说, 并撰作声谱, 借转读佛经之声调, 应用于中国之美化文0。
除转读外, 四声之发明与佛教的梵呗亦密切相关。慧皎5高僧传#经师论6云: / 天竺方俗, 凡是
歌咏法言, 皆称为-呗. 。至于此土, 咏经则称为-转读. , 歌赞则号为-梵呗. 。0梵呗与转读, 都是诵
经, 不过, 前者为梵文, 后者是汉文, 联系极为紧密。转读讲究/ 三位七声, 次而无乱; 五言四句, 契而
莫爽。其间起掷荡举, 平折放杀, 游飞却转, 反叠娇弄。0[ 1] ( 卷13) / 响韵清雅, 运转无方。0[ 1] ( 卷13) 据丁
福保5佛学大辞典6解释, 梵呗是/ 法会之声明也0, / 音韵屈曲升降, 能契于曲, 为讽咏之声, 是梵土之
法曲, 故名梵呗0。可见, 梵呗也讲究声音的抑扬顿挫。在抑扬其声方面, 转读和梵呗是一致的。四
声之发明与转读有关, 与转读相去不远的梵呗亦对其具有启发催化的作用。转读

、梵呗为世人重视
是四声发明的关键。佛教传入中国之初, 由于汉语与梵文在音韵上的差异, 转读、梵呗这些经声梵
响并未在中土流行开来。5高僧传#经师论6曰: / 自大教东流, 乃译文者众而传声者盖寡, 良由梵音
重复, 汉语单奇。若用梵音以咏汉语, 则声繁而偈迫; 若用汉曲以咏梵文, 则韵短而辞长。是故金言
有译, 梵响无授。0僧亦云: / 至于胡音, 为语单复无恒, 或一字以摄众理, 或数言而成一义。0[ 2] ( 卷1)
译经者认识到胡( 梵) 汉语言的不同, 梵文是拼音化、多音节字, 重复、声繁, 重在表意; 汉语是单音节
词, 一字一音, 一字一义, 比较简洁。怎样实现两者的对应, 是个难题。由于兼通两门语言的人甚
少, 初始的佛经的翻译只求达义, 几乎忽略了梵文原有的音韵之美。这种状况直到鸠摩罗什入长安
以后才逐步得以解决。罗什强调翻译除保持原意外, 也要注重保存原来的语趣, 创造一种具有外来
语与汉语协调之美的文体, 所谓/ 曲从方言, 趣不乖本0[ 10] ( 卷63) 。譬如, 梵文佛典有一种特别的体
裁, 散文继续之后往往用韵文( 韵文是有节奏之文, 不必一定有韵脚) 重说一遍, 这部分韵文称为
/ 偈0, / 偈者结语, 犹诗颂也0[ 2] ( 卷7) 。偈体只求音节整齐、文字上口, 以便于传诵记忆, 但罗什为保
持梵文的语趣, 对于偈颂之体, 甚至反对改梵为汉。这些讲求音韵之美的主张, 对经声梵响的勃兴,
无疑是极大的推动。于是, 转读、梵呗受到人们的重视。
罗什提倡经声梵响的主张, 由于南北僧侣之往来与学术交流, 影响及于江左, 可能促成了四声
的发明。罗什译经主要助手僧睿, 与文士交往颇多。/ 陈郡谢灵运笃好佛理, 殊俗之音多所达解, 乃
咨睿以经中诸字, 并众音异旨, 于是著5十四音训叙6, 条例梵汉, 昭然可了。0[ 1] ( 卷13) 僧睿入南, 对梵
音在南方的流传肯定有推动作用。罗什另一弟子僧朗, 曾在长安受教, 后来亦由北入南, 5大乘玄
论6 卷一载: / ( 朗) 从北土远习罗什师义, 来入吴土, 住钟山草堂寺, 值隐土周。周因就师
学。0[ 3] ( P736) 周是/ 四声0说倡导者之一, 由此更见罗什与四声发明的联系。考之5高僧传6, 罗什门
徒入南者, 有慧睿、慧严、慧观、竺道生、僧苞、昙鉴; 南僧入北求学者, 有法庄、僧弼、惠安等。罗什门
徒入南及南僧入北就罗什受业, 客观上使罗什的影响遍布江南塞北。学术方面, 庐山慧远与罗什书
信往来频繁, 互相切磋义理。罗什高足僧肇的5肇论6, 就是由南人结集而成。罗什重视经声梵响的
主张, 亦可能随之南传。而知音之士遂把梵语之声调引入汉语, 导致了四声的发明。这也可能是依
其原来娴习的声调唱诵佛经的胡僧在江左

倍受青睐的原因。宋代的沈括在5梦溪笔谈6中说: / 音韵
之学, 自沈约为四声, 及天竺学入中国, 其术渐密。0[ 13] ( P82) 他也注意到佛经翻译所起到的催化作用。
所以, 中土重视梵响肇始于罗什, 对于四声的发明, 罗什实有筚路蓝缕之功。
表面上看, 佛经的传译仅仅是一些僧人的事, 佛经传译注重文饰声韵也仅局限在一个狭小的佛
教圈内, 但虑及六朝佛教的背景以及僧人文士的密切接触, 我们就会感到这种翻译崇尚文饰藻采之
风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当时的文学观念。首先, 南北朝时期, 南北两个政权都崇信佛教, 帝王和高门
华胄奉佛者极多。南朝的宋文帝、江夏王刘义恭、齐文惠太子、竟陵王萧子良、梁武帝父子, 世家大
族中的王、谢诸家, 等等。由于他们的倡导和垂范, 士人贤达与下层百姓极其虔诚地宗奉佛教。诗
) 120 )

人杜牧一句/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0, 让人可以遥想南朝信佛风气极盛。其次, 一些社
会地位很高的文人如谢灵运、谢庄、王僧虔、张融、谢超宗等都与僧人交往非常频繁。谢灵运小时寄
养在僧人处, 他所处的时期, 佛学已经从附庸于玄学的地位上升至主导。他曾和名僧慧林、慧远、好
隆、慧严、慧观、慧睿等人往来。从收录在5广弘明集6中的5佛影铭6、5辩宗论6 看出, 他对佛学有精
湛的研究。而竟陵王萧子良好文亦崇佛。他在其西邸既招文士, 亦聚名僧。类似文人与名僧交往
的活动, 史书多有记载。第三, 作为一个特别的个案, 我们可分析一下刘勰的情况。刘勰一生曾三
次在定林寺研习佛经。第一次是跟随僧佑学习, 长达十余年, 僧佑主持编撰的5出三藏记集6、5弘明
集6等著作, 不少学者认为实出刘勰之手。范文澜云: / 僧佑宣扬大教, 未必能潜心著述, 凡此造作,
大抵皆出彦和之手也。0[ 14] ( P730) 杨明照也坚持这一看法: / 舍人依居僧佑, 博通经论, 别序部类, 疑在
齐永明中僧佑入吴试简五众, 宣讲十诵, 造立经藏, 抽校卷轴之时。僧佑使人抄撰诸书, 由今存者文
笔验之, 恐多为舍人捉刀。0[ 15] ( P393) 退一步讲, 即非如此, 刘勰在其中的作用也不能低估。刘勰第二
次入定林寺在梁武帝天监七年, 他奉敕参与抄撰众经。第三次在昭明太子亡后, 又受武帝之命到定
林寺撰经, 直至变服出家, / 未期而卒0。终其一生, 刘勰都浸染在佛学的氛围中, 汉末以来佛经传译
的历史以及佛典翻译形成的崇尚文采的理论和实践, 这些因素作为一种刺激力量, 都会促使他下决
心把文饰藻采视作5文心雕龙6的重要内容, 从而进一步影响并制约他的文学观念。
注释:
1 玄奘和鸠摩罗什有不少同本异译的著名佛经,
如5金刚经6( 罗什译5金

刚般若泼罗蜜经6) 、5维
摩诘经6 ( 罗什译5维摩诘所说经6 ) 等, 可以比较
两人译风之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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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loze Inclinat ion about translation of Buddhist
Scripture and Its Influence on Literature in Six Dynast ies
XIN Gang-guo
( Chinese Department, Liaocheng University, Liaocheng, Shandong 252059)
Abstract:The developing trend about translation of Buddhist scripture was being from unvarnished verbatim translation to
gloze canonical free translation in Six Dynasties. The turning caused the form of the trends of thought in literature in Six Dynasties,
and also was helpful to the invention of four tones. In general, the gloze inclination about translation of Buddhist scripture extremely
affected the development style and features of literature in Six Dynasties.
Key words: Jiu Mo Luo Shi; Buddhist Scripture; Gloze; Translation; Four Tones
( 责任编辑 白 洁)
) 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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