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宗三视野中的朱子思想
牟宗三判定朱熹别子为宗标准的疏解与反思
客观 的 限定应 当是强 调 由道德 实践 体现 , 者 由道 或
德情 感 呈现 出 的形上 本体 , 这一 本体 自身具 有 能动
、
判 定 朱 熹 别 子 为 宗 的本 体 标
性, 能够 作 为道 德 创 造 的 源泉 和实 体 , 又能 够 作 为
准 : 有 与 活动 存
在牟 宗 三看来 , 明儒学 都肯 定存 在 着 形上 本 宋 体, 世界 万 物 的 存 在 以及 人 的 道 德 实 践 都 根 源 于
通 过对 作 为形 上本 体 的体会 差别 , 宗 三认 为 牟
*
收 稿 日期 :0 91 - 5 2 0 — I2
向, 另开 出一 新 的系 统 , 即将 作 为 形 上本 体 的最 高 存在 理解为 “ 只存 有 而不 活 动” 。牟 宗 三认 为 儒 者 家哲学 中认 定“ 即理 ” 派 代表 了儒 家发 展 的 正 心 一 宗, 并且 只有这样 的儒 家哲学 才真正 的解 决 了康 德
基 金 项 目 : 龙 江 省 研 究 生创 新 科 研 项 目( J C 2 0 — 0 HL ) 黑 Y S X 0 70 2 J
作者简介 : 王
秋 ( 9 9) 男 , 龙 江 双 鸭 山人 , 龙 江 大 学 哲 学 与 公 共 管 理 学 院 中 国哲 学 专 业博 士研 究 生 。 17一, 黑 黑
用这 一标 准牟 宗 三认定 程 颐和朱 熹 是歧 出 的别 子 。 朱 熹 虽然 在学 问上 集 前 人 之 大 成 , 在 牟 宗 三 处 , 但
则 只 是形 式上 的 , 内圣 之 学 的实 质 看 , 子 学 不 从 朱 是儒 家 思 想 的正 宗 , 是 承 接 程 颐 而 来 的 又 一 转 而
牟宗三先生对朱子学诠释之省思
关键词 : 牟宗三; 朱子学; 存有不 活动; 气心 ; 心 与理 为 二 ; 别 子为宗; 后 天 中图分类号 : B 2 6 1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 号: 1 0 0 4 —2 2 3 7 ( 2 0 l 7 ) 0 1 —0 0 0 1 一O 9
DOI : 1 0 . 3 9 6 9 / j . i s s n . 1 0 0 4 —2 2 3 7 . 2 0 1 7 . 01 . O O l
生 对 于 朱 子 学 的判 别 , 也 是 以相 同 的道 理 , 即 “ 心 即理 ” 与“ 心 不 即理 ” 做 为 区分 , 心 即理者 , 则 可为顿教 ; 心 不 即理 者 , 则 为 后 天 渐 教 。 故
行 , 即是 将 八 - / 7 , - 2 _“能 ”义 凸 出 。 “能 ”义
面 通 。 真 谛 引之 向真 心 走 也 。 ) l 1 ] 这 里 是 牟先 生 对 佛 教 的 判 教 , 相应于此 , 其 对 宋 明 理 学 的判 教 亦 同 。在 佛 教 , 牟 先 生
体系, 而且 言 简 意 赅 , 把 牟 先 生 的 体 系 与 判
准 , 清楚表达 , 示之 如下 : 不过 世 亲 头 脑 明 晰 , 喜分析 , 而 乏 理 想 主 义之 情 调 ( 到《 摄论 》 时 已经 如 此 ) , 大体 喜 作 能 所 之 分 别 , 为 对 列 顺 取 之 形 态, 与儒 家 朱 子 相 似 。 故 彼 - 2 _ 思 想 成 为
摘要 : 牟 宗 三先 生 判 朱 子 学 为 别 子 为 宗 , 有二个意思, 第 一, 自成 一 宗 , 创构体 系, 而为 大家; 第二, 不是 正宗, 与 先 秦 儒 学有 别 。 至 于 牟 先 生 之 所 以视 朱 子 学 不 同 于 孔 孟 易 庸 等 体 系 的 原 因, 大致有 三: 第一 , 理是但理 , 存 有 而 不 活 动, 因为 性 才 是 理 , 心不是理 , 理 不 能下贯 而为心 。第二 , 朱 子学是 一种 后天 的渐教 , 乃 因为 其 要 透 过 格 物 的工
朱子与康德敬论的比较
一 、牟 宗 三 先 生 对 朱 子 持 敬 工 夫 的 衡 定
牟宗三先生认为 朱 子 的 持 敬 的 工 夫 是 “空 头 的涵养 ”[1](P.210),这 是 研 究 宋 明 理 学 的 学 者 所 周知的。所谓空头 的 涵 养,牟 先 生 之 意 是 认 为 朱 子主张心 理 为 二,理 是 心 的 认 识 的 对 象,心 要 通 过格物穷理才能真 正 了 解 性 理 的 意 义,能 明 理 才 能依理而 有 道 德 实 践 产 生 出 来。 由 于 是 心 理 为 二,则朱子 所 说 的 心,不 能 是 孟 子 陆 王 所 肯 定 的 心即理的心,不能当下 “逆 觉 体 证”本 心。 如 果 是 如此,则朱 子 所 说 的 心 是 “气 心 ”,并 非 道 德 的 本 心。虽然,朱子 很 强 调 持 敬 的 工 夫,以 “敬 ”来 要 求生命整齐严肃,而 以 这 种 专 一 严 肃 的 心 理 状 态 来做为格物穷理 的 根 据。 心 能 持 敬,便 能 平 静 清 明,心静则理明;而 在 明 理 之 后,也 因 为 有 持 敬 的 工夫,能使 心 依 理 的 规 定 而 实 践,这 是 朱 子 所 谓 的敬贯动静的工夫,亦 是 朱 子 的 成 德 理 论 的 一 个 关键性的 工 夫。 牟 先 生 认 为 虽 然 持 敬 在 朱 子 的
JournalofHangzhouNormalUniversity 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s
No.4 Jul.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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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 州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年 社 月会 科 第学 版 期 2
力量。能 让 这 种 力 量 呈 现,人 就 可 以 实 践 道 德、 服膺义务,即能 无 条 件 地 行 所 当 行。 如 果 朱 子 并 不肯定人有这种心 即 理 的 心 的 活 动 呈 现,不 能 由 逆觉体证而显本心,而 要 通 过 穷 事 物 之 理 作 为 心 所依循,则这种 工 夫 理 论 不 能 让 本 心 呈 现。 本 心 不呈现,则在明理 之 后,也 是 心 理 为 二,此 理 不 能 给出活动性,于是 理 是 静 态 的 存 有,而 心 是 气 心。 对于不是理的气心 此 一 主 体,如 何 能 依 不 同 于 心 而要对心 作 规 范 的 理 呢? 故 朱 子 需 要 以 “敬 ”的 工夫来 使 心 合 理,而 且 认 为 敬 的 工 夫 是 心 去 明 理,然后依理而行,整 个 活 动 所 必 须 要 的 工 夫,如 上文所说 的 敬 贯 动 静。 但 是 否 加 上 了 持 敬 的 工 夫就可以使心一 定 能 够 明 理,即 从 理 而 行 呢? 牟 先生认为 此 是 没 有 保 证 的,即 是 说 若 心 是 气 心, 则以敬去涵养也只 是 涵 养 气 心,并 不 能 让 心 生 出 自发无条 件 的 实 践 的 要 求。 即 以 敬 要 求 心 要 严 整、庄敬,让理性的 法 则 为 心 所 接 受,这 一 种 是 外 加的而且是用在气 上 的 工 夫,并 不 必 能 产 生 自 发 的、合于 理 的 要 求。 如 果 是 这 样,则 持 敬 的 工 夫 虽然在朱子是那么 的 关 键,但 对 于 真 正 道 德 行 动 的产生,也只能是 外 缘 的、辅 助 的 工 夫,非 本 质 的 工夫。
从“格物致知”看朱熹的理学地位
从“格物致知”看朱熹的理学地位作者:魏志远来源:《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02期摘要:牟宗三以道德形上学为根据,从本体论和工夫论两方面展开论述,认为朱熹将天理与人心相区分,追求“只存有不活动”的道德本体和格物致知的顺取工夫,而将其判为“别子为宗”。
但是通过对朱熹思想发展脉络的进一步研究可以发现,其“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的工夫入路是对程颢等学者过于追求“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道德境界而忽视具体实践工夫的一种矫正。
朱熹的“格物致知”思想促进了先秦以来儒家传统思想的深化和思维水平的提升,在宋明理学的发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关键词:牟宗三;朱熹;别子为宗;格物致知中图分类号:B2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8268(2013)02004605一、牟宗三对朱子“别子为宗”的判定在对宋明理学的研究中,牟宗三以道德的形上学为根据,将宋明理学诸家分成五峰蕺山、象山阳明和伊川朱熹三系。
所谓道德的形上学就是从道德的入路而证成形上学,以赋予宇宙万物道德价值和意义的学说,其关心的问题“首在讨论道德实践所以可能之先验根据(或超越的根据),此即心性问题是也。
由此进而复讨论实践之下手问题,此即工夫入路问题是也。
前者是道德实践所以可能之客观根据,后者是道德实践所以可能之主观根据。
宋、明儒心性之学之全部即是此两问题。
以宋、明儒词语说,前者是本体问题,后者是工夫问题”[1]7。
以此为根据,在本体论方面,牟宗三认为:“溯自濂溪之言诚体、神体乃至太极,横渠之言太虚神体,明道之直就…于穆不已‟之体言道体性体,而又易体、诚体、神体、心体、理体、仁体、忠体、敬体,通而一之,总之是对于道体性体无不视为…即活动即存有者‟。
”[1]69也就是说,濂溪、明道等人将性体(即心体)调适上遂,与天道实体“其内容的意义完全同一”,“为物不贰,生物不测”的天道能够创生宇宙万物,是万物得以存在的存有之理,其本身也是生生不息的超越之理。
马一浮、牟宗三对朱熹“性即理”的不同解读
把“ 性 即理” 与“ 心 即理 ” 分 别 看 作 朱 学 与 陆
王 学 的根 本 分 歧 , 可 以追 溯 到 1 9 3 1年 出 版 的 吕思
勉 的《 理 学纲 要》 。该 书指 出 : “ 朱 陆之 异 , 象 山谓
收 稿 日期 : 2 0 1 4—1 1— 0 6 基金项 目: 教 育 部 哲 学 社 会科 学 重 大 课 题 “ 百 年 朱 子 学研 究精 华 集 成 ” ( 1 2 J Z D 0 0 7 ) 的研 究 成 果 。
理” 及 其 与陆 王 “ 心 即理 ” 之关系 , 马 一 浮 与 牟 宗
理’ , 而‘ 心统 性情 ’ 也, 故所 谓 性者 , 虽 纯 粹 至善 ,
而 所谓 心者 , 则 已不 能离 乎 气 质 之 累 , 而 不 免 杂 有 人欲 之私 。惟其 谓 ‘ 心 即理 ’ 也, 故 万 事 皆 具 于 吾心 , 吾心之外 , 更无所谓理 , 理之外, 更 无 所 谓
四朱熹性即理与陆王心即理的相互联系无论是马一浮还是牟宗三他们都认为朱熹的性即理与陆王心即理之间存在着明显差别需要指出的是与牟宗三不同马一浮不是把这种差别看作是对立而是强调二者的相互联事实上朱熹在讲性即理心具众理的同时还具有心外无理的思想
2 1世 纪 儒 学 研 究
杭 籍 州 师 鎏 范 大 学 疆 学 报 一 社 会 科 学 版 一 ■ L 一 z o 工 0 与 仁 3 _ 。 o 一 - J Q n 。 i 一 t i m 工 o 0 3 o 一 o N | 1 o o c n z 互 o 1 ∽ j n _ o e — c n ∽ i ‘ 一
“ 理学 ” , 把陆王学界定为“ 心学 ” 。与 此 不 同 , 一些 学 者 反 对 把 “ 性 即理 ” 与“ 心 即理” 对立起 来 , 甚 至 通 过 强 调 二 者 的 相 互 联 系, 把 朱 学与 陆王 学 调 和 起 来 。 马 一 浮虽 强 调 “ 性 即理 ” 与“ 心即理 ” 的不 同 , 但 是 以 朱 熹 陛 即理 ” 涵摄 “ 心 即理” 。 牟 宗 三 则 通 过 分析 朱 熹 “ 性即理” 与陆 王 “ 心即理” 的截 然不 同 , 并 以为 “ 朱 子 实 非孟 子学 ” 。这 些 莫 衷 一 是 的学 术 观 点 是 进 一 步 研 究 朱 熹“ 性 即理 ” 及其与陆王“ 心 即理 ” 之 关 系 的 学 术基 础 和可 供 参 考 的学 术 资 源 。
牟宗三视野中的朱子思想
牟宗三视野中的朱子思想杨俊峰(南开大学哲学系,天津300071)摘要:牟宗三对朱子思想的研究与其宋明理学的“三系”划分具有密切的关系。
他认为,朱子继承伊川开启的儒学转向而创立了“中和新说”,确立了心、性、情三分的格局和偏重格物穷理的工夫论。
自孔孟而来至宋明儒大宗都将形而上真体理解为“即活动即存有”者,而朱子却将其理解为“只存有不活动”者,由此即有直贯系统与横摄系统之异。
牟宗三对朱子的解释和评价建立于其心学立场之上,且有简单化倾向。
关键词:心性;理气;只存有不活动中图分类号:B2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2862(2010)04-0013-03第23卷第4期2010年10月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Journal of Henan Radio &TV UniversityVol.23,No.4Oct .2010收稿日期:2010-05-17作者简介:杨俊峰,男,山东惠民人,南开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宋明理学及现代新儒家。
在牟宗三的哲学史研究中,宋明理学的“三系”划分是最有创见同时也最受争议的观点。
他继承其师熊十力开启的现代新儒家之心学立场和思路,根据心学的义理精神,将自程颢(明道)以降的宋明理学分为:胡宏(五峰)、刘宗周(蕺山)、陆九渊(象山)、王守仁(阳明)及程颐(伊川)、朱熹三条发展路向。
其中,前两系是顺应孔孟思想的本来方向发展,共同构成了宋明理学的大宗;而后一系对儒家的根本精神而言则发生了明显之转向,因而是宋明理学主流的“别子为宗”,只能是小宗。
这种观点对宋明理学的传统理解构成了严重挑战,并且由于伊川、朱子在历史上具有的正统地位和影响的事实而备受质疑。
朱子在宋明理学中之重要地位毋庸置疑,而牟宗三划分“三系”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基于其对朱子思想的理解与诠释。
因此,梳理和辨析牟宗三的朱子研究对于客观理解和评价其“三系说”乃至其全部儒家诠释思想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从中和旧说到中和新说:朱子思想的形成历程中和新说的确立标志着朱子思想的定型。
对牟宗三诠释朱熹中和说的方法论反省
對牟宗三詮釋朱熹中和說的方法論反省台灣大學哲學系副教授杜保瑞摘要:本文討論牟宗三先生對朱熹中和說的批評意見及方法論反省,首先說明牟宗三先生的哲學問題意識,在於對比中西哲學而主張儒學系統是唯一能完成形上學的系統,以此之故,牟先生特別關心儒家道德形上學的證成義,於是所說之本體孙宙論的縱貫創生系統,成了綰合孙宙論本體論工夫論境界論的天道流行義與聖人踐形義的粽合型態形上學,並以此為孔孟之根本型唯一型。
以此解讀朱熹哲學時,便將朱熹純粹談論存有論的概念定義及概念解析的儒學系統說為別子,主要關鍵在此系統中並不說明主體活動,而又將朱熹詮解《大學》說工夫次第的格物窮理工夫說為只管認知不管意志純粹化的道德活動。
本文即將指出朱熹說存有論與工夫次第論並不違背孔孟實踐義,只是說了不一樣的形上學系統及討論了工夫次第問題,而工夫次第問題亦不是對立於本體工夫的問題,以此還原朱熹學思的型態定位。
本文藉由牟宗三先生批評朱熹中和說的意見而進行方法論的反省,指出朱熹中和新說尌是一工夫次第論的主題,並不需要把存有論的心性二分的意見置入此處而為批評,亦無頇把涵養說視為非本體工夫。
關鍵詞:朱熹、牟宗三、中和說、存有論、方法論、逆覺體證大綱:一、前言二、對牟宗三談中國哲學及儒家哲學義理型態的意見定位三、對牟宗三談朱子學的義理型態之意見定位四、牟先生對朱子詮釋的工作架構五、牟先生對朱熹中和說的批評及反省六、小結一、前言當代大儒牟宗三先生,可謂當代中國哲學界中在理論建構上屬綿密廣袤深刻悠遠之第一人,他上下儒釋道,綜說中西印,而最終歸本於儒學,牟先生可以說是當代新儒學最重要的理論家、哲學家,說牟先生所建立的儒學優位的哲學體系是當代新儒學中的第一人應屬實至名歸。
牟先生的儒學建構尌是當代新儒家的第一典範,但是這個典範的建立卻是在牟先生消化西方哲學、融通中國儒釋道三教、又欽點儒學本義、原型、圓教的一連串論述歷程後的結晶,這個結晶品中,卻對朱子學多有批評,認為朱子學不是孔孟易庸周張陸王一大系統內的型態,此一評價可謂事關重大。
从“格物致知”看朱熹的理学地位——对牟宗三判朱熹为“别子为宗”的反思
从“格物致知”看朱熹的理学地位——对牟宗三判朱熹为“别子为宗”的反思魏志远【摘要】牟宗三以道德形上学为根据,从本体论和工夫论两方面展开论述,认为朱熹将天理与人心相区分,追求“只存有不活动”的道德本体和格物致知的顺取工夫,而将其判为“别子为宗”.但是通过对朱熹思想发展脉络的进一步研究可以发现,其“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的工夫入路是对程颢等学者过于追求“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道德境界而忽视具体实践工夫的一种矫正.朱熹的“格物致知”思想促进了先秦以来儒家传统思想的深化和思维水平的提升,在宋明理学的发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期刊名称】《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3(025)002【总页数】5页(P46-50)【关键词】牟宗三;朱熹;别子为宗;格物致知【作者】魏志远【作者单位】南开大学哲学院,天津300071【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B261一、牟宗三对朱子“别子为宗”的判定在对宋明理学的研究中,牟宗三以道德的形上学为根据,将宋明理学诸家分成五峰蕺山、象山阳明和伊川朱熹三系。
所谓道德的形上学就是从道德的入路而证成形上学,以赋予宇宙万物道德价值和意义的学说,其关心的问题“首在讨论道德实践所以可能之先验根据(或超越的根据),此即心性问题是也。
由此进而复讨论实践之下手问题,此即工夫入路问题是也。
前者是道德实践所以可能之客观根据,后者是道德实践所以可能之主观根据。
宋、明儒心性之学之全部即是此两问题。
以宋、明儒词语说,前者是本体问题,后者是工夫问题”[1]7。
以此为根据,在本体论方面,牟宗三认为:“溯自濂溪之言诚体、神体乃至太极,横渠之言太虚神体,明道之直就‘于穆不已’之体言道体性体,而又易体、诚体、神体、心体、理体、仁体、忠体、敬体,通而一之,总之是对于道体性体无不视为‘即活动即存有者’。
”[1]69也就是说,濂溪、明道等人将性体(即心体)调适上遂,与天道实体“其内容的意义完全同一”,“为物不贰,生物不测”的天道能够创生宇宙万物,是万物得以存在的存有之理,其本身也是生生不息的超越之理。
冯友兰、牟宗三对朱熹“理”之不同诠释
冯友兰、牟宗三对朱熹“理”之不同诠释作者:乐爱国来源:《社会科学研究》2015年第06期〔摘要〕冯友兰、牟宗三对于朱熹的“理”作了完全不同的诠释,主要在于:冯友兰把理诠释为“共相”,并在此基础上把理先气后诠释为“逻辑在先”,讨论理的“无动无静”;牟宗三则把理诠释为形而上的“存在之理”,并在此基础上把理先气后诠释为“形而上的先在”,特别强调理的“只存有而不活动”。
虽然他们都认为朱熹的理是客观的,并否定气由理而产生出来,但是,牟宗三反对冯友兰“以新实在论的思想解析朱子”,并且强调朱熹的理“只存有而不活动”是对于理的道德意义的减杀。
从这个意义上说,冯友兰对于朱熹“理”的诠释,是哲学史的诠释,而牟宗三的诠释则是儒学史的诠释。
〔关键词〕冯友兰;牟宗三;朱熹;理〔中图分类号〕B2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769(2015)06-0148-06冯友兰《中国哲学史》认为,朱熹的哲学“近于现代之新实在论”。
〔1〕牟宗三则在论及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时针锋相对地指出:“冯氏以新实在论的思想解析朱子,当然是错的。
”〔2〕对此,陈来认为,程朱理学在哲学上确有与新实在论相通之处,“冯先生从新实在论的立场所阐发的程朱理学的哲学见解,还是相当深刻的”。
〔3〕从这些尖锐的讨论中至少可以看出,牟宗三对于朱熹哲学的诠释与冯友兰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而且在笔者看来,这一差异最根本的在于对朱熹的“理”之不同诠释。
重要的是,对这一差异的分析,或许可以为我们合理地认识朱熹的“理”提供新的思路。
一、“共相”与“存在之理”20世纪初,西方实在论哲学传入中国。
一些学者开始用这种学术观点阐释朱熹哲学。
王国维早在1904年发表的《释理》中就指出:“朱子之所谓理与希腊斯多噶派之所谓理,皆预想一客观的理,存于生天、生地、生人之前,而吾心之理不过其一部分而已。
……理者主观上之物也。
故对朱子之实在论,而有所谓观念论者起焉。
”〔4〕显然,王国维是用实在论诠释朱熹的“理”,并将朱熹实在论与观念论相对立。
唐君毅的朱子学--以“心”概念的理解为核心
第19卷第11期Vol.19ꎬɴ11宜宾学院学报JournalofYibinUniversity2019年11月Novemberꎬ2019㊀收稿日期:2018-11-15作者简介:王雪卿(1967-)ꎬ女ꎬ台湾嘉义人ꎬ副教授ꎬ博士ꎬ主要从事儒家思想研究ꎮ唐君毅的朱子学以 心 概念的理解为核心王雪卿(台湾吴凤科技大学通识教育中心ꎬ台湾嘉义62153)摘要:牟宗三将朱子的 心 理解为只是经验实然的 形下之气 ꎬ非 道德本心 ꎬ然而朱子曾说: 心比性微有迹ꎬ比气自然又灵 吾以心与理为一ꎬ彼(佛)以心与理为二耳ꎮ 此一 气之灵 的 本心 和 理 关系ꎬ虽不像陆王 心即理 那样近ꎬ但也可能不像牟宗三所说的那样远ꎮ唐君毅对此提供了不同看法ꎬ他对朱子 心 的诠释有前后期的变化ꎬ前期认为心属气ꎬ后期更重视心具理ꎬ从而提出朱子亦有 本心 涵义ꎬ并对 心为气之灵 说再诠释ꎮ关键词:唐君毅ꎻ朱子ꎻ气之灵ꎻ心具理ꎻ心体中图分类号:B262㊀㊀㊀㊀㊀文献标识码:A㊀㊀㊀㊀文章编号:1671-5365(2019)11-0010-08㊀㊀牟宗三㊁钱穆㊁陈荣捷㊁唐君毅被视为 战后台湾朱子学研究的四大家 ꎮ[1]其中尤以牟先生的诠释最为经典㊁影响最大ꎮ牟先生以 理气二分 心性情三分 性即理 心为气之灵 理只存有而不活动 等ꎬ为朱子核心理论ꎬ提出朱子属静态横摄系统ꎬ非纵贯创造系统ꎬ只能是 别子为宗 等ꎬ此为当代儒学知名的理学判教说ꎮ港台新儒家唐㊁牟并称ꎬ唐先生朱子学相形之下较少受到关注ꎮ2000年杨儒宾在«战后台湾的朱子学研究»提及: 唐先生的论点没有引起足够的回响ꎬ这是相当不幸的事ꎮ [1]2016年郑宗义仍说:相较之下ꎬ唐君毅(1909-1978)虽亦有«中国哲学原论 原教篇»(1975年出版)专论宋明理学的发展ꎬ与较早前的«原性篇»(1968年出版)中第十一至第十七章及附编«原德性工夫 朱陆异同探源»等文字ꎬ但却甚少受到注意ꎮ[2]73-74陈振昆也说:早在几乎与牟宗三先生同时的唐君毅先生ꎬ就对于朱子的心性论与德性工夫论ꎬ展开了另一番不同义理型态的诠释ꎮ可惜的是ꎬ唐君毅的这一番诠释却被学者们所忽视ꎮ如果我们把唐君毅的诠释分析阐发出来ꎬ就很自然地可以解决一些现在争议中的关键问题ꎮ[3]由此可知唐先生朱子学虽然蕴含重要的哲学价值ꎬ却被忽略的情形ꎮ唐先生朱子诠释散见«中国哲学原论»ꎬ如:«原道篇»卷三收录早期的«由朱子之言理先气后论当然之理与存在之理»①ꎬ«导论篇»有«原太极»上㊁中㊁下三章②ꎬ«原性篇»有«原德性工夫 朱陆异同探源»«朱子之理气心性论»ꎬ«原教篇»有«朱陆之学圣之道与王阳明之致良知之道»ꎮ整体而言ꎬ唐先生秉持工夫论一系说立场ꎬ与重视圆融调会的理路ꎬ评价朱子时表现了和牟先生不同的看法ꎮ尤其是其后期的朱子学ꎬ更可看出驳辩牟说的痕迹ꎮ如1965年10月14日提到他 阅宗三兄论朱子文 ꎬ即开始 夜阅朱子书 ꎬ不断的 改作论朱子文 ꎮ[4]731965年作«原德性工夫 朱陆异同探源»时ꎬ唐先生委婉表示:近因读吾友牟宗三先生辩胡子知言疑义及论朱陆之辩二文 因牟先生文之触发ꎬ更查考文集ꎬ写为此文ꎮ吾文所言ꎬ较为平易ꎬ学者可循序契入ꎮ又吾于朱子所以疑于五峰象山之言之故ꎬ亦更顺朱子之心而代为说明ꎮ[5]555-5561969年6月21日ꎬ唐先生写下:上午阅宗三心体与性体书完ꎬ此书为一大创作ꎬ有极精新处ꎬ但其论宋明理学与我意尚多有所出入耳ꎮ[4]195-196同年10月30日ꎬ唐先生更直白批评:阅宗三兄书第三册完ꎬ此册问题颇多ꎬ不如第一㊁二册ꎮ[4]206因此ꎬ学者甚至以 巨大的分歧 形容唐㊁牟朱子学的紧张性ꎮ[2]105相较于牟先生的严厉批评ꎬ唐先生则颇有代朱子说明ꎬ为朱子心性论争地位之意图ꎮ他主张朱陆异同不在 尊德性 与 道问学 ꎬ二者同主 尊德性 ꎮ他说:朱子故重温故知新㊁博学多闻ꎬ然观其书札语录ꎬ大皆以心性工夫与友生相勉ꎬ其所尊在尊德性ꎬ志在为圣贤ꎬ又复何疑ꎮ[5]549为了响应«心体与性体»ꎬ唐先生诠释朱子呈现出前后期的变化ꎬ笔者认为这是值得注意的ꎮ本文以 心 为切入点ꎬ是因朱子之心兼理气而统性情ꎬ上承理气论ꎬ下启工夫论ꎬ实为枢纽ꎮ众所周知ꎬ 心为气之灵 是最著名之说ꎬ但除此之外ꎬ朱子亦有 本心 之义ꎮ牟先生将朱子的 心 理解为只是经验实然的 形下之气 ꎬ非 道德本心 ꎻ认为朱子 心 与 理 割截为二ꎬ 性 只是 理 而与 心 为敌体ꎮ[6]20他往往以 虚说 来解消 本心 心体 义ꎬ认为朱子并没有深刻地体会ꎮ唐先生对朱子之 心 也一再斟酌致思ꎬ但他认为朱子的心贯通理气ꎬ 气之灵 之外ꎬ亦有 心内具理以为性 的面向ꎬ两面合观ꎬ才能呈现其完整面貌ꎮ因此ꎬ他重视朱子心与气关系的殊异性与超越性ꎬ主张朱子未尝不以 心与理为一 ꎮ唐君毅说:朱子固亦尝以佛为以心与理为二ꎬ吾儒以心与理为一 实则求心之合乎理ꎬ以使心与理一ꎬ亦程朱陆王共许之义ꎮ[7]552最后他甚至主张朱子之 心 亦同有 本心 心体 之义涵ꎮ一㊁㊀ 心为气之灵 与 心者理之所会之地 :唐君毅论朱子的 心 应两面合观义透过三段文字ꎬ初步呈现唐先生论朱子之 心 的重点ꎮ唐先生说:朱子之言心ꎬ实以心为贯通理气之概念ꎮ心乃一方面属于气ꎬ而为气之灵ꎮ而具理于其内ꎬ以为性者ꎮ心之具理以为性ꎬ即心之体之寂然不动者ꎮ心之为气之灵ꎬ即心之所赖以成用ꎬ心之所以能感而遂通ꎬ性之所以得见乎情者ꎮ[8]501朱子之言心为气之灵㊁气之精爽ꎬ则是就心11㊀11期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王雪卿:唐君毅的朱子学 以 心 概念的理解为核心之连于气ꎬ而附心于气以说者ꎮ自客观的宇宙论之观点看ꎬ人之心固必连于其自身之表现于气者以言ꎬ则此语亦可说ꎮ然如纯自心性论之观点言ꎬ此语亦不须说ꎻ如要说此语ꎬ则至少须与心者 理之所会之地 («语类»卷五)合说方备ꎮ[9]399-400朱子在宇宙论上ꎬ固以心属于气ꎬ气依理而动静ꎬ并以心为有动有静ꎬ有存有亡者ꎻ在工夫论上亦谓合此道之心ꎬ可由存而亡ꎬ亦可由亡而存ꎬ其存亡全系在工夫上ꎮ然在纯粹之心性论ꎬ与直接相应于其心性论之工夫论中ꎬ则又初不重依气以言心ꎬ亦未尝不言 超乎一般之动静存亡之概念之上 之本心或心体 而与其在宇宙论上或泛论工夫时看心之观点ꎬ明有不一致处ꎮ[7]638-639在 心贯通理气 的总纲之下ꎬ唐先生主张朱子之 心 ꎬ主宰 气 ㊁运用 理 ꎬ为一 兼寂感 统性情 贯幽冥 通有无 之枢纽ꎮ 心 既是 气之灵 ꎬ亦 具理于其内ꎬ以为性 ꎬ因此ꎬ朱子的 心 可上下其讲ꎬ他主张 心为气之灵 义与 心者理之所会之地 义两面合观ꎬ才能完整把握其义ꎮ然而由此衍伸的问题是:理气二分的架构下ꎬ 心 属于气ꎬ也属于理ꎻ是 气之灵 ꎬ亦是 理之所会之地 ꎬ如何可能?唐先生于此做了分解式的说明ꎬ他认为分而言之ꎬ 心为气之灵 是从宇宙论与工夫论观点看 心 ꎻ而 心者理之所会之地 则是从心性论观点来看 心 ꎮ宇宙论观点(心是气)与心性论观点(心与理一)ꎬ如何衔接?它们平行并重?亦或有所侧重于其一?1964年唐先生作«原太极»上㊁中㊁下三章时ꎬ他对朱子 心 的理解仍偏重 气之灵 义ꎬ并不认为宇宙论观点(心是气)与心性论观点(心具理)二者应平视ꎮ他主张从纯粹心性论看 心 ꎬ才是朱子论 心 的核心义ꎬ此心性论观点之 心 ꎬ未尝无 本心 涵义ꎻ但另一方面ꎬ他又似乎被朱子屡屡以 气之灵 论心的言论所困扰ꎮ唐先生表示:朱子之重以气之灵言心ꎬ其证在其言 性犹太极 心犹阴阳 心之理是太极ꎬ心之动静是阴阳 ꎬ及重言心之 动静不同时ꎬ寂感不同位 ꎬ而谓心有往来出入之说ꎮ此皆其书中屡见之言ꎬ不须一一引ꎮ谓心犹阴阳ꎬ亦即气之灵以言心ꎮ[8]509-510由此不免批评朱子之论堕入 以身观心之失 不识心与理合一 ꎮ[8]508-509他因此表示:朱子宇宙论观点与心性论观点之 心 概念ꎬ二者并不一致ꎮ如何解释此不一致?似乎曾困扰过唐先生ꎮ杨祖汉从唐先生较早的朱子哲学诠释③ꎬ提出他的观察:唐先生此文(笔者案:«原太极»)并检讨朱子之心ꎬ性与太极之关系之理论ꎬ朱子有明文说心是气之灵ꎬ心是阴阳ꎬ而性才是理ꎬ才是太极ꎮ如是则朱子并不能有心即理之本心义ꎮ唐先生认为朱子以心为气之灵ꎬ是以身观心ꎬ而不是以心观心 从唐先生此文ꎬ可知他对朱子和陆象山思想义理的分别ꎬ是区分的很清楚的ꎮ唐先生此时对朱子哲学的理解ꎬ与牟先生后来在«心体与性体»中对朱子理论的诠释ꎬ是很相似的ꎮ[10]77杨祖汉认为从唐先生早期的理解来看ꎬ唐㊁牟很相似ꎬ他们同样主张 心是气之灵 ꎬ也应该同样认同朱子不能有 心即理之本心义 ꎮ如果是这样ꎬ那么唐㊁牟朱子学差异可能不大ꎮ但是ꎬ唐先生最终没有像牟先生一样ꎬ否定朱子之 心 也可以是具有心体义的道德 本心 ꎮ杨祖汉注意到唐先生的诠释有前后期的变化:不必将朱子所说之 心 理解为心体ꎬ而亦可以回答牟先生对朱子学之质疑ꎮ即唐先生后期费大力论证朱子所说的心有心体义ꎬ很可能是不必要的ꎮ心与理为二ꎬ是传统对朱子的心性论的共识ꎬ要突破此一传统的看法是很不容易21宜宾学院学报第19卷㊀的ꎮ[10]81杨祖汉肯定唐先生早期朱子诠释的价值ꎻ而对其晚期诠释持保留态度ꎮ游腾达说:朱子使用 心之本体 与 心体 两词语是可以相通的ꎬ而 心体之本然 说的就是 心 之当体自身的本然样貌ꎬ也非一超越乎动静存亡的形上实体ꎮ总而言之ꎬ唐先生所主张的 心 为贯通理气之概念与超越意义的 心体 (本心)一观点ꎬ虽颇令人惊奇ꎬ却不无可议之处ꎮ[11]游腾达也对 心体 义表示存疑ꎬ主张应将 心之本体 看成 心的本然状态 ꎬ而不承认朱子 心之本体 是一个超越动静存亡的形上实体ꎮ④可以说唐先生晚期朱子学重点论述ꎬ乃是大力论证朱子之 心 具有心体义ꎮ此并成为唐㊁牟朱子学的重大歧异点所在ꎬ也可能是学者争辩的焦点所在ꎮ二㊁㊀唐先生论朱子 心 之 本心 心体 义牟先生如何看待朱子 本心 义?他将朱子之 心 判为经验实然层次的 形下之气 ꎬ而非 道德本心 ꎮ主张对于天命流行之体 如体会成实体性的心ꎬ体会成是理㊁是心㊁亦是神的心ꎬ则是纵贯系统ꎮ如体会成只是理ꎬ而天地生物之心只成虚说ꎬ则即向朱子本人之静涵静摄系统走ꎮ [6]99在纵贯系统与静摄系统的判准下ꎬ梳理朱子文本时ꎬ面对朱子的 本心 心体 义文字ꎬ牟先生一律使用 虚说 口耳之辞语 无相应之体悟 来解读ꎮ这样的说法在«心体与性体»多见ꎬ如: 至于此心理为一综起来而为吾人之性ꎬ就此性而说理 此理之一是虚说ꎮ [6]86又如: 天命流行之体 ㊁中体㊁本心等等竟是白费ꎬ好像全是些口耳之辞语ꎬ丝毫未进入意识中者ꎮ [6]96牟先生的诠释中ꎬ朱子的 本心 心体 义都是可以消解的ꎮ唐先生则是肯定朱子的确有 本心 义存在ꎬ并不视之为 虚说 ꎮ在探讨唐先生的说法之前ꎬ笔者先来呈现一些朱子论 本心 心体的文字ꎮ朱子说:圣贤千言万语ꎬ只要人不失其本心ꎮ[12]358人之本心不明ꎬ一如睡ꎮ人都昏了ꎬ不知有一身ꎮ须是唤醒方知ꎮ[12]359人须将那不错底心去验它那错底心ꎮ不错底心是本心ꎬ错底心是失其本心ꎮ[12]366问: «大学注»言: 其体虚灵而不昧ꎬ其用鉴照而不遗ꎮ 此二句是说心ꎬ说德? 曰: 心㊁德皆在其中ꎬ更子细看ꎮ 又问: 德是心中之理否? 曰: 便是心中许多道理ꎬ光明鉴照ꎬ毫发不差ꎮ [12]438-439天大无外ꎬ而性禀其全ꎮ故人之本心ꎬ其体廓然ꎬ亦无限量ꎬ惟其梏于形器之私ꎬ滞于闻见之小ꎬ是以有所蔽而不尽ꎮ人能即事即物ꎬ穷究其理ꎬ至于一日会贯通彻而无所遗焉ꎬ则有以全其本心廓然之体ꎬ而吾之所以为性与天之所以为天者ꎬ皆不外乎此ꎬ而一以贯之矣ꎮ[13]3273以上是朱子论 本心 心体 的文献ꎮ如去其出处ꎬ而将这些话语放入象山㊁阳明语录ꎬ将会发现其实二者的思路颇为一致ꎬ并没有那么容易察觉说这些话的人其实是朱子ꎮ经由这些为数并不少的朱子论 本心 心体 的文字ꎬ或许有助于理解唐先生何以坚持朱子与象山㊁阳明论 心 的差距ꎬ并没有牟先生所说的那么大ꎮ⑤以及他何以而要大费周章的去论证朱子之 心 确实有 心体 义ꎮ1965年唐先生在«原德性工夫»开始论述朱子之 本心 义ꎬ其论点如下:朱子与象山之言本心ꎬ皆有本体论上的自存义ꎬ朱子之涵养主静工夫ꎬ不外此本心之自明自现者ꎬ因朱子在心性论中ꎬ明常用本心㊁心体之一名ꎮ[7]642朱子以提撕㊁省察㊁警觉㊁极致知格物穷理之工夫ꎬ皆不外去其本心之昏蔽㊁物欲及梏于形器之私ꎬ而复其心体ꎮ凡此等等ꎬ言人有此未发而31㊀11期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王雪卿:唐君毅的朱子学 以 心 概念的理解为核心现成之心体ꎬ本自光明㊁广大㊁高明㊁无限量ꎬ此朱子学之所归宗ꎮ[7]646此本心之全体ꎬ即一真正之心与理合一之形而上的本体义的本心 此本体义的本心之存在ꎬ则又为学者立志之始ꎬ即当先加以自信者 此即全同于象山之学ꎬ而此亦正为循朱子之学之原有之趋向而发展ꎬ所必至之义也ꎮ[7]649不同于牟先生以 只是虚说 切割㊁解消朱子 本心 心体 义ꎬ从而维持自身理论体系的一致性ꎮ唐先生最终肯定朱子论 心 确实有一 真正之心与理合一之形而上的本体义的本心 存在ꎬ朱子学与象山学在此并无不同ꎮ如此一来ꎬ仍须要回到宇宙论观点论 心 (气心)与心性论观点论 心 (本心) 不一致 如何解释的问题ꎮ杨祖汉说: 如果如此解ꎬ则朱子在宇宙论及心性论上的说法并不一致ꎬ对朱子以心为气之灵㊁心是阴阳㊁性理方是太极之言ꎬ亦不好解释ꎮ故此说虽可和会朱陆之异同ꎬ但会造成朱子自身理论的不一致ꎬ及将面对许多朱子文献解释上的困难ꎮ [10]79在朱子理气二分的架构下ꎬ 心 同时是 气之灵 ꎬ又是 理之所会之地 ꎬ这一个 气之灵 的 心体 如何可能?宇宙论观点(心是气)与心性论观点(心具理㊁道德本心)ꎬ二种谈法如何衔接?唐先生态度上的调整与变化如下:第一ꎬ1964年«原太极»唐先生对朱子 气之灵 说提出批判反思ꎮ在较早的«原太极»唐先生的论点如下:朱子以心为气之灵ꎬ无形中即显出一重心与气之关系ꎬ而轻心与理之关系之色彩ꎮ[8]502然其以心为气之灵ꎬ而此气又尽可视为身之气ꎬ则无意间已使心属于身ꎬ而堕入于以身观心之失ꎮ[8]509唯朱子以心为气之灵ꎬ而未能知本心之同具此超越义ꎬ实与天理合一而不二ꎻ则其言心ꎬ尚未能调适而上遂ꎬ其言理乃不免于超越而虚悬ꎮ而象山则进此一步ꎬ以心与理一ꎬ以心之灵与理之明并举ꎮ[8]515简而言之ꎬ在«原太极»阶段ꎬ唐先生认为朱子论 心 重点是放在 心为气之灵 义ꎬ此乃是朱子延续北宋诸儒如张载重 气 的本体宇宙论传统而来ꎮ唐先生说: 原朱子之所以未能真肯定心与理之合一ꎬ盖由其言心不免承横渠之说ꎬ而即 气之灵 ㊁或 气之精爽 或 气中之灵的事物 而言心ꎬ乃或未能即心之知理而践理处以言心ꎮ [8]498朱子因此并不像象山㊁阳明之 心 能够谈 心与理一 ꎬ也没有具有能够与天理合一不二的形而上本体义㊁超越而内在的 心体 存在ꎮ第二ꎬ1965年«原德性工夫»唐先生提出可先将宇宙论观点 暂置一旁 ꎮ唐先生认为朱子虽然重视 心为气之灵 义ꎬ但也可以谈 心与理一 ꎮ朱子确实有 心体 义存在ꎬ此说在唐先生的诠释中逐渐的显题化ꎮ他在«原德性工夫»开始大力论述朱子之 心 有形而上本体义涵的 本心 心体 义ꎬ并进一步提出此心体才是 朱子之学之所归宗 ꎮ他说:朱子之学ꎬ亦未尝不归在见心之即理ꎬ己之心即圣人之心ꎬ则亦即未尝不与象山同旨ꎮ然以朱子观象山之言ꎬ 说心与理一ꎬ不察乎气禀物欲之私ꎬ是见得不真ꎮ 此即谓必须先见及此气禀物欲之杂ꎬ足使心与理宛然成二ꎬ然后吾人方能实有去此杂之工夫ꎬ以实见心与理之一ꎮ[7]660-661而朱子又原可由其宇宙论上之此观点ꎬ以言其工夫与本体之关系ꎻ则其对所言之工夫ꎬ是否皆视为即此本心之自明自立之表现之一问题ꎬ即必不能做决定说矣 吾人今之解决此一问题之道ꎬ盖唯有将朱子之宇宙论之观点ꎬ暂置一旁ꎬ而直循朱子在心性论上原尝谓主敬之工夫ꎬ不外此心体之惺惺在此ꎬ而见其自存自在之义ꎮ[7]648此阶段唐先生开始肯定朱子 本心 义ꎬ但仍未解决 心为气之灵 说所带来的 本心 与 气心 之间的紧张性ꎮ他认为心性论义应统摄宇宙41宜宾学院学报第19卷㊀论义ꎬ才能 心与理一 ꎻ但也认为由于朱子喜从宇宙论观点论心ꎬ再加上在朱子工夫论上重视气质之性㊁气禀之杂ꎬ此两个角度ꎬ使得朱子过于重视心㊁气关系ꎬ朱子之 心 在宇宙论(也包括工夫论)与心性论之间呈现出不一致ꎮ因此ꎬ其 心与 理 仍有距离ꎬ未能真正圆成 心与理一 的本有义ꎬ此仍有待于象山阳明[7]661ꎮ此阶段ꎬ唐先生开始主张朱子确实有 心体 义ꎬ但要见 心体 之自存自在ꎬ需先将宇宙论观点 暂置一旁 ꎮ第三ꎬ1969年«原教篇 综述宋明理学中心性论之发展»ꎬ唐先生主张透过 心为气之灵的另一种诠释以衔接二者ꎮ从 心为气之灵 说ꎬ到朱子之 心 未尝不归于 心即理 说ꎬ肯定 心体 义后ꎬ如何返回处理 气心 与 本心 之间的不一致?1969年ꎬ唐先生在«原教篇»尝试对 心为气之灵 说提出另一种诠释ꎮ他说:然此气之灵之一语ꎬ可重在 气 上ꎬ亦可重在 灵 上ꎮ重在 灵 上ꎬ则心即气之灵化ꎬ亦即气之超化ꎬ而心亦有超于气之义ꎮ心之所以有超于气之义者ꎬ固非以其是气ꎬ而实因其具理以为性ꎮ则吾人固可谓朱子之言ꎬ乃意在由气之灵以上指 而非意在说心之不过 气 之灵也ꎮ[14]497此阶段ꎬ唐先生发现解读朱子 心为气之灵 义ꎬ不能只看成 心为气 ꎬ而忽略 灵 字ꎮ他对 心为气之灵 诠释的重点从 心为 气 之灵 转到 心为气之 灵 ꎮ由重 气 到重 灵 ꎬ说明 心 作为一种特殊之 气 应该要往上讲ꎬ此 气 具有超越性ꎮ 心 只是 气 形而下之气ꎬ与 具理以为性 之间会有断裂ꎬ但如果朱子之 心 是超越性的气之 灵 ꎬ断裂就不存在ꎬ它同时即是 具理以为性 者ꎮ三㊁㊀从 心为 气 之灵 到 心为气之 灵 :唐君毅论朱子 心 与 气 关系的超越性晚期唐先生解读朱子 心为气之灵 义时ꎬ其诠释重心有从 心为 气 之灵 ꎬ转而强调 心为气之 灵 的变化ꎮ不宜忘记唐先生一向并不将中国哲学中的 气 ꎬ仅看作形而下的物质ꎬ而主张应视之为 存在的流行 ㊁ 流行的存在 ꎬ此正是唐先生论 气 的知名理论ꎮ[15]97 气 本来就具有贯通形上与形下的性格ꎬ而可以上下其讲ꎮ因此ꎬ由重 气 到重 灵 ꎬ即是将 气心往上提ꎬ承认此 心为气之灵 的 气心 是一种具有超越性的特殊之气ꎮ唐先生说:将心与理气三者比观ꎬ则心不如性理之纯是无形ꎬ亦不如气之纯是形ꎮ故又谓 心比性微有迹ꎬ比气自然又灵 ꎮ[9]399心比性微有迹ꎬ比气自然又灵 此语ꎬ正是朱子在回答问者 心 与 性 ( 理 )是一还是二时的答案ꎮ朱子说:问: 如此ꎬ则心之里乃是形而上否? 曰: 心比性ꎬ则微有迹ꎻ比气ꎬ则自然又灵ꎮ [16]221或问心性之别ꎮ曰: 这个极难说ꎬ且是难为譬喻 心虽是一物ꎬ却虚ꎬ故能包含万理ꎮ这个要人自体察始得ꎮ [16]223心㊁性㊁理ꎬ拈着一个ꎬ则都贯穿ꎬ唯观其所指处轻重如何ꎮ[16]223大抵心与性ꎬ似一而二ꎬ似二而一ꎮ此处最当体认ꎮ[16]224对于朱子来说ꎬ这个问题确实不好说ꎮ不好说是因为朱子之 心 作为一种性格极为特殊的 气 ꎬ它同时也和 性 理 极为接近ꎮ因此ꎬ不同于牟先生认为朱子是 心与理为二 基本格局下的巨大差异ꎬ唐先生认为朱子也可以是 心与理一 ꎬ从而肯定朱子之 心 有形上本体论意义下的 本心 心体 义涵ꎮ印证朱子本人的说法ꎬ朱子确实曾说过:儒释之异ꎬ正为吾以心与理一ꎬ而彼以心理为二耳ꎮ然近世一种学问虽说心与理一ꎬ而不察乎气禀物欲之私ꎬ故其发亦不合理ꎬ却与释氏同病ꎬ不可不察ꎮ⑥他既然认为 心与理为二 是佛教异端之所51㊀11期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王雪卿:唐君毅的朱子学 以 心 概念的理解为核心为ꎬ 心与理为一 才是儒学正宗ꎬ那么说 心与理为二ꎬ是传统对朱子的心性论的共识ꎮ [10]81似乎也可以再斟酌ꎮ心与理是一?是二?当中也牵涉到理解朱子哲学的方法论问题ꎮ朱子说:性犹太极也ꎬ心犹阴阳也ꎮ太极只在阴阳之中ꎬ非能离阴阳也ꎮ然至论太极ꎬ自是太极ꎻ阴阳自是阴阳ꎮ惟性与心亦然ꎮ所谓一而二ꎬ二而一也ꎮ[16]222如何理解 心 与 性 理 之间的 二而一㊁一而二 ꎬ乃至于解释 心 与 气 关系ꎬ或许可以借助于陈荣灼和陈振昆两位学者的说法ꎮ陈荣灼指出朱子方法论同时具有 一分为二 (析)与 合二为一 (统)的向度ꎮ[17]255陈振昆则指出朱子对 一 与 二 的理解ꎬ乃是延续北宋儒学周㊁张㊁程的易学方法论ꎮ陈振昆说:若是能了解朱子论心具理气㊁兼性情ꎬ乃至主张 理一分殊 的理学思想ꎬ都建立在其源自于程伊川和张横渠以来的易学理论基础ꎬ以及周濂溪的太极阴阳思想 所谓 体用一元㊁显微无间 太极是理之极致 心性是二而一㊁一而二 就不会为此 心 生困惑质疑ꎮ[3]在方法论上以易学的辩证逻辑去处理朱子之论 心与性ꎬ似一而二ꎬ似二而一 ꎬ或许有助于补充唐先生所提出的 心为气之灵 与 心为理之所会之地 ꎬ两个面向的 不一致 ꎬ它们实则未尝相离而同为一体ꎮ心属于气ꎬ也是一种 未发 的 道德本心 ꎮ朱子之 心 是 理 ?还是 气 ? 心 是 气心 ?还是 本心 ?从唐先生对 心为气之灵 说的诠释看来ꎬ或许可以暂时称之为 气之灵的心体 ꎮ这个 心比性微有迹ꎬ比气自然又灵 的 气之灵的心体 和 理 关系ꎬ或许不像陆王 心即理 那样近ꎬ但也可能不像牟先生所说的那样远ꎮ结语唐先生对朱子 心 的界说是有变化的ꎮ前期认同朱子的心属气ꎬ后期更重视心具理ꎻ从而提出朱子有 本心 之义ꎮ唐先生主张朱陆异同不在 心与理一 ꎬ而在 心与理一 之工夫进路不同ꎮ朱子有时也说 心与理为二 ꎬ是因其关切处在气禀之杂ꎮ不言直下察识心体ꎬ不等于否定道德本心ꎮ因此ꎬ朱子的心并非仅是形而下经验的认知心ꎮ唐先生肯定朱子 本心 义ꎬ如何处理 气之灵 说?从 心为 气 之灵 到 心为气之 灵 ꎬ其诠释重心由重 气 ꎬ转而重 灵 ꎮ唐先生一向主张 气 可上下其讲ꎬ此心气为超越性的特殊之气ꎮ因此ꎬ 本心 与 气心 是否截然二元对立ꎬ可以重新反思ꎮ心属于气ꎬ也是道德本心ꎬ朱子 心比性微有迹ꎬ比气自然又灵 之 心 ꎬ或许可称之为 气之灵的心体 ꎮ朱子的 心与性ꎬ似一而二ꎬ似二而一 ꎬ在方法论上以易学的辩证逻辑去处理 本心 与 气之灵 间的紧张性ꎬ或许有助于补充两个面向的 不一致 ꎬ它们实则未尝相离而同为一体ꎮ注释:①此文后收入1973年出版的«中国哲学原论 原道篇»卷三ꎬ台湾:台湾学生书局ꎬ1986年版440-512页ꎬ附录二ꎮ②1964年9月ꎬ唐先生作«太极问题疏决»ꎬ即«中国哲学原论 导论篇»第13㊁14㊁15章之«原太极»ꎬ见«年谱»ꎬ49页ꎮ③所谓较早诠释ꎬ主要是指1947年«朱子理先气后论疏释 朱子道德形上学之进路»(即«原道篇»之«由朱子之言理先气后论当然之理与存在之理»)ꎮ④游腾达因此采用陈来的观点: 朱熹反对在本体(Nou ̄menon)的意义上使用心之本体(心体)的概念ꎬ因而他所说的心体与心之本体实际上是作为静的意识状态来理解的ꎮ 游腾达«唐君毅先生的朱子学诠释之省察»ꎬ63页ꎮ陈来之说见«朱子哲学思想研究»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ꎬ2000年版249页ꎮ⑤此差距在牟先生«心体与性体»不时表现出对朱子的不满与严厉批评ꎬ甚至斥为: 朱子于此不澈ꎬ后来对于凡自纵贯系统立言者ꎬ彼皆斥之为禅ꎬ亦可谓不幸之甚矣 然彼体上不透ꎬ于心性之实了解有差ꎬ故61宜宾学院学报第19卷㊀。
横摄系统与超越存有_从朱子看牟宗三的超越存有论及其缺陷
事物之然推证其所以然 ,也就是从存有的层面 证明事物存在的存在性 ,即所谓存在之理 。
神也是体 ,即曰神体。神体的一个重要内涵 , 就是表示心体 、诚仁 、仁体等实体本身能够神妙万 物 ,有活动性。由于朱子的理失去了神义 ,神字 “只是虚说之形容词”,终于成为只存有而不活动 的系统 ,一个静态的存在之所以然 ,一个死理。
二
牟宗三对朱子的这种批评 ,如“只是死理”、 “不能活动”等等 ,在其论著中随处可见 。前面 讲过 ,牟宗三此种说法既针对德性论而讲 ,又针 对存有论而发 。就德性论而言 “, 只是死理”、 “不能活动”是指道德本体没有心义 ,因而不能 直接产生善行 ,其所决定的道德只是他律而非 自律 。这个意义虽然也有问题 ②,但一般来说 还是容易理解的 。然而 ,就存有论来说 “, 只是 死理”、“不能活动”这些说法究竟何指 ,理解起 来就有相当难度了 。根据我个人的体会 ,这个 问题只有与牟宗三的其他论述相互参考 ,才能 得到较好解决 。而在这方面 ,牟宗三对朱子《仁 说》部分的评论是很好的材料 。
朱子大讲“穷在物之理”,要求就事物节节推 上去 ,以见得“大头脑处”。节节推上去 ,必须要有 一个契机 ,有一个抓手 ,这个契机和抓手就是事物 之然。有事物之然 ,必有事物之所以然 ,就事物之 然节节上推 ,就可以见到事物之所以然了。问题 在于 ,这个所以然究竟何指。牟宗三指出 :
关此吾人随处早已说过 ,此是实现之理或 存在之理 (存在之存在性) 。就存在之然而推证 说 ,名曰存在之理 ,存在之存在性 。就此理能使 “然者然”说 ,名曰实现之理 ,即实现其为如此而 不如彼 。此理本身名曰“存有”,此是本体论的 存有 ,无所谓在不在 。在不在是就事物之然说 。 于事物之然说存在 ,而不说存有 ,存有是事物之 然之所以然之理 ,是其存在之所以存在 ,故亦可 云是存在之存在性 。此当然是其超越的存在 性 ,是只负责其“为存在”者 ,而不是现象的 、内 在的 、逻辑的或科学知识的类名所表示的那所 以然之理 。②
牟宗三视野中的朱子思想
将 形 而上 真 体 理 解 为 “ 活 动 即 存 有 ” , 朱子 却 将 其 理 解 为 “ 即 者 而 只存 有 不 活 动 ” . 者 由此 即 有 直 贯 系统 与 横 摄 系统 之
异 牟 宗三 对 朱 子 的解 释 和 评 价 建 立 于其 心 学 立 场之 上 , 有 简单 化 倾 向。 且
( 道 ) 降 的 宋 明 理 学 分 为 : 宏 ( 峰 ) 刘 宗 周 ( 山 ) 陆 明 以 胡 五 、 蕺 、 是 强调 “ 察 识 后 涵 养 ” 所 谓 “ 先 . 察识 ” 是 “ 识 f 体 ” 这 与 延 就 察 1 = . 九 渊 ( 山 ) 王 守 仁 ( 明 ) 程 颐 ( 川 ) 朱 熹 三 条 发 展 路 平 虽有 工夫 人路 之别 .但 在 使 性 体 心 体 呈 现 的 目的上 并 无 不 象 、 阳 及 伊 、 向 其 中 . 两 系是 顺 应 孔 孟 思 想 的本 来 方 向发 展 . 同构 成 前 共 同 。朱 子 之 “ 中和 旧 说 ” 主张 性 为 未 发 . 为 已 发 , 就 是 性 则 心 也 了宋 明理 学 的 大 宗 :而 后 一 系 对 儒 家 的根 本 精 神而 言则 发 生 体 , . 亦 言 “ 命 流 行 之 体 ” “ 心 ” 因此 基 本 上 尚 是 t .他 k 用 天 及 本 . 了明 显 之 转 向 . 因而 是 宋 明理 学 主 流 的 “ 子 为宗 ” 只能 是 小 别 . “ 子系之义理 ” 孟 只是其对“ 天命 流 行 之 体 ” 有 一 笼 统 之 唯
第2 3卷 第 4期 21 0 0年 1 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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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宋明理学的三系
牟宗三:宋明理学的三系今天与各位讨论宋明儒学。
平常讲这一时期的学问,大体都知道有程朱陆王两系。
程朱一系,一般称之为理学,陆王一系,一般称之为心学。
这一种分法,十分简略。
这六百年长时间弘扬儒学,内容一定很丰富。
平常只知程朱陆王,这是很表面的了解;而程朱之所以为程朱,陆王之所以为陆王,二者何以不同,大家便不甚懂。
朱陆异同的问题,历来都不能解决。
有谓此是天地间不可无之问题,亦同时是天地间不可解决之问题(章学诚说)。
此语表面看起来很漂亮,但细按之,便知为无真知之浮语。
章实斋自居于陆王一系,其实并不相干,他又把戴东原视为程朱一系,同样是不相干。
故二系之真实内容如何,自明代以后,鲜为人所知。
这亦因为宋明六百年之内容曲曲折折,很少人能进入去理解。
故讲哲学史的,先秦部分说得较详细,两汉以下至隋唐间,这千余年,大家根本不能接触,因太难了解。
宋明则中国本来之学问,较为人所熟悉,但也只用几句话带过。
如说朱子,便只说格物穷理便算了。
说象山,则曰心即理,心即理亦即难了解,非用几个字提一提便可解决。
近年来我便深感这样几句话说过,实难使人心安,故下决心疏导这一期的学术。
于是先摆出材料,如宋元、明儒两学案,我先就此二书中的文献,找出各家的线索,钩出眉目,此极费工夫。
我整理这期学问,归纳得九人,即周(濂溪)张(横渠)二程(明道、伊川)北宋四人,胡(五峰)朱(元晦)陆(象山)等南宋三人,还有明朝的王(阳明)刘(蕺山)。
这九人如一大建筑物的九根柱子,共构成一大系统,在这大系统内转来转去,便成就此六百年之学术。
这九人是纲领,其他都属过渡,不离此九人范围之内(如朱陆的后学,阳明的后学。
)而这九人是一个接上一个,互相勾连呼应的。
北宋亦有一重要人物,此即邵尧夫,在当时与二程为好友,但学术内容并不相同。
若讲哲学史自然要说及此人,但说理学正宗,便不须说他,因他并不在同一的课题上。
今看此九人,是在问题之相衔接而相应上看的,而所以有分三系之结论,因只分朱陆二系,并不能见此六百年之详细讲学内容,这并不是先抱一成见而如此说的,而是通过其内容而自然得出的。
论钱穆与牟宗三对朱子中和学说的研究
论钱穆与牟宗三对朱子中和学说的研究
陈代湘
【期刊名称】《泉州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02(020)001
【摘要】钱穆与牟宗三的朱子学研究观点绝异.在朱子中和学说问题上,钱先生认为朱子从旧说到新说的转变是一个巨大的进步,牟先生则认为朱子中和旧说本来蕴含先秦及宋明儒正宗的纵贯系统义理,但由于朱子对"天命流行之体"及孟子所说的"本心"无真切契悟,又因其混本心或良心发见之发与喜怒哀乐已发之发为一,故终于自疑而放弃中和旧说.本文对钱、牟二先生的观点进行了比较和评论。
【总页数】5页(P97-100,146)
【作者】陈代湘
【作者单位】湘潭大学,哲学系,湖南,湘潭,411105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B2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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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现代朱子哲学研究述评r——以冯友兰、唐君毅、牟宗三、钱穆为中心 [J], 乐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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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对伊川朱子之“理”的辨析:以“分际”观之
作者: 黄盖[1];包大为[2]
作者机构: [1]武汉大学哲学院,武汉430072;[2]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北京100872
出版物刊名: 浙江社会科学
页码: 92-96页
年卷期: 2017年 第4期
主题词: 牟宗三;朱子;形构之理;存在之理;归纳普遍化之理
摘要:牟宗三先生在其著作《心体与性体》中,为讲明明道与伊川朱子的分际,创造性地提出“形构之理”、“存在之理”以及“归纳普遍化之理”三个范畴,在对三者的比较中展开了其对于程朱理学思想话语的深入辨析。
牟先生认为,“形构之理”与“存在之理”区分了形上和形下两种知识;而“存在之理”与“归纳普遍化之理”的区分,则呈现出伊川朱子“格物穷理”工夫论中所隐藏的“成就知识”与“成就德性”两种倾向的分野。
牟氏对伊川朱子理学话语的细致分辨,构成了其宋明理学三系说的理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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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视野中的朱子思想杨俊峰(南开大学哲学系,天津300071)摘要:牟宗三对朱子思想的研究与其宋明理学的“三系”划分具有密切的关系。
他认为,朱子继承伊川开启的儒学转向而创立了“中和新说”,确立了心、性、情三分的格局和偏重格物穷理的工夫论。
自孔孟而来至宋明儒大宗都将形而上真体理解为“即活动即存有”者,而朱子却将其理解为“只存有不活动”者,由此即有直贯系统与横摄系统之异。
牟宗三对朱子的解释和评价建立于其心学立场之上,且有简单化倾向。
关键词:心性;理气;只存有不活动中图分类号:B2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2862(2010)04-0013-03第23卷第4期2010年10月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Journal of Henan Radio &TV UniversityVol.23,No.4Oct .2010收稿日期:2010-05-17作者简介:杨俊峰,男,山东惠民人,南开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宋明理学及现代新儒家。
在牟宗三的哲学史研究中,宋明理学的“三系”划分是最有创见同时也最受争议的观点。
他继承其师熊十力开启的现代新儒家之心学立场和思路,根据心学的义理精神,将自程颢(明道)以降的宋明理学分为:胡宏(五峰)、刘宗周(蕺山)、陆九渊(象山)、王守仁(阳明)及程颐(伊川)、朱熹三条发展路向。
其中,前两系是顺应孔孟思想的本来方向发展,共同构成了宋明理学的大宗;而后一系对儒家的根本精神而言则发生了明显之转向,因而是宋明理学主流的“别子为宗”,只能是小宗。
这种观点对宋明理学的传统理解构成了严重挑战,并且由于伊川、朱子在历史上具有的正统地位和影响的事实而备受质疑。
朱子在宋明理学中之重要地位毋庸置疑,而牟宗三划分“三系”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基于其对朱子思想的理解与诠释。
因此,梳理和辨析牟宗三的朱子研究对于客观理解和评价其“三系说”乃至其全部儒家诠释思想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从中和旧说到中和新说:朱子思想的形成历程中和新说的确立标志着朱子思想的定型。
在牟宗三看来,由伊川开始的对儒家根本精神的疏离与转向过程,至此也最终完成。
因此,他非常重视对朱子中和新说的形成历程的研究,试图揭示朱子之所以追随伊川所开启之新方向的原因。
牟宗三认为,自周敦颐(濂溪)以来,张载(横渠)、程颢皆将道体性体视为“即活动即存有者”。
伊川继承其兄明道之言天理,却收缩截割,将道体性体只简化为一“理”字,“是成‘只存有而不活动’之静态的理,已不能相应‘於穆不已’之体而言道体性体矣”[1]。
程门后学如李侗(延平)等并没有完全遵循伊川之思路,而更多的是受明道之影响。
朱子早年受学于延平,在其指点下从禅学的影响中摆脱出来。
延平之教影响于朱子者主要有三点,即静坐体验未发之中、重视涵养与理一分殊。
延平所谓之“未发之中”是指性体,涵养就是为了察识此性体,而其所谓理一分殊是强调性体之落实于日常践履中。
但朱子自始就以一种实在论的解析心态去理解,因而并不能契于延平之教。
他不满于延平偏于静之工夫,在延平去世后吸收湖湘学派(胡宏)的思想形成了所谓“中和旧说”。
湖湘学派的特点是强调“先察识后涵养”,所谓“察识”就是“察识仁体”,这与延平虽有工夫入路之别,但在使性体心体呈现的目的上并无不同。
朱子之“中和旧说”则主张性为未发,心为已发,也就是性体心用。
他亦言“天命流行之体”及“本心”,因此基本上尚是“孟子系之义理”[2]。
只是其对“天命流行之体”唯有一笼统之影像,并且只偏重从“流行之迹”上去理解,不知其作为道体性体的动而无动义,因而实并无真切之契悟。
在体上说已发未发是指本心性体之寂感无间,与《中庸》所谓喜怒哀乐之已发未发并不相同。
由于朱子对其“中和旧说”自身之架构并无真切之契会,将本心之发与喜怒哀乐未发已发之发相混,所以便困扰于从体上说已发未发如何直接契接《中庸》“致中和”思想的问题,产生了“纷纠而难明”、“冥密而难喻”之感。
“旧说”以“察于良心之发见”为修养路径,而朱子至此深疑其缺少静时一段工夫,遂转而向延平重涵养之教回归,强调以静时涵养为本领工夫。
牟宗三认为,这正可见朱子对性体并无真切之契悟,若于心性之实有相应之了解,则涵养察识本身之先后并不是重要问题。
因为察识是察本心之发见,而涵养是常存本心而不失,“此只是一体工夫之循环无间,不能有争论发生也”[3]。
“中和旧说”偏于在气化之迹上说“天命流行之体”,心性是一亦落于此气化之迹上说,因而不免笼统颟顸。
与此相比,“新说”则比较清澈明定。
首先,仅就喜怒哀乐而言未发已发,不再纠缠于就体上说之未发已发。
未发之中直接就指平静之心境,同时亦显一超越异质之性体。
其次,心性平行而非一,由心之寂然而见性之浑然。
心只是平看的实然之心,不是超越层次的本心,因而其自身不必能包含“发而中节”之和。
中字直接指心说,同时也隐含的指涉性体,但超越的实体在性而不在心。
再次,心既包含已发未发,因而未发时自13··须有涵养之功。
未发时浑然之性无法辨察,所以只能施以涵养之功。
最后,心只是气而不必然是理,只能综合关联的具众理。
“中和新说”是完全接着伊川之纠结而形成的思想。
此种思想的形成标志着朱子思想架构的基本定型。
牟宗三认为朱子思想有四条原则:“心统性情”;“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性即理也”;“阴阳气也,所以阴阳理也”。
[4]孔孟之旧义及自濂溪、横渠、明道以降之宋明儒大宗形态有根本之不同。
二、心性情三分与格物致知:朱子思想的主要内涵在牟宗三看来,伊川已不能就道体性体之创生活动义而言理,其所谓“性即理”采取的是一种认知推证的思路,“任何实然的存在皆有其定然之理即皆有其性。
心之知觉之实然亦有其所以为此知觉之理即性,是则性理只是实然的存在之所以存在之理”[5]。
他论心已不能上通于道体而与之融合为一,如此理解之心只是属于气之心,而不即是性。
朱子继承伊川之思路,认为心并不是道德的超越的本心,而只是知觉运用之实然之心,气之灵的心,也就是心理学的心。
心之知觉也有其所以为知觉之理,此理就是知觉之性,而实然之情的所以然之理则是仁义礼智之性。
心之具此性此理只是“当具”而非“本具”,“是外在地关联的具,而不是本质地必然的具,是认知的静摄的具,而不是本心直贯之自发自律的具”。
[6]朱子以“仁之德,爱之理”说明仁,牟宗三认为其中“爱之理”表示然与所以然之关联,“心之德”则表示认知的静摄的关联,而“仁者爱之所以然之理而为心所当具之德也”[7]。
而朱子所说的“心统性情”也就是“心发而情即统情,心情为一面,心与性为两行平行之外在的管摄之关联,即统性”。
[8]这样,本心性体遂被分解为心、性、情三项。
按孔孟立教的根本精神,心体与道体、性体是一,因而此本心性体自身就是道德实践之动力。
但在心、性、情三分之格局中,心与性不一而只是实然气,心能活动但本身不是理,性是理自身却不能活动。
就实然之心而言,理只能外在地关联地摄入,而不能本然地呈现。
这样,静中涵养之工夫完全丧失了察识本心性体之意义,而只能是收敛凝聚心气,使其不致散乱昏惰而已。
牟宗三称此种不见心体之涵养为“空头的涵养”,以与延平静中体认天理之涵养工夫相区别。
此收敛凝聚之心只能表现为认知意义的心,“只呈其用于格物穷理,而亦以格物穷理尽其用”[9]。
因此,牟宗三认为朱子虽似涵养与致知并重,但“其头的涵养实无可著讲学之力,所应注意者唯是自己庄敬而已。
其真实着力而又能得力者唯在察识方面之致知,即格物穷理”[10]。
朱子工夫论之重点必然落在外向求理之格物致知,而格物致知之主要目的是“就存在之然以推证其超越的所以然”[11]。
此种推证将性体道体平置为心知之明所对,使两者成为一种顺取的认知关系。
牟宗三由此认为朱子是以认知的路向去理解道德,是“泛认知主义”。
格物穷理之真实作用在于“心静理明”,即“顺存在之然而明其所以然之‘存在之理’以成德性之知,以便使吾人之心气之一切发动皆如其所以然之存在之理而成为如理之德行也”[12]。
由心知之明认知地摄理入心以成就的德性只能属于他律道德,而自孔孟立教以来并为宋明理学大宗所遵循的则是建立于逆觉之上的自律道德,两者有着本质之不同。
牟宗三区分了“形构之理”与“存在之理”,认为“形构之理”是建立于对经验归纳之上的类概念,而“存在之理”则是形上的超越概念,与经验之归纳无关。
他指出,朱子之格物穷理的目的是形上的“存在之理”而非经验的“形构之理”,此过程虽然要“即物”,但并不停留于具体事物上穷究其“形构之理”以成就经验知识。
尽管在即物求“存在之理”的过程中会带出些经验知识,但这并非朱子之本意。
“存在之理”是空无内容的,与经验知识并无关系。
因而作为格物致知之主要内容的“博文与问学之重要性似只是凭由之经历一番,可以使吾人普遍地肯定的存在之理更加落实,而于理之内容无所增加,并使吾人之心气更加宁静与清明,而于知之内容亦无所增加,只是使心宁静与清明之极只成一贞定明净之玻璃镜,一光板之镜照”[13]。
这种强调认知的修养工夫并不能成就科学,反而使知识问题与道德问题混杂在一起,既不能明确道德之本性,又不能使知识活动获得其独立性。
总之,牟宗三将朱子“心统性情”说解释为心、性、情三分之格局,就工夫而言则将主敬涵养虚化而摄之于格致致知之中。
由此他认为,朱子违背了儒家自孔孟而来并为濂溪、横渠、明道所继承之主流方向,其真正能继承的只是伊川一人之思想,因而只是“别子为宗”。
三、理存有而不活动:朱子思想的基本特征牟宗三认为,按先秦孔孟之旧义及宋明儒自濂溪、横渠、明道都将形而上之真体理解为“即活动即存有”者,朱子思想之所以会偏离孔孟立教之真精神而产生根本之转向,最根本的原因也就在于其未能契悟此义,而仅将此真体理解为“只存有而不活动”者。
牟宗三指出,朱子所说的“理”不是“形构之理”,而是形而上的“存在之理”。
此“存在之理”,亦可说是“实现之理”。
不过由于朱子的实在论的心态,他不能在反身逆觉中体证此理,而只是客观地就存在之然去逼显此所以然之理。
这样,此“实现之理”便只能是静态地“使然者然”,而不是动态创生地“使然者然”。
理只能是定然的静态之理,与心没有本质的关联,从而丧失了其活动创生义。
在朱子的思想中,活动义落在气上,心亦属于气。
理与气的关系是“理在气之存在之然背后静态而超越地,同时亦即存有论地主宰而定然之”[14],而不能动态地主宰和创生之,两者只是平行的不离不杂的关系。
就所谓“理一分殊”而言,理一是真一,而其为分殊之多只是“权说之假象”。
静态之理不能创生,其自身只是一绝对普遍的纯一之理,所谓分殊之众理只是纯一之理对众多存在之然显出或界划出众多之相。
“太极涵万理实只是对存在之然显现为多相再收摄回来而权言耳”,[15]实际并无众多之理。
朱子既将性体理解为“只存有而不活动”的,由此便只能导致横摄系统,而与真正继承孔孟旧义的直贯系统有本质之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