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符号与符学 赵毅衡符号学讲义

为什么当代需要符号学？
最近二十多年，我们目睹了人类历史上从未 有过的一场剧变：当代文化迅速冲进一个 “高度符号化时代”：
符号生产与消费已经远远超过物质消费，相 应地，符号生产也不得不超过物质生产。
在当代，个人不是作为生产者存在，而是作 为消费者，尤其是作为一个符号消费者存在。
社会必须照应生产者；消费者却照应政府， 符号消费者更是为当代社会做出积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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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是人的本质
“言说者言说语言”的旧观念，应当被理解 为“语言言说言说者”。
不是我们表达思想需要符号，而是我们的 思想本来就是符号：人的所谓自我，只能 是符号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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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如何把人与世界相联系？
肯尼斯.伯克：人的思想实为一个符号的“终端屏幕” （terministic screen），世界通过它才“有了意 义”。
第一讲：符号
什么是符号？ 什么是符号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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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常用语对吗？
“这种讨论，只具有符号意义”。 “于丹成了一个符号。” “我真的生气了。这不是符号！”
为什么知识分子都如此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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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辨义
“符号学”一词翻译semiology或semiotics 日语的译名为“记号学”。至今有一部分中国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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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跟着说，就是自言语”？
批评理论是现代性压力的产物。 “关门自言语”并不是出路。 认为靠整理十九世纪之前的本土思想语汇，
学界的任务就太简单了。 既然十九世纪之前西方也没有批评理论，十
九世纪前的古典中国没有产生系统的批评理 论，又有什么必须辩护的呢？ 只要回到四个支柱理论，就能与各国学界站 在同一起跑线上，做出中国独特的贡献。
批评理论的四大支柱
形式论-符号学； 马克思主义文化批评； 心理分析； 现象学-存在主义-阐释学。 近半个世纪，文化研究流派迭出，都是以上四 个支柱理论某种方式的结合，应用与发展。 重要理论家，都是依靠这四种理论中的几项， 作出自己的独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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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派交融：符号学与其他学派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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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的四个模式与三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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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四模式之一：索绪尔模式
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不成比例的超大符号体系， 语言学研究应当为符号学提供模式
结构主义符号学在六十年潮涌成一个声势浩大 的运动，语言学为之提供了一个清晰的理论框 架。
语言学模式，使符号学难免落入结构主义的共 时封闭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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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的若干西方称呼
Semiology (Saussure，已经不用) Semiotics (Peirce) Significs (Victoria Welby，从未流行)
Sign （来自拉丁语signum） Symbol （来自希腊语: symbolum）西
没有地图，地理书，经纬度这些似乎是纯粹的符号， 我们不可能认识世界。
拥有不同地理符号体系的人，世界完全不同。“没 有符号系统，世界就没有意义形态”。
用 “天圆地方”符号系统理解世界的人，不仅居住 在一个非常不同的世界上，实际上是非常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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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与批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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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任 （1892-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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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国学院
1925-1929是著名的清华国学院5年，中 国学术史上的美谈。
吴宓任院长 四位大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
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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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英文常用词
符号学研究对象是符号过程semiosis 包括：
表意（signification） 传达（communication） 解释（interpre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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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neth Burke (1897 –1993)
Language as Symbolic Action: Essays on Life Literature and Method，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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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式四：巴赫金-洛特曼模式
开拓者是苏俄符号学家巴赫金的“语言中心 马克思主义” ；
巴赫金的理论被称为“马克思主义符号学”； 拉康的心理分析应用了大量符号学概念； 克里斯蒂娃用符号学研究精神分析，展开了性别
研究的新局面； 博德利亚则以符号学与马克思主义结合，对当代
资本主义做出尖锐的剖析； 利科等人的工作重点是把解释学与形式论结合起
来。至于符号学与解释学，更是一个学说的两种 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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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弥漫
人的精神，人的社会，整个人类世界，浸泡 在一种很少有人感觉到其存在，却无时无刻 能摆脱的东西里，这种东西叫符号。
“中国成为全球奢侈品消费大国”，这样的 消息让全世界刮目相看，也让中国人扬眉吐 气。
但是，我们对这局面及其重大历史后果，至 今没有充分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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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ri Lotman （1922-1993
Universe of the Mind: A Semiotic Theory of Culture， 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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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发展的三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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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发展第一阶段ห้องสมุดไป่ตู้模式的奠定
二十世纪上半期，出现一批最早的符号学推进者： 莫里斯把皮尔斯理论发展成系统； 朗格在美学和文艺学中推进卡西尔理论， 伯克与卡西尔理论遥相呼应；巴赫金理论由于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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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nst Cassirer (1874 –1945)
Philosophy of Symbolic Forms (1923–29)
An Essay on Man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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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anne Katherina Langer (1895-1985)
An Introduction to Symbolic Logic (1937)
包括一部分台湾学者，坚持用“记号学”一词； 也有人称semiotics为“符号学”，称sign为
“记号”。 西方通用的“符号学”定义：”Semiotics is
the study of the sign”，此定义是希腊词源 “符号”（semeion）与拉丁词源“符 号”(signum)的派生词循环定义。
什么是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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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符号？符号-->意义
意义必用符号才能表达； 符号只能用来表达意义； 没有意义可以不用符号表达； 也没有不表达意义的符号。
任何意义活动必然是符号过程，不可能脱离 符号讨论意义。意义必然是符号的意义，符 号就是意义。
符号学就是意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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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模式：卡西尔模式
他的符号学从哲学出发，建立一种象征哲学， 作为普遍的“文化语法”。
卡西尔的象征思想在其弟子朗格(Susan Langer)的文艺美学得到充分发展。他们论 点精彩，却难以进一步在其他文化领域中推 演，
与这一模式相近的还有美国文论家伯克 （Kenneth Burke）的“符号行动”理论。
今天中国的崛起，主要体现在硬实力上。国人引以 为傲的中国文化，还是汉、唐、宋的文明。
与“中国制造”、“中国消费”席卷世界相比，对 外文化交流和传播存在着严重的“赤字”。
中国2004年从美国引进图书版权4068种，向美 国输出的图书版权却只有14种。
撒切尔夫人称：“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中国，因为中 国只能出口电视机，而不是出口具有国际影响力的 思想观念。”
怀海德（Alfred North Whitehead）“人 类为了表现自己而寻找符号，事实上，表现 就是符号”。
这话不全：思想是一个产生并且接收符号的 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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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red North Whitehead （1861 –1947） 《Symbolism， Its Meaning & Effect》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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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对抗
在社会各阶层的对抗中，在国际范围内的文 化冲突中，对“符号权”的争夺，越来越超 过其他实力宰制权的争夺。
不仅是各民族国家，而且整个人类文明，所 面临的问题，大半是符号问题。
不理解符号，就无法弄清这些问题的实质， 更谈不上采取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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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实力=符号力量
原因被搁置。 早期推进远远最突前的是索绪尔理论，布拉格学派
（穆卡洛夫斯基，特鲁别茨柯伊等）、符号语言学 派（叶尔慕斯列夫，马丁奈，班维尼斯特等）的热 情扩展，索绪尔符号学在六十年代前率先成熟为一 个完整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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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发展第二阶段：形成潮流
六七十年代，符号学正式起飞。索绪尔符号学直接 发展成六十年代结构主义大潮：符号学成为人文社科的总方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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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社会学科的公分母
符号学经过一个世纪学者的努力，已经发展 成一门非常精密的学科。
符号学成为社会-人文学科的公分母。 符号学：“文科的数学”。 其原理具有普适性，以及可重复操作性。 因此，如果某个意义现象，符号学原理不能
适用，符号学就必须相应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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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第三阶段：学派结合、门类应用
七十年代中期开始，到今天仍然在展开。 这个阶段的特点是皮尔斯的开放模式取代了索绪尔
模式，由此结构主义自我突破成为后结构主义。巴 赫金与塔尔图模式也开始扩大影响。 理论符号学没有提出更新颖的模式。这个学科四面 出击。 第三阶段符号学的特点，一是与其他学派结合；二 是广泛应用于具体课题。
六七十年代洛特曼，伊凡诺夫等人为首创立 莫斯科-塔尔图学派。
“符号场”理论，从大处着眼研究文化。 这一派的理论模式主要借鉴自信息论与控制
论，尤其是普利高津的耗散理论，技术色彩 较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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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hail Mikhailovic Bakhtin (1895-1975)
The Dialogic Imagination: [1930s] (1981)
限衍义开放。 到七十年代，符号学界“重新发现”皮尔
斯。 皮尔斯模式成为当代符号学的基础理论，
成为符号学最重要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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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 Sanders Peirce (1839 –1914)
Collected Papers， 1935-1958 8 volu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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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rdinand de Saussure （1857 –1913) 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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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式二：皮尔斯模式
逻辑-修辞哲学模式。 这种模式考量所有的符号类型。 符号学向非语言式甚至非人类符号扩展； 符号的解释成为进一步表意的起点，向无
符号学与解释学：一物两面
福柯说：“我们可以把使符号‘说 话’，发展其意义的全部知识，称 为解释学；
“把鉴别符号，确定为什么符号成 为符号，了解连接规律的全部知识， 称为符号学”。
这话已经严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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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是人的存在需要
人为了肯定自身的存在，必须寻找存在的意 义，符号就是人存在的本质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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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不是翻译
赵元任的意思是不仅在中国没人做过，而是 指在世界上还没有人做过。
他说“符号学”概念相近的词，可为 symbolics、symbology、或symbolology，
可见赵元任独立于索绪尔或皮尔斯提出这门 学科，应当是符号学的独立提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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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兼为符号与象征，中文无此混淆 Semio- （来自希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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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 的中国源头
“符号学”这个中文词，是赵元任在1926 年一篇题为“符号学大纲”的长文中提出来 的，此文刊登于他自己参与创刊的上海《科 学》杂志上。
“符号这东西是很老的了，但拿一切的符号 当一种题目来研究它的种种性质跟用法的原 则，这事情还没有人做过。”
雅克布森、列维-斯特劳斯、巴尔特、格雷马斯、 布勒蒙、托多洛夫、索勒斯等人，把结构主义发展 成为六十年代最显赫的学派；
塔尔图-莫斯科学派开始在苏联形成； 艾柯，西比奥克等人开始发展皮尔斯这一支的符号
学。
这个阶段的特点是符号学的几种模式，尚未能汇合： 索绪尔模式一家独大四川。大学符号学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