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童年的足迹

寻觅童年的足迹

作者：徐寒扬

来源：《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2009年第01期

炎夏的长途汽车毫不疲倦地飞驰，我坐在车内的空调下瑟瑟发冷，眼迷离了，心濡湿了，对故乡的情愫竟揉成一团糟，眼泪无声地滑落面颊。

故乡，你可记得我?

当车窗外熟悉的小镇如童年时那样展现在眼前，我暗恨无情的时间车轮。绿波金浪的稻田，轻盈低飞的白鸟，鳞次栉比的白屋从我眼前掠过，精灵般的燕子不停地在屋檐下、人间、车丛中展现优雅曼妙的身姿。

车穿过小镇，离家只咫尺之遥。当车开到定格在我心中胶片上的凯旋门时，我极目搜索着，眼前却依然是空荡荡的，连断垣残壁都不曾留下，那触目惊心的感觉竟成了奢望。瞳仁中只一条贯穿的公路，胶片中不曾出现过空无一人的公路，心中只一个念头，别了，别了……

我寻觅着童年的足迹，我抚着“凯旋门”三个金漆大字默默落泪。

路旁闪过一个个放着卷帘门的店铺，落满灰尘的橱窗。我收回视线，不忍再看。不禁我又望向对面车窗，一排围栏将我阻隔在外，我的心中广场，我的影剧院，我的旱冰场，我的游泳池，还有爷爷们的门球场，全都寂寥地卧着，“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胶片中游泳池，水上轻泛的小虫，剧院舞台上美丽的母亲，旱冰场如波浪的斜坡上追逐的玩伴，门球场沙地上爷爷脚边滚过的门球……早已没了踪迹。风卷沙，迷了眼。

我寻觅着童年的足迹，却发现元宵节广场上我牵着纸糊的兔灯，仰望天空绽放的无声烟火。

傍晚，我从寄居的空房子出来散步。沿着红砖墙，迈着碎步看着高耸的杉树，郁郁葱葱。想学校里那片杉林。秋，细瘦的杉叶无风自落，漫步其中，聆听自然的婉歌，“沙，沙……”冬，换下秋的红装裹着银纱，杉树轻盈地立着，我依着树，看雪的飘洒，抚雪的冰肌。

踱步于曾经属于我的家门口止住，望着曾属于我的窗户，紧闭的窗框枯老了绿色，褶皱在嵌满青灰细石的墙上。想着我屋内壁上隶书的“江山如画”；思着阳台满地的赛车模型；念着母亲房内舒适的床榻。厅堂，洒满了我童年的记忆碎片，如今，何处摭拾?

抚着楼下及膝的夏草、瓜藤，听一楼老人的八哥随我一起唤“母亲，母亲。”只剩洒满灰尘的楼房，我走得，太匆匆。

我寻觅着童年的足迹，却发现我跪在草坪上，埋下属于这家的温馨。

夜晚，我听着寒牢空灵的虫鸣，想：我回来了，故乡。这是最后一面了吧。我四处张望，在寻觅着什么?又发现了什么?也许，只想填满这最后的记忆。

凌晨，短促欢快的鸟鸣唤醒了我。在路口租了辆车前往心中的洪泽湖。在堤上下了车，穿过一片树林。天地间白茫茫，水漫漫。快步下了堤岸，踏上湿滑的礁石，柔软的青苔沾满双足。湖水温柔地在我双脚间荡漾，聆听细浪犹如天籁的潮声，享受着天作之曲，渐渐地、轻轻地抚平我历经思念折磨的心。平静，我化作一滴溶人开阔的湖水，贪婪地躲进故乡的怀抱，享受那相会的温馨。

不迟，不迟。我的湖一直等着我的归乡，它细语。

我寻觅着童年的足迹，欣慰地发现一串串柳条在风中静静地躺着，故乡记着我每一小步，每一个笑容，抓住的每一只蝴蝶。

午后，我乘着车离开了那始终定格在心中的凯旋门，带着那盘胶片，我人生的第一部电影。我想，我会将它保存到风烛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