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欣赏:从《题都城南庄》到《崔护》(诗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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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欣赏从《题都城南庄》到《崔护》(诗与小说)
新高考新视野
2012-02-11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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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小说
——从《题都城南庄》到《崔护》
来源三人行中学语文论坛高朝俊
《崔护》选自唐代孟檗《本事诗·随感第一》。《本事诗》所记,多为唐代诗人的轶事,其中多有附会之说。即以《崔护》而论,就明显是根据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诗敷衍而成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对此进行艺术鉴赏,相反,它们倒为我们进行对比分析提供了可能。
作为诗,《题都城南庄》通过简约的文字,集中的场面,特别是“人面桃花”这样一个富有生气的意象,传达出一种自然永恒、人生无常的慨叹,让读者在追怀的情愫中,去品尝一种伤感、怅惘的人生况味。作为诗,《题都城南庄》是把万千情愫凝结在“桃花依旧”,物是人非这样一个场景中的,也就是说,作为抒情作品,它不强调一种过程感,相反,它要把这种过程浓缩、凝结在“现在时”中。作为抒情作品,它要把时间流程消解在富有空间感的画面中。所以,诗作是“去年今日”、“人面桃花”交叉叠合、一并呈现的。并且,由诗“无理而妙”的特质决定,《题都城南庄》没有也不必要交代人物为什么来到“此门中”人物在此时此刻的具体情状如何等等。
而《崔护》,我们之所以将其视为小说,并不仅仅因为它对《都城南庄》作了扩充。如果说诗主要是空间的艺术,那么,小说则主要是时间的艺术;如果说诗主要是抒情,那么,小说则主要是叙事;如果说诗和小说的共同任务是表现人的生活,那么,诗主要表现的是凝结在瞬间的人的感受,而小说则要具体展开人生的动态流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崔护》具备了小说的特质,并从小说的艺术样式出发,从“本事”中生发出了新的意义。
作为小说,《崔护》具体展开了崔护“寻春独行-情有所钟-情感死者-终成佳偶”的动态过程。在情节的铺排中,流贯着一条时间的线索某年“清明日”-“来岁清明日”-“后数日”。其间既有一般过程的概括叙述,也有重点场面的具体描写,使得情节跌宕多姿,呈现出鲜明的节奏感。在小说中,人物双方一见钟情的意态和崔护的感恸大哭成为重点部分,而“题诗于左扉”,则是情节发展的一个从属部分了。
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在《题都城南庄》中,只表现了单方面的情感。这是由诗歌的“内视角”决定的。而在《崔护》中,由于转换了视角,叙事的视角也得到了相应的调整,即孟棨采用了“外视角”的方法在言他人之事。小说实际上展开了两条情节线索一条是崔护的“寻”,另一条是年轻女子的“等”。这两条线索时分时合,或显或隐,大大丰富了作品的格局,也相当有力地刻画了人物,展示了作品新的主题。
在小说中,崔护的“寻”虽然处在情节的显在状态,但是作品的主人公实际上已由诗中潜在的“我”——即崔护转换为年轻女子,作品内在的情感力量是由那位年轻女子的无言的等待产生的。
从小说的艺术描写来看,崔护虽然情有所钟,却未必有年轻女子那样来得铭心刻骨,他的情感甚至带有封建文人风流佻脱、逢场作戏的味道。他寻春独行,酒渴求饮,以言挑之,嗣后就“绝不复至”丢下她不管了;及至来岁清明,也是“忽思之”才“径往寻之”;明显地是心血来潮;他题诗左扉,似乎也是兴之所致,随手而就;后数日,也是“偶至都城南”复往寻之。可见,他的行为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对自己的行为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也未深长思之。及至得知那年轻女子情断气绝,他才受到“感恸”,而大放悲声。总之,崔护这条线索,以“寻”为中心,表现了他情有所钟,情有所系,情有所感的情感逐步升华的过程。他寻到了那位年轻女子,也寻到了真正的爱情。
小说没有正面展开年轻女子的那条线索,它是通过“老父曰”从侧面得到展示的。但是,这以“等”为中心的隐在线索,却是小说的主题力量所在。小说在两条线索的初始点上,不惜笔墨叙写了那位年轻女友子羞涩,娇媚的意态,她·自门隙窥之”、“倚小桃斜柯伫立”、“目往者久之”、“不胜情而入”,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她堕入情网的心理状态。然而,在那样的时代里,一个乡野女子是不可能主动去追求爱情的,她只能在无言的等待中忍受相思的煎熬。于是,在崔护漫不经心地一寻再寻的时候,这条情节线索留下了巨大的空白,这空白中凝结着深厚的社会内容女子在爱情上的被动状态决定了两颗互相呼唤、互相探询的心不可能同声相应。及至崔护再至都城南,题诗左扉,她又适逢外出,充满希望的等待,终于演化成绝望的自尽。小说安排的偶然性在这里产生了巨大的悲剧力量这是性格悲剧,这是社会悲剧,同时也是命运悲剧。她死了,死在桃花盛开的春天里。这专注深笃的爱情,终于感动了崔护,使他完成了情感的升华。这升华的情感,又使她死而复生。她活了,是爱情的巨大感召力所致。至此,显隐相应的两条线索又终于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形式交汇在一起了。这不免虚幻,然而,其中包含着对真情挚爱的呼唤。
综上所述,我们似乎可以这样说《崔护》不仅仅是对《题都城南庄》的延衍和扩充,它从小说的艺术样式出发,通过对人物双方人生历程、情感历程的动态展开,融进了更多的生活内容和深刻思考,表现了真挚专注的爱情的巨大感召力。它以自己鲜明的形式感和深刻的主题与《题都城南庄》在文学史上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附
崔护
孟棨
博陵崔护,姿质甚美,而孤洁寡合。举进士下第。清明日,独游都城南,得居人庄。一亩之宫,而花木丛萃,寂若无人。扣门久之,有女子自门隙窥之,问曰“谁耶?”以姓字对,曰“寻春独行,酒渴求饮。”女人,以杯水翊开门,设床命坐。独倚小桃斜柯伫立,而意属殊厚。妖姿媚态,绰有余妍。崔以言挑之,不对。目注者久之。崔辞去,送至门,如不胜情而入。崔亦眷盼而归。嗣后绝不复至。及来岁清明日,忽思之,情不可抑,径往寻之。门院如故,而已锁扃之。因题诗于左扉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祗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数日,偶至都城南,复往寻之。闻其中有哭声,有老父出曰“君崔护邪?”曰“是也。”又哭曰“君杀吾女!”崔惊起,莫知所答。老父曰“有女笄年知书,未适人。自去年以来,常恍惚若有所失。比日与之出,及归,见左扉有字,读之,入门而病。遂绝食数日而死。吾老矣,此女所以不嫁者,将求君子,以托吾身。今不幸而殒,得非君杀之耶!”又持崔大哭。崔亦感恸,请入哭之,尚俨然在床。崔举其首,枕其股,哭而祝曰“某在斯,某在斯!”须臾开目,半复活矣。父大喜,遂以女归之。
(选自高朝俊著《文学乱弹》,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