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文字中的“宛”及其相关问题研究(附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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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文字中的“宛”及其相关问题研究(附补记)

赵平安[搜索該作者其他文章]

战国时期有一个写作下列诸形的字:

释法很多,影响较大的有释宫、释邑、释序、大邑的专字等四种。[1]可以说各有各的依据。因为它的某些写法(如K和G、H之类)确实很像宫和序,它和邑的形体、用法也似乎有一定的联系。但是,这些释法的不足也是很明显的。它的各种写法中最流行的是A、B之类,和宫、序相似的写法只是偶而为之,并不具有代表性;它和邑的用法实际上有较严格的区分,和邑相似的形体,来源并不相同(详后);至于说它是大邑的专字,字形上根本无从证明。(补记:新蔡葛陵简甲三:275号中有“大邑”、“中邑”和“小邑”,甲三:348简有“大宛”,可以证明大邑专字说是错误的。)因此有必要重新考虑它的释读。

我们认为这个字应当释为宛。论证如下:

《侯马盟书》诅咒类一0五:三有字作

L

整理者隶作惌,解释说:

惌——借为冤字,音渊(yuan),冤屈的意思。《说文》以为惌是怨的古体字。《一切经音义》:“怨,屈也。”《诗·都人士》注:“苑,犹屈也。”《说文》:“冤,屈也。”故惌字

可与冤字通用。[2]

诅辞“不卑众人惌死”就是“不俾众人冤死”,文义顺畅,足见整理者的释读正确可从。有人把惌改释为悒[3]或[4],实际是没有必要的。

新近发表的上博藏战国楚竹简《缁衣》第六简和第十二简有下面一组字:

整理者隶作命或令,[5]完全是依样画葫芦的产物。在今本《缁衣》中,与之相对应的字都写作“怨”,因而也有学者直接把它隶作怨。但李零先生有不同意见,他指出:“怨”,……都是假“宛”字为之,其写法,可参看《说文》卷十下、《汗简》40页正、《古文四声韵》卷四第19页背和40页正的古文“怨”,不是“命”或“令”字。[6]

李说正确。《汗简》、《古文四声韵》和《说文》古文怨都是从心从宛省,应隶作惌,通怨。(补记:冯胜君先生在《释战国文字中的“怨”》中认为上博《缁衣》M、N、O都应释为夗,其中M是在N、O上加声符O(圆),目的是为了和令区别开来。持这一看法有两点需要进一步解释,一是较早出现的侯马盟书L所从上部没有一横画,二是具有重要区别标志的M形反而不如简体普及。冯文发表于《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五辑,中华书局,2004年。)曾侯乙墓竹简第12号有一个被释作邻的字,作

P

之形。这个字简文用为地名,释邻讲不通。联系上博简中N和O的写法,应改释为。《战国策·西周策》“薛公以齐为韩、魏攻楚”章载韩庆为西周谓薛公曰:“君以齐为韩、魏攻楚,(九)[五]年而取宛、叶以北以强韩、魏,今又攻秦以益之。”知楚有宛地,即宛之增累字。简文“连东臣所驭政车”即“宛连敖东臣所驭政车”。[7] N、O和P所从宛同《汗简》、《古文四声韵》以及《说文》古文怨所从宛结构相同,

都可以看作M之类写法的省体。

M之类的用法,也反映在后世的楷书中。《正字通·心部》:“,古文怨作,是之讹。”说明在(惌)这个合体字中,“宛”讹变为“命”。又《礼记·大学》:“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朱骏声:“按命者字之误,谓下民怨之。”[8]朱氏之说极具启发性。结合上博简看,命应是宛的讹字,通怨。总之,《正字通》所从以及上举《大学》中的命字都应是M之类的写法隶定的结果。上博简整理者所犯的错误,历史上早就出现了。

M比L所从宛多一横划,和集、宜的情形相似。楚文字集往往从宀,有时候宀下还加一横,[9]宜字也有宀下加横的现象,[10]但并不影响它们是同一个字。事实上,《集篆古文韵海》所收怨古文作,《订正六书通》引古文奇字怨或作,宀下都加一横。

回过头来看A-K的写法,不难发现它们和L、P所从以及M、N、O属于一路。特别是其中A、B等主流写法和L所从基本相同,完全可以视为同一个字,释为宛。

宛字“从宀夗声”。[11]声符夗本是象形字,后来裂变为夕和卩。在秦系文字中,声符夗成为平置的两个部件。[12]如:

《说文》小篆宛作

《古玺汇编》3629号作

《睡虎地秦墓竹简》日书乙种195号作

它们和西周金文

臣辰卣?字所从偏旁

的写法一脉相承,又为后世楷书所从出。从传承的角度看,应视为主流的写法。

和秦系文字比起来,A-K所从夗显然是被叠置起来了,情形和吁作[13]以及御将“午”移于“卩”上、[14]取将“耳”移于“又”上、[15]精和清分别将“青”移于“米”和“水”上[16]相似。这一类例子还有很多,裘锡圭先生的文章有专门辑集,[17]可以参看。B中叠上去的“夕”旁,还依稀可以看出原来的笔意。后来演变为,和原来的写法就越来越远了。但是宛中“夕”的演变轨迹,还可以从隶古定宛字和宛字偏旁(参见前文)以及夜字的某些写法中寻绎出来。[18]

认识了A-K的形体,与之相关的读法便可以迎刃而解了。[19]

请看下面的例子:

(1)下宛大夫玺汇0097

(2)上宛大夫之玺玺汇0100

(3)上场行宛大夫玺玺汇0099

(4)江夌行宛大夫玺玺汇0101

(5)山桑行宛大夫玺周秦古玺菁华145

(6)厚行宛大夫玺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二辑179页

(7)新东昜宛大夫玺文物1988年第6期第89页

(8)鄱宛大夫玺临淄封泥文字第一册第2页

(1)至(7)为古玺,(8)为封泥,都属于楚国。[20]下即下蔡,《汉书·地理志》属沛郡;江夌即江陵,《地理志》属南郡;[21]山桑可与《地理志》沛郡属下的山桑对应;

[22]上场为故唐国所在地,春秋时并入楚,汉时称上唐乡;[23]鄱即《史记·吴太伯世家》“吴王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的“番”。[24]厚与厹犹声近相通,新东阳当为新置的东阳县,它们战国时都曾属楚,《地理志》属临淮郡。上不详。(补记:1999年湖南常德市德山寨子岭一号楚墓出土一枚“噩宛大夫玺”,陈松长先生已在《湖南新出战国楚玺考略(四则)》中发表介绍。这枚玺属于战国晚期,宛也应读为县。噩又见鄂君启节,指东鄂,地在今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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