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语-起来-的隐喻认知过程分析

ｄｏｗｎ”（高兴为上，
悲伤为下），当人们高兴时身体常呈现挺直的 状态。而低落时身体则呈现萎靡的状态②。基 于此，人们也常将正面的、积极的状态看作在 上．而负面的、消极的状态在下，往正面、积极的 状态发展的方向是自下而上的，这与“起来”的 基本意义所表达的运动方向是一致的。 ２．表示量的增多 绝大多数的形容词都拥有量的特征，能够 表达量的多少，一些动词也有这一功能。当类 似“富、响、粗、重、胖、高、大”等形容词与“起 来”搭配时，常常表示量的增加。如：
图４“起来”在空间域的认知图式
（２４）快把这四个人抓起来，别让他们 跑了。 （２５）李希烈拿他没办法，只好把颜真 卿关起来，派士兵监视着。 虽然上述“ｖ．起来”的对象都是真实存在 的物品或生命，是物理世界发生的变化，然而和 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有很大的关系，整理过、规范 过的事物是人们理性思维的结果，而松散的、自 由的状态是原始的、感性的状态，“ｒａｔｉｏｎａｌ
转移至不显眼处，这与“起来”的基本语义不相 符合。 还有一种情况也存在类似的矛盾，如： （３）说起来（说起来他也不是夕ｌ－ｈ．） （４）看起来（看起来天要下雨了） “说起来”、“看起来”中的“起来”则不再有任 何位移的活动，也不表示结果或时体意义，在这 两个例子中，它们都表示开始某个话题，充当了 话题标记的作用。 对“起来”作补语的复杂现象，有学者从动 词语义特征的角度分析“起来”的语义类型，认 为“起来”的语义是由与其搭配的动词决定 的①。我们承认动词语义特征确实能影响与其 搭配的“起来”的语义选择，但无法解释许多动 词诸如“说起来”、“看起来”等短语的歧义现 象。一些学者从句法的角度描写“起来”的句 法分布②。更多的学者从语义角度对“起来”进行
图３“起来”在量域的认知图式
“量”的概念除了数量以外，还可以指某物 体在空间中所占的面积或体积，面积或体积的 增大表现为物体由小变大的过程，如“肿起 来”、“鼓起来”、“圆起来”等，如：
①戴耀晶：《现代汉语时体系统研究》，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７年。第９４—１００页。 ②Ｌａｋｏｆｆ＆Ｊｏｈｎｓｏｎ，Ｍｅｔａｐｈｏｒｓ
都是必要的。比如当“起来”与以下一些动词 如抬、抱、跳、蹿、坐、蹦、站、爬、举、竖、拾、立、 扶、搀、揪、拉、掀、跃、站立、提等等搭配时，它们 的起点必定是低处，目的地是高处，方向是向 上，并且产生了一定的位移。
Ｂ ＩＩ
Ｊ Ｌ
Ａ● ●
图１“起来”在物理域的认知图式
在语义的发展过程中，受与之搭配的动词 词义以及其他语境因素的影响，“起来”的各个 语义要素可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凸显，相应的， 另外的一些语义要素则会产生不同程度的隐 退。凸显的要素不同，就会呈现出不同的引申 意义，与之相适应，跟“起来”搭配的谓语成分 也会有所变化。 （一）“起来”的时体意义 “起来”在以下语境中，表示“从当前时间 开始的事物的运动”。这些语境总有某个时间 或者事件来标示后面动作的起点。 （５）他将身体靠在了栏杆上，栏杆晃 起来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６）她抱住瞎爷的脖子就在他脸上猛 亲起来。 （７）看见自己的名字印在纸上，他不 由得哆嗦起来。 上述语境下，“起来”的意象图式被从空间 范畴投射到了时间范畴，在时间范畴中，时间的 起点被凸显，而目的地特征则被淡化。又由于 时间的单向性特征，它只能从过去向着未来方 向运动，导致“起来”运动的方向也由“自下而 上”变为“自过去向未来”。它的意象图式可见
始”意义的新用法。
关键词：“起来”；补语；隐喻；认知 中图分类号：Ｈ０３ｌ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１—５０１９（２０１１）０３—００７７—０８
作者简介：王晓凌，浙江义乌人，华东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讲师，文学博士（上海２０００６２）。
补语“起来”作为现代汉语中一个重要的 复合趋向补语，具有十分广泛的语用功能，它的 基本语义是表示“从下到上的位移运动”。现 代汉语里“起来”还有一些引申意义，诸如表示 结果、表示时体意义、表示情态意义等。对“起 来”作补语的语义描述已达到一定程度，但还 有几种情况与这一语义特征相悖，如： （１）堵起来（把洞堵起来）． （２）放起来（把书放起来） “把洞堵起来”表示使洞不再通畅，原来或者还 有空气流通，现在没有了这一通道。“把书放 起来”也是指把书收藏起来，有使书从显眼处 转移至不显眼处的位移活动。物体从下到上的 位移过程，对于观察者来说是个物体体积逐渐 变大的过程，与“从不显眼变得显眼”的变化也 是相一致的，但此处的“堵起来”、“放起来”以 及“藏起来”、“收起来”等却是把物体从显眼处
万方数据
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１年第３期
描写①，但这些研究很少触及语义发展的理据。 一个词语能够延伸出新的意义，有其内因 的驱动和外因的影响。该词语的语义必须有与 新的域相一致的某些要素，否则它的新用法就 会被视为不合适。当它被意外地放置于一个原 本不属于它的语义域时，就会产生与新的语义 域的冲突，在消除语义冲突的过程中，人们必须 运用自己的认知概念去理解、想象，消除语义冲 突的过程就是隐喻的发展过程。隐喻义经过长 期使用之后又会成为约定俗成的语言现象，变 成新隐喻的基础。 本文在全面分析“起来”语义的基础上，运 用现代隐喻理论，从认知的角度、在共时的平面 上，对“起来”的语义发展进行系统性的探讨， 探究它们延伸的轨迹。
图２“起来”在时间域的认知图式
由于这个特性，“起来”被当作汉语中表达 起始意义的时体标记①。“起来”的意象图式被 投射域的概念结构所同化，转换成了由当前时 间向未来方向流动的一种时间的运动。 （二）“起来”在心理空间的引申意义 “起来”的意象图式通过心理空间的折射 之后，发展出了许多的引申意义，较为常见的有 如下一些： １．表示从较为低落的情绪、状态变为较为 积极的情绪、状态 在语料调查中，我们发现除了动词以外，许 多形容词也可以与“起来”搭配，表达某种状态 的变化，诸如融洽、热闹、快活、兴奋、高涨、振 奋、轻松、好、闹（吵闹义）、明显、清晰、拥挤、 活、亲近等，这些形容词加上“起来”以后，表示 由原来的较为低落的情绪或状态转变为较为积 极的情绪或状态。 （８）有一会，我觉得气氛似乎融洽了 起来。 （９）他刚刚变得振奋起来的脸立刻又 变得痴呆了。 （１０）听了毛主席的介绍，王震同志的 英雄形象在我心目中逐渐清晰起来。 Ｌａｋｏｆｆ曾经提出十条方向性隐喻，其中一 条是“ｈａｐｐｙ
图２：

一、补语“起来”的语义分析
为了调查“起来”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 况，我们对北大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的汉语语 料库现代汉语小说库进行了语料检索。通过对 关键词为“起来”的前五百条有效例句的详细 分析与研究，我们发现，“起来”作动词补语的 情况非常复杂，而其中表示“自下而上的位移 运动”意义的只占一小部分，大约六分之一，而 另外的六分之五则表达了不同于基本义的引申 意义。可见，现代汉语中“起来”的引申意义的 使用率已经超过了其基本意义。这与房玉清的 调查结果基本一致。为了彻底理清“起来”的 语义发展脉络，我们先对“起来”的基本概念图 式作一说明。 “起来”的基本意义是表示物理空间从下 到上的运动，它的概念图式可以表示为图１。 图中的Ａ表示起点，Ｂ表示目的地，箭头代表路 径与方向。图１中的箭头是自下而上的，代表 某物体从下到上的运动。 这个概念图式中有四个基本要素：起点、目 的地、路径与方向。在一般情况下，这四个要素
Ｗｅ
Ｌｉｖｅ毋，Ｃｈｉｃａｇｏ：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Ｃｈｉｃａｇｏ
Ｐｒｅｓｓ，１９８０，ＰＰ．１６—２０．下同。
７９
万方数据
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１年第３期
（１７）由于牙齿磕破了嘴唇，始终在流 血。而且肿起来了。 （１８）他立刻眼睛圆起来，发着电光。 （１９）近年来，腰包渐渐鼓起来的广东 人和来自各地的游客纷纷踏上这个“世外 桃源”游览观光。 “肿起来”表示物体（“嘴唇”）的体积由小 变大了；“圆起来”表示物体（“眼睛”）由小变 圆，自然也是变大了；“鼓起来”表示物体（“腰 包”）由瘪的状态变成了鼓的状态，意指里面的 钱变多了。它们的变化表现为从本体Ａ的平 面凸起或者从Ａ向四周立体扩散的一种状态。 在从本体到喻体的投射过程中，“起来”的基本 概念结构被保留了下来，但其中的一些细节特 征发生了变化，这些特征包括：运动路径距离被 严重压缩为零，以至于看上去新状态是附着在 旧物体上面的；“自下而上”的位移方向这一特 点也被忽略，“由小变大”的变化可以是向外任 意一个方向扩散。它的意象图式见图４：
补语“起来’’的隐喻认知过程分析
王晓凌
摘要：／ｆｂ诺＇－“起来”的基本语义是表示“从下到上的位移运动”，在隐喻的作用下，该基本意象图 式从空间范畴投射到时间范畴与心理范畴，引申出从小变大、从无到有、从消极到积极、从自由到规范、 从观察现象到表达本质等多条意义。“起来”表达本质的意义无法从“从下到上的位移运动”直接投射 而来。但通过“从自由到规范”的中介作用则可能发生。而与某些表达消极感情色彩的形容词搭配的 “起来”，如“消沉起来”之类的少数用例常出现在某个时间节点之后，可认为是通过构式的作用表达“起
头所说的，这些动词表示的动作与“自下而 上”、“从小到大”这样的运动方向看起来是相 悖的，都表示将某物体从显眼处转移至不显眼 处。而这样的用法还不少，在对５００个例句的 调查中，我们发现了含有“卷、藏、掖、串、围、 抓、关、扣、隔离”等２９个动词的多个例句，这 实在不是少数。如： （２０）乘务员罗艳抱来两条毛毯，一条 卷起来当枕头放在李林英的头下，另一条 盖在了她身上。 （２１）他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把 这些武器藏起来。 （２２）封建帝王还用金丝编成皇冠，或 者用金丝把玉片串起来做成“金缕玉衣”。 毛毯“卷起来”以后，就变得更整齐，所占 空间也会比较小。我们把“围起来”、“藏起来” “掖起来”、“串起来”等表述的这类现象总结为 事物从松散状态到规范状态的变化。 如果“ｖ．起来”的对象不是物品，而是人，那 么可以认为在这类事件中，人成了处置的对象， 从自由状态转变为被规范的状态，这种被规范状 态就意味着失去了某种程度或某种意义上的自 由，必须在特定地方被迫按照某种规约行事。 （２３）去了以后，群众发现就被围起来 了，人山人海，结果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