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生产网络效应、集群封闭性及其“升级悖论”——基于大陆台商笔记本电脑产业集群的分析

全球生产网络效应、集群封闭性及其“升级悖论”———基于大陆台商笔记本电脑产业集群的分析王益民１，宋琰纹２（１．山东大学管理学院，山东济南２５０１００；２．山东经济学院，山东济南２５００１４）［摘要］全球生产网络中战略隔绝机制的存在，使得依托跨国公司战略空间集聚效应所形成的产业集群具有内在的封闭性，由此导致当地集群的“升级悖论”：集群内企业沿某一特定产品—技术路径升级越快，当地根植性与当地产业关联被弱化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本文进一步以大陆台商笔记本电脑产业集群为例，对战略隔绝机制所产生的特定影响及其现实意义作了说明。

［关键词］全球生产网络；战略集聚；隔绝机制；集群封闭性；升级悖论［中图分类号］Ｆ２７０［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６－４８０Ｘ（２００７）０４－００４６－０８【产业经济】一、全球生产网络与战略空间集聚一个特定的全球生产网络将多个地理区位、多种地域经济单元联结在一起。

按照许多研究者的说法，跨国公司通过全球生产网络所联结起来的节点不仅是各种分散化的价值链活动，而且还包括处于“平滑”地理空间中的一个个具有“粘性”的地点———地域空间经济单元或产业集群。

正是在全球生产网络联系机制的作用下，不同的专业化当地集群被有机地编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集群网络”（Ｈｅｎｄｅｒｓｏｎｅｔａｌ．，２００２）。

但是，这种认识还不够充分。

全球生产网络并非现有各种价值链活动的简单联结，它的构建与形成，体现了旗舰跨国公司持续不断动员、吸收外部资源的各种专有投资与努力。

为了通过全球生产网络实现自身战略意图，旗舰企业必须运用各种途径与机制向其他组织扩散组织能力以推进网络关联的形成（ＥｒｎｓｔａｎｄＫｉｍ，２００２）。

也就是说，全球生产网络还应该被视做跨国公司基于明确战略意图，通过持续不断的组织创新过程所形成的渗透了大量默会知识、专有能力的复杂时空体系，即跨国公司不仅仅通过全球生产网络将现有的当地集群联结在一起，而且还能够战略性地塑造新的当地产业集聚与联系，从而使自己主导的全球生产网络优势得以进一步强化。

在强调全球生产网络作为价值链活动联结这一内涵的同时，这一点往往被人所忽视。

［收稿日期］２００７－０３－１２［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跨国公司在中国的发展趋势及我国的对策研究———共同演化视角下的跨国公司战略与产业集群互动”（批准号０４ＣＪＹ００１）。

［作者简介］王益民（１９７１—），男，山东菏泽人，山东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宋琰纹（１９７４—），女，山东威海人，山东经济学院讲师。

２００７年４月第４期（总２２９期）Ａｐｒ．，２００７Ｎｏ．４ＣｈｉｎａＩｎｄｕｓｔｒｉａｌＥｃｏｎｏｍｙ中国工业经济４６全球生产网络的出现与发展，体现了跨国公司战略新的本质特征。

它反映了跨国公司战略运作过程中对时间与空间要素的并行运用，即通过对网络不同节点之间的价值链活动进行时空协调，同时追求全球产业竞争所必需的时间（速度）经济与空间聚集经济效应。

因此，创造“战略集聚”（ＳｔｒａｔｅｇｉｃＡｇｇｌｏｍｅｒａｔｉｏｎ），从而主动塑造有利于自身战略意图的新的全球产业空间疆域，本身就是跨国公司战略运作过程中的内生要素。

而这种基于全球价值链关系所形成的产业特定地理空间构型及其转换，则成为跨国公司全球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之一。

二、“战略隔绝机制”与战略意图型集群的封闭性全球化背景下，发展中国家大量当地集群的产生往往都与上述跨国公司全球战略运作过程紧密相关，即主要基于全球生产网络效应而形成，在当地根植性与非当地根植性之间具有鲜明的“不对称性”。

也就是说，它们的产生与发展并不必然地受当地化的知识溢出效应或者是基于当地根植性所产生的网络联系的驱动，而主要体现了全球生产网络中跨国公司的战略意图，因而本文把它们称之为“战略意图型集群”，即旗舰企业通过与特定地理区位的战略互动过程，按照自己的战略意图要求，基于原有的关键供应商、合作伙伴业已形成的全球网络联系，所塑造出的一种“战略集聚”。

在现实中，这种集群形式往往表现为全球生产网络中的供应商群体为了维持或强化长期的协作关系，追随旗舰企业或按照其战略意图在特定的地理区位组建供应链，形成产业链移植或产业链复制这一现象。

这种基于全球生产网络效应所形成的战略空间集聚现象，在电子与信息产业、汽车产业以及化工产业等都不鲜见。

战略意图型集群与那种源自内生式、自组织过程的传统马歇尔式产业集群有着本质的区别。

在传统的马歇尔式集群当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一种当地化的非交易性相互依赖关系，即所有处在集群中的企业都能够通过专业化分工深化、人力资源汇聚，以及知识、技术溢出效应等获取外部经济性所带来的收益；然而，在旗舰企业主导的战略意图型集群中却与此大不相同。

旗舰跨国公司塑造“战略集聚”的目的在于，利用特定区位的独特条件，通过价值链活动地理空间构型的重塑与转换，提升全球生产网络的整体竞争优势（Ｂｅｌｌ，２００５）。

因此，这一鲜明的全球战略特征决定了该类型产业集群具有内在的战略性“隔绝机制”。

在战略管理理论中，“隔绝机制”（ＩｓｏｌａｔｉｎｇＭｅｃｈａｎｉｓｍｓ）通常指一种或几种特定的使企业竞争优势得以保护的模仿性障碍或壁垒。

根据资源基础理论，隔绝机制源自于资源本身所具有的使其他企业难以获取、难以复制的特性，典型的例子如具有默会性、独特性、无形性、复杂性以及路径依赖性等特征的专有技能、知识以及组织常规等（Ｂａｒｎｅｙ，１９９１；Ｐｅｔｅｒａｆ，１９９３）。

这些“战略性”的隔绝机制形成一种移动壁垒，使得其他企业无法获得和模仿这种特定资源，从而构成持续竞争优势的内在基础。

对于跨国公司主导的战略空间集聚来说，这种“隔绝机制”通常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哪些组织值得或有资格参与到集群的价值活动当中来；什么样的资源、知识等应该在集群参与者之间自由分享；哪些相互关系、组织常规以及价值链关联应该被加强，等等。

换句话说，这种战略隔绝机制实际上意味着某种程度的选择性、封闭性或有意图排斥，即通过它实现向“特定”的合作伙伴扩散组织能力或让渡竞争优势，而不是向恰好位于该特定地理空间的所有组织（ＲｕｇｍａｎａｎｄＤ’Ｃｒｕｚ，２０００）。

因而，这种集群一旦形成，首先强化的是全球生产网络原有的联系机制以及旗舰企业的网络权力，而并不一定导致当地根植性与当地网络联系的深化与发展。

在全球生产网络中，为了实现时间（速度）经济、聚集经济以适应快速竞争的内在要求，旗舰企业往往需要利用多种战略途径（合作与强制力等），来推动其网络合作伙伴进行价值链活动的时空重构：一是对网络合作伙伴的区位决策施加影响，以满足战略空间集聚、网络互动关系构建等的要求；二是通过设置运营指令或者特定能力的扩散，形成基于各种战略隔绝机制的特定组织常规，以实现全球生产网络的运行。

通过这些战略途径，旗舰企业可以使自身的网络权力得以不断强化。

４７三、全球生产网络效应下的当地集群升级“悖论”根据全球价值链分析范式，当地集群的升级只有在其自身与全球价值链的互动关系中，才能得到更为深入的认识（Ｇｅｒｅｆｆｉｅｔａｌ．，２００５）。

本文认为，全球生产网络效应的存在则进一步导致了发展中国家当地产业集群升级问题的内在复杂性，在现有全球价值链分析范式的基础上，还必须从全球生产网络效应这一视角出发，来考察跨国公司战略集聚对集群升级过程的特殊影响。

如图１所示，可以用“全球生产网络根植性”和“当地根植性”两个指标来区分不同类型的当地产业集群。

在全球化竞争的背景下，不同类型的产业集群，可能表现出不同的升级逻辑与演化路径。

对于主要基于当地根植性而形成的“内源性”产业集群来说，升级的路径相对比较明确，即通过融入或者嵌入全球生产网络，获取价值链活动或技能水平提升的机会。

但是，对于主要基于全球生产网络根植性所生成的当地产业集群来说，情况则大不相同。

这一类型的当地产业集群往往本身就是跨国公司战略性空间聚集活动的结果，是其全球生产网络在地理空间中延伸的产物，因而这种集群实际上是建立在原有生产网络联系的基础之上的，基本上不具有当地根植性，所反映的只是全球生产网络旗舰企业的战略意图。

对于这一类型的产业集群来说，虽然其价值链活动发生在当地，但其价值活动相应的各种联系却又是不“在地”的，即可能与当地经济体系没有紧密的产业关联或溢出效应，因而其升级的路径也是不确定的。

一种升级路径表现为集群本身的当地根植性不断得到强化，与当地的产业关联与知识溢出效应也得以增强，这一升级路径当然是发展中国家所希望的；但在现实中更有可能的则是“升级路径ＩＩ”（图１），集群内部的核心企业沿某一特定的产品—技术路径得到快速升级，全球生产网络的原有价值链联系也得到强化，旗舰企业的全球竞争优势得以进一步增强，但集群所在区位的整体产业能力构型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升级机会。

当地产业集群升级的一个重要目的就在于，通过全球价值链联系机制来构建或强化当地性产业关联或根植性。

然而，一方面，由于当地根植性与产业关联的构建涉及到大量默会知识以及专用投资的生成，这往往需要较长的时间和复杂的过程；另一方面，在全球化竞争背景下，发展中国家当地产业集群越来越多地是基于全球网络根植性或非当地联系而生成，从而决定了该集群发展的初始条件与演化路径显著地受制于网络旗舰企业的战略意图，即不断强化原有的全球网络联系，以维持其自身竞争优势。

于是，从上面的理论分析可以引申出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悖论”：战略意图型集群沿着全球价值链理论所描述的产品—技术路径的“升级”速度越快，当地默会知识基础的生成就越困难，因而当地根植性与当地产业联系被弱化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区位能力提升所需要的长期牢固基础也就相应地难以建立起来。

在此背景下，当地企业就极有可能失去实现能力动态提升的长期机会。

这一“升级悖论”的深刻之处还在于，旗舰跨国公司只有在通过战略隔绝机制牢牢控制当地集群的聚集效应与溢出效应的前提下，才有内在的动力推进集群的升级；而这种基于全球生产网络效应的“封闭式”升级，对于东道国产业发展以及当地创新体系的提升，往往作用有限。

当然，从动态演化的视角看，战略意图型集群也完全有可能通过与当地能力与资源的战略耦合过程逐渐发展起当地根植性。

但即便如此，当地根植性特征的形成及其演化发展也会表现出一种自当地内源性集群正在凸现的集群战略意图型集群升级升级升级ＩＩ强当地根植性弱弱强全球生产网络根植性图１不同类型产业集群的升级逻辑４８我累积和自我锁定的效应，即锁定于特定的全球生产网络以及相应的跨国公司全球战略，成为其生产网络中的组成部分和节点。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业已形成的当地根植性所产生的正效应有可能会出现递减的趋势，一旦旗舰企业出于自身战略的考虑，弱化与特定地域的联系机制（比如战略重心转移或撤资等），或者由于技术与竞争因素导致产业转型，并进而引发全球生产网络本身发生大的转换，那么就有可能破环该区位已经形成的产业发展基础的可持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