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迅小说对农民精神描写的深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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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于1996年12月3日收到。
论鲁迅小说对农民精神描写的深刻性
朱明义
摘 要 鲁迅关于农民题材小说在刻画主人公精神世界极具深刻性:如《故乡》中的
闰土、《祝福》中的祥林嫂、《阿Q 正传》中的阿Q 、《风波》中的村人们,都在封建制度的摧残下变得麻木愚昧以至于呆滞;同时,还揭示了旧民主主义革命的不彻底性。
关键词 鲁迅;小说;精神描写
读鲁迅关于农民题材的小说,我们能够强烈
地感到鲁迅对农民精神解放给予了极大的关注。鲁迅写农民题材的小说,重心是在写农民精神世界。这是一个非常清醒的精神界战士对于当时社会现实的深刻认识。正是基于这一点,鲁迅的关于写农民题材的小说就必然关注农民的精神解放。
鲁迅运用多种艺术表现手段来塑造精神上被摧残的众多的艺术典型。阿Q 、祥林嫂、闰土、爱姑……,他们的身世经历、个性特点虽然不一样,但是他们精神上被封建制度、封建礼教摧残的程度都达到了非常深的程度。而达到这一深度的重要之点是对于他们的愚昧和麻木这一共同特点的描绘。
《故乡》中的闰土,少年时代聪明、活泼、可爱,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项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我们那时候不知谈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而少年时代聪明、活泼、可爱的闰土,后来变得沉默、迟钝、自卑,成了一个精神麻木的“木偶人”。“我”与他说话,“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来……”这里,作者没有详细描写闰土受剥削,心灵受摧残的具体情景,只是和母亲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完全不用具体写了,这里任何一条原因,在当时社会都是存在的。正是这些不用详述的原因,才使得闰土变成麻木,成了“木偶人”。
《祝福》中的祥林嫂,死前也是常常“呆坐着,
直是一个木偶人”。“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
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木刻似的,只有那
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这也和刚到鲁镇时”头上扎着白头绳、乌裙、蓝夹袄,月白背心……,两颊却还是红的”的祥林嫂完全不同了。与《故乡》写闰土的不同之处,是鲁迅具体描写了祥林嫂多次遭受巨大熬煎,尤其是精神上的磨难,政权、神权、夫权、族权,四种权力像四条巨大
的绳索最终将祥林嫂勒死。
再看看《阿Q 正传》中的阿Q ,比起闰土和祥林嫂来,愚昧麻木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弄出一个精神胜利法来。他自欺欺人,常常夸耀过去,“我们过去——比你阔得多了;你算是什么东西!”其实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清楚。他自轻自贱,被别人打了,别人又要他承认是“打畜生”时,他就承认是“打虫豸,好不好?”他惊人的健忘,被人侮辱,反能以种种“妙”法战胜怨敌,一会儿就轻松愉快了。最令人痛心的是他的麻木和糊涂最终伴随他走进坟墓,临刑前,伏在地上,使尽平生力气画圆圈,生怕被别人笑话,立志要画得圆。被游街时,竟然因为没能唱几句戏,而感到羞愧。鲁迅不仅写闰土、祥林嫂、阿Q 愚昧麻木,也写了和他们同一阶级的群体的愚昧麻木。《风波》
中的村人们听到赵七爷讲剪辫子有罪,就心里估算七斤便要没有性命,继而对于七斤犯法,也觉得有些畅快。特别是鲁镇和未庄人,对于祥林嫂和阿
Q 毫无同情可言。柳妈不仅嘲笑祥林嫂,竟然希望
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7年第2期
当年祥林嫂索性撞一个死,并直接对祥林嫂说:“你想,你将来到阴司去,那两个死鬼男人还要争,你给谁好呢?阎罗大王只好把你锯开来,分给他们。”祥林嫂因此非常苦闷,听信柳妈的话,花了大钱到土地庙捐门槛。未庄人和围观阿Q被枪毙的看客更是麻木,阿Q被枪毙,在未庄是一点异议也没有,都说阿Q坏,被枪毙便是坏的证明,不坏又何至于被枪毙呢?而围观阿Q被枪毙的看客们则更离奇,“以为枪毙并无杀头好看,而且那是怎样一个可笑的死囚啊,游了那么久的街;竟没唱一句戏,他们白跟一趟了。”可见,鲁迅笔下的愚昧麻木的典型有着广泛的社会基础。
鲁迅笔下的农民典型的愚昧麻木是长期的残
、精神摧残的结果。农民整个阶级的精神状态达到这种地步,说明封建统治阶级的压迫之深之重。一般说来,被统治阶级对于物质剥削和精神压迫的反应,是能够感到病苦、诉说痛苦的。而当达到感到痛苦说不出痛苦或感觉不到痛苦,甚至对于压迫作出离奇的反应的时候,就说明精神的摧残已经达到了极限和顶点。闰土是大约只觉得苦而又说不出什么,阿Q则是不但感觉不到痛苦,相反认为自己是强者、胜利者、天下第一。这是精神被摧残达到或超过极限而产生的愚昧麻木的反应。《祝福》中形容祥林嫂有一句话,说祥林嫂脸上“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木刻似的。”悲哀是病苦的表现,说明人的精神此时处于知觉状态,消尽了先前的悲哀,决不是压迫的终止,精神摧残的解除,痛苦的不存在,而是压迫和精神摧残的加重,痛苦程度的加深,只是这种加重和加深使人的精神局部或全部失去知觉,而处于麻木的状态。应当肯定,麻木代替了悲哀,是最大的悲哀。
“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这是鲁迅从农民的精神病态和思想弱点来进行剖析的根本目的。所以,鲁迅写农民题材的小说,几乎全部是描绘农民的精神世界,挖掘出农民表现特点不同,但愚昧麻木的病况基本一致,其目的是为了改变国人的精神状态,解除人民的痛苦。
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揭出痛苦的同时,也深刻地总结了旧民主主义革命的教训。鲁迅描写的农民典型、农民群众的病态灵魂,还在于旧民主主义革命没有重视动员和教育农民,把农民和精神解放摆在突出的位置上。他们或相信迷信鬼神,或有封建的贞操观念,或有精神胜利的“法宝”,被人吃而又参与吃人,被人嘲笑而又嘲笑别人。农民这种普遍的精神思想状态必然导致旧民主主义革命的失败。毛泽东说过:“国民革命需要有一个大的农村变动。辛亥革命没有这个变动,所以失败了。”农民的愚昧麻木固然是封建统治阶级压迫的结果,但是旧民主主义革命的领导者不注意肃清封建毒素的影响,不对农民进行思想教育和动员,促使他们精神上的解放和觉醒,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农民愚昧麻木,就不可能积极主动地参加革命,而中国农民不能成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同盟军,要取得革命的成功是不可能的。利用小说作出这一科学正确的总结,是鲁迅作为一个清醒的精神界战士对我国革命的卓越贡献。
鲁迅描写农民的小说之深刻性,还在于点出了农民要求精神解放的可喜之笔。《祝福》中祥林嫂死前对魂灵产生了极大的疑问:“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的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这是祥林嫂在鲁镇遇到“我”的问话。这时的祥林嫂已被逼到绝境,沦为乞丐,已被精神恐怖所压倒。但是,祥林嫂在这巨大的精神压迫之下,最终还是提出了精神解放的要求,这是农民精神解放的曙光。鲁迅关于农民题材的小说,描写农民精神方面的内容分量大,挖掘农民精神上被摧残的程度深,或者说揭出痛苦,或者说总结教训,正是为了最终寻求农民精神上的解放。阿Q的农民式的均分思想和复仇情绪,朴素直感的对革命的态度,都没有被作者放过,而被淋漓尽致、生动地刻画了出来。这是一个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对于社会、对于革命敏感的反应。这里寄托着作者对封建社会制度的批判,更寄托着作者对农民精神解放,进而实现社会进步的愿望。《故乡》没有对闰土在这一方面进行描写,作者是直抒胸臆,不愿意宏儿、水生“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地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责任编辑 邵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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