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是先秦_新儒家_论_从墨子_非儒_看儒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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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9-12-01
基金项目: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6YB155)
作者简介:刘绪义(1971-),湖南双峰人,长沙税务干部学院教授,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哲学。
墨子是先秦“新儒家”论
———从墨子“非儒”看儒墨关系
刘绪义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北京100872)
摘
要:如果根据确立学派的两个条件(一是思想者自称,一是基准概念和观念),墨子并没有建立一个所谓的“墨学”,墨
子和孔子一样并没有创立学派的意图。墨子和孔子的基本精神是相似的,并坚持和发展了孔子的仁学思想,因此,不存在在儒学一尊之际,墨学却消亡了这一说法。研究墨子哲学,首要的当然是坚持严格的历史性,区分孔子与儒学,确切地把握孔子与墨子的哲学精神,同时回到诸子发生的历史境域。这样,我们就不难发现,墨子哲学实际上是继承并发展了孔子的哲学精神。墨子非儒,反对的是儒学的教条化和庸俗化,坚持的是孔子的正道,因而,墨子所开创的“墨学”本质上是一种“新儒学”。
关键词:墨子哲学;择务而从事;新儒学中图分类号:B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6365(2010)02-0032-06
墨子“非儒”的逻辑起点
学术界一般又都认为墨子是孔子的反对者和批判者,然而,通读《墨子》,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墨子非儒,却从来没有反对过孔子。
“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以为其礼烦扰而不悦,厚葬靡财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淮南子·要略》)
墨子攻击儒家的地方主要在于四点:
“儒之道足以丧天下者四政焉:儒以天为不明,以鬼为不神,天鬼不说。此足以丧天下。又厚葬久丧,重为棺椁,多为衣衾,送死若徙,三年哭泣,扶然后起,杖然后行,耳无闻,目无见。此足以丧天下。又弦歌鼓舞,习为声乐。此足以丧天下。又以命为有,贫富,寿夭,治乱,安危,有极矣,不可损益也。为上者行之,必不听治矣;为下者行之,必不从事矣。此足以丧天下。”(《墨子·公孟》)
通常人们根据这四点肯定儒墨的差异。一信鬼,一明鬼;一厚葬,一节葬;一重乐,一非乐;一信天命,一倡非命。这四点被认为是墨子“非儒”的“明证”,也是他攻击孔子和儒家的“要害”。看起来,墨子和孔子似乎是要对着干,你反对的我偏要赞成。事实上,换个角度看,并非如此。
首先,墨子反对的这“四政”,摆明了不是孔子
的思想,至少不是他的核心思想。所谓“四政”,是指四条“政策措施”。而且这四政与孔子本人的思想尚有差异。孔子并非不信鬼,“敬鬼神而远之”,“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表明他至少没有否定鬼神的存在;孔子也并非一味提倡厚葬。
《论语·先进》载:“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颜渊是孔子非常喜欢的弟子,孔子尚且明确不许厚葬,因为违礼。《礼记·檀弓上》也记载,子游问丧具,孔子答以“称家之有无”,家里富有,也不能踰礼厚葬,无财则不可以备礼。颜子家贫,又未出仕,厚葬便不合礼,孔子不许可,实为爱之以德。也就是说厚葬与否,孔子有两大原则,一是视礼而定,一是视财力而定。墨子批驳的是儒家的教条主义,他指出“行不在服”,周公和管叔,其服一样,结果一仁一暴;真正的圣王之法是“棺三寸,足以朽体;衣衾三领,足以覆恶;以及其葬也,下毋及泉,上毋通臭”。(《墨子·节葬下》)进而明确指出,丧葬是一种习俗,百里不同俗:越东的輆沐之国,父亲死了要连母亲一齐抛弃掉,其俗以为“鬼妻不可与居处”也;炎人国的父母死了须先朽其肉,然后埋其骨;至于仪渠国则流行火葬。墨子的这些论证就是今人都无从辩驳,就在于其思想是
第31卷第2期2010年3月云梦学刊Journal of Yunmeng
Vol.31,No.2Mar.2010
因应时势的,不像当世或后世的俗儒腐儒。
孔子重视礼乐,但他崇尚的是雅乐,对“郑声”那种声色犬马非礼之乐,孔子一样坚决反对。关于天命,孔子说过“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论语》中,“天”出现了32次,“命”出现了18次,但“天命”作为一个完整的词仅出现了3次。孔子对天命的窥探与体认,主要涵盖了“天道”和“人道”两个方面,孔子并非宿命论者。同样,墨子非命,是因为他有“天志”。由上可知,墨子反对的儒家“四政”,恰恰是人们所说的伪儒、俗儒、小人儒。
至于墨子对孔子哲学思想的核心“仁”、“义”都没有任何批评,而且《墨子》一书中也反复提到仁、义。墨子是以“兼爱”来解释“仁”,以一种新的眼光来阐发“仁者爱人”的博爱精神,这是墨子哲学的一大贡献。它剥离了当时的宗法制和血缘性,这是墨子的哲学对孔子仁学的重要理论创新,在今天看来更有现实意义。
那么,墨子为什么要“背周道而用夏政”呢?
所谓“夏政”,与《庄子·天下》中讲的“禹之道”应是一回事,但绝非某些学者所讲的那种氏族首领与氏族成员共同劳动、平均分配的原始公有制,而是夏禹重实行的精神。“周道”一则讲求“爱有等差”、“亲亲尊尊”的宗法制;一则是重文尚礼的精神。因此,去周道而施夏政,与墨子的政治主张是一致的,他心悦夏禹为疏通洪水,亲自奔波,劳累到腿上无毛,股上无肉,为天下百姓利益不辞艰苦的精神。
背周道而用夏政,也与墨子的生存境域有关。
墨子是哪里人?一说是鲁国人,一说是宋国人。前者以孙诒让为代表,后者以俞正燮为代表。其实争来争去,考证墨子是哪国人,意义都不是十分重大。重要的是,我们应该了解其哲学思想的渊源所在。
不管持哪种意见,到头来,不得不说墨子与宋国的关系。
我以为,墨子是地道的宋国人,不管是从已有的史实来看,还是从其思想渊源来看,都不需太多的争议。不仅墨子本人是宋国人,而且大量的墨子弟子也多是宋国人。墨学兴起于宋,是地道的宋国本土学派。关于这一点,前人有很多论述,《韩非子》云:“墨子之说,传先生之道,论圣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辩其辞,则恐人怀其文,忘其直,以文害用也。”清代学者俞正燮说:“墨者,宋君臣之学也。”并认为墨子兼爱、非攻思想来源于宋人的思想。[1]哲学家冯友兰还认为,只有宋国这样的历史传统和文化环境才能产生墨子独特的思想,是宋国的民俗与民风造就了墨子强本节用的主张。[2]墨学在春秋战国时期是名噪一时的“显学”,也是以宋为中心,影响遍及各大小诸侯国。其受欢迎之程度有甚于儒学。墨学在宋国有着很大的影响和广泛的社会基础,其兼爱、非攻等主张深得宋人的同情,故墨子与宋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墨子步行十天十夜从鲁赴楚,专为止楚攻宋,墨子为帮助守宋都,曾一次性出动三百弟子。
宋国继承并保留、发展了殷商文化。韩宣子称“周礼尽在鲁”,可能还是一种外交辞令。而殷礼尽在宋,则是毫不夸张。关于宋国文化的特殊地位,唐代啖助说:“予观《左氏传》,自周晋齐宋楚郑等国之事最详,晋则每出一师,具列将佐,宋则每因兴废,各举六卿。故知史策之文,每国各异,左氏得此数国之史以授门人……后代学者乃演而通之,总而合之。”[3]
既然作为“殷之三仁”之一的微子是宋国的始祖,那么殷商文化中的合理或优秀成分不可能不保留下来。但是,有周一代,宋国的形象都很尴尬。这里,首先得提到商纣。亡国之商纣一直是周朝立国后用以打击、恶魔化前代殷商的重要道具,被作为无道暴君。《尚书》是先秦最可信的典籍之一,历数了商纣的几大“罪状”。其中最大的罪名是酗酒。其次,分别是不用贵戚旧臣、登用小人、听信妇言、信有命在天、不留心祭祀。其实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特别了不得的罪名,但到了战国及以后,诸种罪名都加诸于其身了。恢复商纣的真实面貌有助于了解殷商文化与宋文化。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人意识到这种现象,并开始为商纣“平反”:
子贡:“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荀子:“桀、纣……身死国亡,为天下大僇,后世言恶则必稽焉。”
淮南子:“故三代之善,知岁之积誉也;桀纣之谤,千岁之积毁也。”
既然要夺取他的政权,又要他的后代不造反,就只有在名誉上搞臭他,在舆论上战胜他。《尚书》中不少的篇幅就是这样一种手段。有破有立,所谓“天命在周”则是另一个角度的舆论立言。这一手法被后世所完整继承。《韩非子》、《左传》中记录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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