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中国文化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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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人有集体荣誉感,有组织纪律性,有公德;而中国人特见散漫,无组织无纪律,自私而不讲公德。在19世纪国门洞开之后,这是很多西方人,包括中国人,对中国人的几乎一致看法。国门始开,国人还来不及有所改变,民族性传统依然;西方人一进来,也有了对比的对象。应该说,这个时候,是认识传统中国人最合宜的时机,所以这个看法也应该是很中肯的。
关于中国人缺乏集团生活,梁先生有一段精彩的描述:“又如乡镇地方之事,由地方官以命令行之,大家听从没有话说;或由一二领袖做主,亦可行得通。一旦地方官好意召集众人,以问题付之公议解决,往往就议论歧出,商量不到一处,事情反而办不动。此时再下命令,他们亦不愿听了。总之,或者受人支配作一个顺民;或者站他做主,众人都依他的。独于彼此商量大家合作,他却不会。”(P61)
然而,中国人何以至此?
梁先生引用孟德斯鸠《法意》上的一句话说:“争之与群,乃同时并见之二物。”(P51)两者相争,要取得胜利,就必然要有压倒对方的实力——而这个实力得来最简单、也最为有效的方法莫过于借他人之力,即为联合。斗争的冲突性加强与持久化,就会导致联合的巩固与系统化,于是集团就产生了。而所谓集团,无非是一群有着共同目标的人为合作而组成的群体。
西方社会冲突性强,而易于结成集团。长久以来生活于集团中的西方人,自然慢慢地就培养了集体意识——也即组织纪律性,公德之类。诚如作者所说:“公德所由养成,端在公私利害之一致;为公即所以为私,为私亦势须为公。”(P275)相反,向来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口头禅的中国人,不喜争斗,更是反感党派之争。个人从不生活在集团中,不习惯集体生活,没有集体观念,以至被认为自私而无公德,这也是“情有可原”。中国人之自私与西方人的公德心,并不是天生的,实乃形势使然。
问题在于,为什么西方社会冲突性强而有集团生活,中国人却不愿争执无集团生活以至散漫自私?在梁先生看来,“家族、集团生活同为最早人群所固有;但后来中国人家族生活偏胜,西方人集团生活偏胜,各走一路。西方之路,基督教实开之;中国人之路则打从周孔教化来的;宗教问题实为中西文化的分水岭。”(P85)
梁先生认为,基督教在兴起的时候,对当时社会有极大革命性。基督教反对其它一切偶像崇拜以及其它诸神,所谓“基督教不以建立其自身之祭坛为满足,必进而毁灭异教之祭坛”。此其排他性极强。排他性既强,“被排亦烈,到处不能为人所容;而遭受残杀之结果,则是使他们自身团结更形坚强。”(P50)后来罗马帝国定基督教为国教,政教一体化开始。此后,教会中的上层组织也渐渐成了封建阶级的一部分。这又使得集团间斗争更加激烈。一方面,有权力,就易有争端;另一方面,宗教界别,又易形成集团对抗。是以西方社会顺着宗教这条路走,社会斗争激烈,而集团生活偏胜。反观中国人,则与此相反,形成伦理本位的社会,家庭生活偏胜。
所以能如此,是因为中国以道德代宗教。
由于原始人类对未知的恐惧,人类的诞生几乎必与宗教为伴,且很多以宗教为社会的中心。所谓“弱者而后需要宗教,愚者而后接受宗教”;“理智尽处生信仰”,正指此。所以宗教在人类社会之初,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而在中国,自周孔教化产生之后,宗教遂以变质。
儒家“似乎彻底不承认有外在准则可循。所以孟子总要争辩义在内而不在外。在他看来,勉循外面标准,只是义的袭取,只是‘行仁义’而非‘由仁义行’”(P97)。在梁先生看来,“儒家并没有什么教条给人;有之,便是教人反省自求一条而已。除了信赖人自己的理性,不再信赖其他”(P95)。这与宗教对神的崇拜及其严格的组织与思想控制截然相反。由此而言,“儒教”并非宗教。孔子虽并没有排斥或批评宗教,但他着重于启发人的理性,却实际上是宗教最有力的敌人。
然而要以道德代替宗教在社会中的作用,也并不仅此。梁先生认为,“宗教在中国卒于被替代下来之故,大约由于二者:一、安排伦理名分以组织社会;二、设为礼乐揖让以涵养理性。”(P98)儒家提倡家庭关系,甚而把父子兄弟的感情关系推到社会上去,比如朋友如兄弟,百姓为子民,以伦理关系来组织社会。把家庭关系由内而外推展开去,把社会关系由外往里拉,使得社会也从而富于平等气息和亲切意味,社会冲突是以不强。另设礼乐揖让,大家相处互相尊重,凡事以理性为先,不尚冲动,更反感争斗。民谚“一争两丑,一让两有”正指此。这一方面组织了社会秩序,另一方面又使社会平和。集团之不强,宗教之被替代,也是情理之中了。
中国文化的另一个特征是理性早启。梁先生对理智与理性作了区分。他认为,理性、理智为心思作用的两个方面,“知”的一面为理智,“情”的一面为理性。“譬如计算数目,计算之心是理智,而求正确之心便是理性。”(P111)这很像我们现在说的实证分析与规范分析,事实判断与价值判断之间的分别。在他看来,西洋偏长于理智而短于理性,中国偏长于理性而短于理智。中国人长于理性的结果,是对人自身,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儒家所尊崇的不是天,不是神,不是君主,不是国家权力,也不是多数人民——它所崇尚的只是理性。由此,中国社会形成了一种风尚,中国人养成了一种精神,作者分析为两点:“一为向上之心强,一为相与之情厚。”(P118)与宗教的出世不同,中国人肯定人生而主入世哲学。“儒家盖认为人生的意义价值,在不断自觉地向上实践他所看到的理。”(P119)也正如此,中国人才特别勤俭,世所闻名。而且中国由于理性早启,没有形成什么成见固执的观点(因其所尚唯有理性),也少形成对抗之势力,是以无集团生活,形成阶级的机会也少。中国之无阶级,之不像国家,以及秦以后不为封建社会,都是梁先生很重要的观点。先秦以后,中国社会集团性之不强很明显:一来,以郡县代封国而没有一个固定世袭的贵族地主阶级;二来,“布衣将相”说明那时阶级壁垒并不严(甚或本无阶级),官僚阶层是对外开放的(官僚不世袭)。这都说明至少中国没有很强的阶级对立。梁先生认为,“在此宗教不足的社会里,贵族而脱于武力,其所余者还有何物?那就是有他累积的知识和初启的理性而已。这就是士人。中国封建毁于士人。他力促阶级之融解,而他亦就是阶级融解下之产物,为中国所特有。”举国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人可世袭,也只有他一人是在“统治”,其它机构人员都是为他而统治,而不是自己统治。所以中国古代的皇帝只要头脑有一点清醒的,都不敢与人民为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成为自古以来的名句。而在西方这就不然。国王可以联合整个贵族阶级来剥削人民,加上宗教的控制,所以中世纪的欧洲特别黑暗。而中国人所受压榨则少得多,如梁先生所说:“古传‘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帝力何有于我哉!’或出文人想象,未必实有此谣。然而太平有道之世,国与民更仿佛两相忘,则是中国真情。”
在梁先生看来,中国文化为人类文化之早熟,理性早启与文化早熟几乎是一个意思。何为“文化早熟”?先生认为,从理念上而言,“中国理念较之西洋恒有所超过,而非不及。”书中以中国人多义务观念而少权利观念为例说,西方人由相争而达于互相承认,以求“平等”,是为近代一大进步;而中国人则是起因于伦理道德尊重对方,“看对方重于自己,超过了‘承认旁人’那句话,与起因在不顾旁人者适相反”。却恰由于此,中国人才忽视了“平等”的重要性,未能产生近代西方的平等思想,更不可能建立相关的制度。所以,“中国,乃是病在高明,非失之愚笨;这是最应当记取的”。(P226)
从另一点来看,西方制度的建设、文化的发展是由客观经济形势的发展而一步一步逼出。西洋趋于经济进步,经济手段对政治手段之一次确定制胜,即封建败于一种新兴外力而被彻底颠覆,由此新的制度与文化建基于上。而中国则以理性早启,趋重道德以代宗教,相安而不尚武,以至中国封建势力不强,“由内部自行分化融解,而政治手段果败于经济手段,封建因此未遽为新兴势力所代,而不免于翻复。”即中国理性之发展,并不是由客观形势逼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