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江洋畈生态公园工程月历_王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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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江洋畈

生态公园工程月历THE STORY OF THE DESIGN OF HANGZHOU JIANGYANGFAN ECOLOGICAL PARK

王向荣 林箐

WANG Xiang-RONG, LIN Qing

2008年10月初，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钱江管理处唐宇力主任打来电话，询问是否愿意参加杭州江洋畈生态公园的设计竞标。能有机会在西湖边设计一处公园是每一位设计师的梦想，我们当然要参与了。多年来，无数次去杭州，除了北京之外，最了解的城市就是杭州，但我们却从没有听说过江洋畈这个地名，甚至也不知道“畈”该如何发音。我们立刻打电话，让当时在杭州带学生实习的郭巍老师去看现场。不知郭巍是怎样找到江洋畈的，他在现场打来电话，说那里并不适合建造一个公园，只有一条小路从虎跑路通往江洋畈，小路很难找到，江洋畈的可达性极差。现场被高高的铁栅栏围起来，里面是西湖疏浚的淤泥堆放地，好不容易找人打开了大门，用树枝试探着往长满杂木的泥库里走了几步就不敢向前了，非常危险，脚下的泥都颤动着，现场根本无法踏查。这时，我们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项目。10年前曾在西湖边看到疏浚淤泥的大管子，沿着长桥溪延伸到凤凰山中，原来这些淤泥都是输送到江洋畈了。

月中，设计之前，再去现场，我们看到的是在西湖淤泥上的一片柳树成林的谷地沼泽（图01-03）。可以想象，这个山谷原来具有与周围山体相似的植被。1999年修筑淤泥库时在山谷的谷口构筑了两个大坝，谷内的植物被砍伐，西湖疏浚的淤泥源源不断地输

送到这里。2003年库满，山谷变成了容积约100万m 3淤泥库。令人感兴趣的是随后的植物萌发生长的过程。虽然多年来它与世隔绝，人们没有观察到这种变化，但是我们可以依

中图分类号：TU986.2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3-1530（2011）01-0018-14收稿日期：2010-12-15

修回日期：2011-01-29

据眼前的景象并凭借对自然的认识推断出这一过程：由于淤泥中含有大量植物种子，在适宜的条件下陆续萌发，并随着泥库地表水量的变化呈现出明显而有趣的演替过程；最早萌发的是水生植物，后来开始生长出耐湿的乔灌木，当乔木逐渐长大，强阳性的水生植物和耐湿灌木也就逐渐退出。这些植物与山体上的植物完全不同，因为它们的种子是沉积于淤泥中的原西湖一带的植物种子，

随淤泥一起被带到了江洋畈。如果人们不去

干扰它，这片淤泥会逐步变干，植被也会渐

渐改变，山上的植物一定会慢慢侵入泥库之

中，这里的植被最终会和山体的植被一样，

并与山体联系到一起。不仅这种自然的力量

让我们着迷，而且我们从江洋畈的历史变迁

中还看到了西湖的文化演变的历史。从地理

上看，江洋畈远离了西湖，但它与西湖又有

紧密的联系。西湖中的白堤、苏堤和三岛历

史上都是西湖疏浚的产物，20世纪90年代建

造的太子湾公园也是在西湖疏浚的淤泥上建

造的公园，从这点上看，江洋畈与它们没有

什么区别。

江洋畈是杭州的第一个以生态公园命

名的公园，定位非常高，人们希望它成为21

图01-03 江洋畈的原状

Fig.01-03 The former Jiangyangfan

图04 如画的太子湾公园

Fig.04 The picturesque Prince Bay Park

图05 第一稿草图

Fig.05 The first sketch

图06 最初方案效果图

Fig.06 The primary perspective

图07 毛竹片在公园施工作业中起了关键作用

Fig.07 Bamboo sheet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park.

图08 江洋畈生态公园平面图

Fig.08 Plan of Jiangyangfan Ecological 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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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杭州园林的新典范，也要成为第二个太子湾。在江洋畈的现场，我们想到了太子湾。太子湾的原址也曾是西湖疏浚的淤泥堆放地，在太子湾公园建造前，那片淤泥又是怎样的一种景观呢？我们猜想，太子湾的演变过程应该和江洋畈相近，西湖淤泥中的种子肯定会在太子湾萌发并生长出来。但是在现在的太子湾公园里，我们并不能体会到这种自然的演变过程，当时太子湾淤泥上的独特的环境肯定在公园建造时都被人为地改变

了，变成了如画的风景（图04）。此时，江洋畈生态公园的设计思想在我们头脑中逐渐清晰了——一定要维护和利用好淤泥库特有的生态景观，通过梳理和调整，展示该地块从淤泥库到不同植物群落的演变过程，展示地块上独特的生态系统。

但江洋畈对于大众来说并非是安全的环境，当时在现场，大家心里都有些恐慌。植被下面是最深达26m的淤泥，人若陷下去根本无法救援。淤泥中的残枝烂叶和死去的生物

图09 最早修建的登山小路与我们的设想有距离

Fig.09 The earliest built trail for mount-climbing is not the same as what we expected.图10 泥库中浮筒基础的测试现场

Fig.10 The foundation of the floating pontoon in the mud area

图11 从山顶平台可以看到浩浩钱塘江和对岸的城市景观 Fig.11 A wonderful view of the Qiantang River and the urban landscape from the peak of the mountain 图12 浪漫的美丽月见草花丛

Fig.12 Clusters of the beautiful Evening Primrose

图13 大坝上盛开的金鸡菊蔚为壮观

Fig.13 The blossoming Coreopsis lanceolata at the dam

图14 围合生境岛的锈钢板

Fig.14 The rusted steel boards were used for the closure of the Habitat Island.

即使是在非常概念的阶段，我们也会仔细研究设计实施的可行性、比例尺度以及一些材料与做法。当时我们的设计已经对江洋畈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进行了深入的考虑，我们建立了整个公园的三维模型，并在模型上推敲公园的结构、布局和细部。我们还制作了很多效果图，这是竞标的需要，也是我们把握公园整体结构与气氛的需要。后来，随着公园施工的推进，很多人都能感受到眼前的景致与当初的效果图越来越接近了。实际上，在方案设计时，由于条件的限制，只能在库区外围考察，库区内的情况如何谁也不清楚。这说明，我们当时对于场地的判断是准确的，我们在短暂的方案设计阶段把握的公园整体基调是恰当的（图06）。

我们的方案最终获得了第一名。专家们都认同我们对生态的思考与把握，也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但相比其他参赛方案而言，不少人也认为我们对文化的表达偏弱，或许大家在想，我们来自于北京，对杭州的理解有限，而其他参赛机构都来自杭州，自然了解当地的文化，并容易将对文化的理解展现在设计中。不过我们还是相信自己，相信我们对杭州的了解并不少于相当多的杭州市民，同时我们对文化的理解也更能维护江洋畈的自然和文化遗存。

2008年12月，江洋畈生态公园设计方案在西湖博物馆公示。后来我们拿到了公示期间市民的所有留言。许多建言希望我们在公园中增加文化的内涵。这期间也开了江洋畈生态公园设计的论证会，一些专家也建议我们在公园中增加文化的表达。这是我们经常遇到的问题，无数次被建议在设计中体现当地的文化。这时，我们也有机会看到江洋

体发出的腐烂气味和肆虐的蚊蝇也会让人不

愿在此久呆。而要成为公园，这里的环境必

须是安全和健康的，也必须是人们愿意亲近

并参与其中的。

2008年11月，我们的核心工作是公园

方案的设计，大的想法确定了，设计过程也

就比较顺利。我们用生境岛保留了大片原生

植被，作为自然演替的样本，供人参观了

解；梳理生境岛外的植物，适当疏伐，为下

层植物生长创造条件，营造生机勃勃的公园

景观；恢复部分沼泽湿地，与原有芦苇塘联

系起来，创造更加丰富的生境条件，为动植

物的栖息提供适宜的环境。公园即要维护江

洋畈自然演替的过程，也要成为一个大众

休闲、参观和科普教育的场所。作为公园，

它肯定不会是一个封闭的保护地，必然要有

必要的设施。为了减少施工的成本和难度，

这些设施最好都放在泥库之外，或者在泥库

边缘淤泥深度较浅的区域。如果一定要深入

库区，那么这些设施应该是悬浮在淤泥之上

的。在库区内，江洋畈将是一个悬浮的公

园。当年淤泥输送到山谷中的景象一定是非

常震撼的，我们的第一稿草图也试图表达一

种像淤泥在山谷中流淌的感觉（图05）。

一般而言，作为竞赛方案，其成果主要

是表达一种思想，没必要局限于一些细节。

但多年的设计已经让我们养成了一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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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5 施工中的栈道和廊架

Fig.15 Boardwalk and trellis that are still under construction

图16 江洋畈生态公园的标识牌和科普展示牌

Fig.16 Signals and Science Education Boards in Jiangyangfan Ecological Park

图17 游客服务中心建筑室内

Fig.17 Interior of the Tourist Service Center

图18 江洋畈生态公园中的蝶与蛾

Fig.18 Butterflies and millers in Jiangyangfan Ecological Park

图19 起伏的栈道吸引人们去探索自然

Fig.19 The undulating boardwalk encouraging people to explore nature

图20 栈道穿越花海，隐于树林

Fig.20 The boardwalk going across clusters of flowers and woods

图21 野餐亭是游客休息和交往的场所

Fig.21 The picnic pavilion offering a recreational and socializing place for visitors 畈公园设计的其他参赛方案，看到那些充满

了诗情画意的文化表达，这些文化符号与我

们对于文化的理解有很大的反差。这些事促

使我们对文化进行更加深入的思考，到底什

么是文化，景观与文化有着怎样的关联。我

们将思考的结果整理出来，完成了“风景园

林与文化”的文章。后来，这篇文章发表在

2009年第9期《中国园林》上，也算是我们在

江洋畈公园设计期间的一项额外成果吧。

2009年1月，方案的深化设计开始了。

这期间我们频繁去现场踏查。钱江管理处就

在现场附近，讨论工作非常方便。管理处是

山脚下的一座优美的庭院建筑，一看就是出

自非常有功底的建筑师的手笔。建筑隐藏在

山林之中，从任何角度都不能看到它的全

貌。由于各种会议、讨论、材料交接，我们

去过建筑中的很多房间，但一直不能很好地

把握这栋建筑。建筑化整为零，内部转折非

常丰富，正因为此，建筑的交通面积很大，

每个房间又都非常小，昏暗而拥挤。建筑体

量不大，但占地面积不小；建筑面积不小，

然而使用面积却非常有限。这样的建筑与环

境能够很好地融合，但却牺牲了使用功能，

这也是许多风景区中建筑的通病。我们认为

使用功能有缺陷的建筑不应该算是生态的，

无论它外表如何美观，与环境的关系如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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谐。江洋畈生态公园里也会有一些建筑，我们要让每一栋建筑都有非常好的使用功能，有明亮的照明和良好的通风，并最经济地使用土地，同时也要与环境融合在一起，我们认为这些应该是一座真正生态的建筑必备的基本特征。

2009年3月，乍暖还寒，我们和北京林业大学的董丽教授一起去现场，调查江洋畈的植物，并考虑植物的设计。董教授特意采集了江洋畈的土样，回来测试的结果与我们对西湖淤泥固有的想象大相径庭。江洋畈的土质并不利于植物的生长，土壤略带碱性，密实不透气，渗透性极差，雨天会积水，而暴晒几日，土壤就会板结，能在这种土壤条

件下健康生长的植物寥寥无几。为此，我们

建议，除了生境岛里保留下现场原有的植物

和地貌外，其他的陆地区域最好覆盖一层表

土，并进行微地形的整理，从而组织雨水的

排放，创造更好的灌木和草本植物的生长环

境。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想法最终没能实

现。得知公园建成的消息，董教授询问的第

一个问题就是：是否在淤泥上覆了表土？这

是一件比较遗憾的事，后来在种植施工的过

程中就碰到了许多困难，可能还会给今后江

洋畈公园的养护管理带来一些问题。

2009年4月，我们开始进行施工图的设

计。现场已经开始了施工前的准备，环境进

行了一定的梳理，有些地方铺上了毛竹片，

走在上面相对安全一些，当然稍有不慎踩在

泥里还是非常危险。江浙地带多沼泽，民间

已经积累了一些在软土地上建造建筑和道路

的经验，毛竹片、毛竹排是经常被使用的材

料，它们廉价而又有效。后来的施工作业

中，毛竹片起了关键的作用，所有的施工通

道都是通过毛竹片来临时铺就的(图07)。由于

具备了条件，我们可以对现场做更为仔细的

调查。将每一片茂盛的植物、每一个低洼积

水区准确地定位，调整后的设计图就与现场

的条件非常贴切了(图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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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 我们在进行紧张的施工图设计，公园面积不算大，但涉及的内容却非常多，我们要把公园作为一个整体，公园、建筑、建筑室内、桥梁、标识、科普牌、坐凳和垃圾桶都要成为一个整体。我们要求对每一个小的节点都建模，仔细推敲，设计团队的每个人都很辛苦，但大家都带着对设计的热情不厌其烦地工作。考虑到生态公园的科普教育功能，我们又组织了一个小组着手科普牌内容的撰写和设计。

2009年6月，去杭州讨论江洋畈公园的材料选择。江洋畈是杭州的第一座生态公

园，然而，什么是生态呢，生态公园要展现出怎样的面貌？

自2000年杭州实施西湖综合保护工程以来，西湖以崭新的面貌呈现，获得了广泛的好评与肯定。无论是在西湖周边的区域如茅家埠、长桥，还是在著名的西溪湿地，弯曲的道路、丰富多样的水生植物、茅草亭、木栈道、木桥、民居建筑都广为使用，这些与西湖边的历史景观相比，更为简朴和富有野趣。大家认同了这种特色，也认为这就是“生态的”面貌。

然而，江洋畈的环境却非常不同，这里

是西湖所有的景观项目中地质情况最为复杂和特殊的，整个环境阴湿，充满变数。我们在江洋畈使用了大量的金属材料，建筑、亭廊、栈道、坐凳的结构都是钢结构，栏杆、宣传牌、科普牌和生境岛的围挡用的也是钢材，还使用了铝合金和铝镁锰金属。这些构筑物的形式都极为简洁，除了必要的结构要素，并没有民居式的细部装饰，也没有园林建筑以往的高低错落与变化玲珑，这与西湖成功的经验反差太大，也与人们心中的“生态”距离太远。

为了使江洋畈公园能够以一种新的面

图22 廊架为线性的栈道景观带来节奏、变化和光影 Fig.22 Trellises bringing the rhythm and changes of shadow and lights to the liner boardwalk 图23 隐藏在植物丛中的廊架

Fig.23 Trellises hidden among the plants 图24 长廊是眺望园外风景的地方

Fig.24 The corridor offers visitors wonderful views beyond the park.

图25 平台、锈钢板和栈桥赋予江洋畈动感的线条

Fig.25 The platform, rusted steel boards and landing stage contributed to the dynamic form of Jiangyangfan.

图26 栈桥和锈板的水平曲线与植物的垂直线条的对比Fig.26 The curving landing stage and rusted steel

boards responded to the standing plants.

图23

貌呈现给杭州市民，我们专门赴杭州与大家沟通，阐述现代的生态理念和我们对场地生态的认识。生态不是一种符号，没有哪种材料一定就代表着生态。人类对环境的任何改变都会或多或少地改变原有的生态系统，任何材料的生产、加工和运输都会消耗资源。如果有哪种材料，在江洋畈潮湿的环境中能更坚固耐久，能够预制加工后现场安装，减小施工作业对环境的干扰，能够与其他材料合理搭接，形成稳固和轻盈的结构体系，还能够回收利用——那这种材料与其他材料相比，就更为生态。我们认为在江洋畈，金属材料是更好的选择。钢结构构筑物的表现形式肯定会与西湖风景区中以往的构筑物不同，但这种反差是由于对材料和结构的选择而带来的，也是出于对生态的考虑。这次交流是工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后来，大家都认为对生态应该有更多更全面的思考，利用成熟的新技术、新材料，用科学的新观念、新思想本身就是对生态的追求。

在公园进行的整个阶段，这样的讨论都

非常多。西湖风景名胜区管委会朱坚平副主

任主管公园的建设，他是一位非常认真负责

的领导，和我们几乎讨论过所有的问题，包

括非常细节的问题。正是在不断的沟通中，

公园的建设得以顺利进行。

2009年7月，现场没有大的变化，我们

基本完成了施工图设计。虽说是完成了，但

其实在以后的施工中几乎每天都有变更，或

补图解决新的问题。现场的复杂程度超出了

每个人的想象，首先测量图的地形标高就非

常不准，而泥库就像是放置了一段时间的一

锅粥，表面看似已经硬化，可下层都是胶

体，一处施工作业，地表稍有变化，另一处

地表可能就会鼓起或凹陷。泥库中的栈道基

础也一直是困扰我们的难题。

2009年8月，联系虎跑路和江洋畈的原

有小路已经拓宽，叫做凤凰山路，一直延伸

到了陶瓷品市场。江洋畈的可达性大大地改

善了，然而公园却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修

一条城市道路比建造一座公园要容易许多。

2009年9月，全面施工终于开始了，主

入口处高高悬起一道红色的条幅：“发扬

南线精神，打造21世纪杭州西湖公园新典

范”，这让我们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施工的第一步是对库区中的植物进行梳

理。由于多年荒无人烟，这里杂草蔓生，尤

其是草本的攀援植物，攀爬到乔灌木上，遮

住了阳光，对乔灌木的生长造成了很大的威

胁，必须连根铲除。此外一些片区的树林非

常密集，一平方米甚至长了十几株，植株又

细又高，普遍不健康，林下非常阴暗，几乎

没有什么地被植物。去除一些生长不良的纤

弱的植株会改善整个林地的生态系统。

植物整理之后，施工方在库区中按照栈

道走向铺好了一条贯通南北的毛竹片小路，

最大的难题还是采用哪种基础来支撑位于淤

泥上的栈道和平台等设施。由于淤泥太深，

用抛石的方案显然是不现实的。由于无法得

到可信的数据，也无法出计算书，再加上易

老化腐烂，民间常用的毛竹排基础被我们早

早地否定了。随后否定的是磨擦桩，因为在

淤泥表层向下80cm的深度下，几乎没有摩

擦力。向淤泥中插入一根木棍，到一定的深

度，不需用力，它自己就往下沉。现场正在

进行松木排基础的加载测试，但试验数据也

不理想。位于泥库边缘的公园环路的基础问

题不大，但由于是车行路，荷载大，这一部

分路面必然有潜在的不均匀沉降的隐患，路

面的材料也很关键，必须能经得起沉降的考

验。尽管所有的测试和试验都没有得到最终

的结果，但我们坚信最后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办法。

随后，东入口的一条登山小路接近完

成（图09）。这种登山路在西湖风景区中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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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7 江洋畈是学生认识自然的第二课堂

Fig.27 Jiangyangfan offering educational opportunities

for students to learn about nature

图28-30 江洋畈秋景

Fig.28-30 Jiangyanfan in autu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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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可见，杭州的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园林工人都会做，但建成路段的许多细节与我们所设想的相距很远。工人们会不自觉地把西湖已存在的景物作为参照物，一石一树都以西湖为标准，而我们所要的并不是重复西湖以往的经验，也不是建造一座风景如画的园林，我们不要人工砌筑的叠石和按所谓的构图原理来配置的植物，我们要的是一种轻松的和质朴的风格。一些路段不得不调整，去掉海桐球，将叠石护坡改为干垒墙护坡。这是我们在施工中第一次对工人的做法进行调整，后来公园西侧的登山步道施工时就比较顺利了。在施工过程中，这样的调整非常多，从材料到做法，但到了施工的后期，即使没有现场的指导，工人在现场完成的也大多能够符合我们的想法，似乎是经过1年的互相交

流，工人们已经受到我们潜移默化的影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也接受了江洋畈不会与西湖其他地方相同的事实。

2009年10月，再去现场，这时可以看出公园的大致结构了，泥库之外的道路路基已经施工，泥库里的生境岛、栈道、水面也已放线，现场的感受与我们最初的设想非常接近，这让我们对自己的设计更有信心了。

大坝两侧的植物也已经施工了。我们设计的植物种类很少，但每种的种植面积很大，几千平米的大坝斜坡上只种了一种植物金鸡菊。大家都有些不放心，因为杭州的公园中从来没有种过这么大面积的单一植物，一般都是高低错落，品种相间，每种一小丛，形成看似自然的效果。大家担心这种种植方式会成为“色带”，与江洋畈的生态主题不符。在我们看来，其实大片的单一植物要比精心搭配的多层次和多色彩的植物群要更为朴实和自然。我们唯一担心的是这些苗圃里移来的植物蔫头耷脑的，明年它们能够展现出健康自然的形象吗？另外，我们需要的植物大多是一些乡土植物或原生品种，能否找到苗源是我们最担心的。

由于要建造横跨泥库的两座车行桥，华东勘察设计院加入了江洋畈设计团队，他们提出了泥库中基础的设计方案，用pvc管材作

为浮筒组成浮排来支撑上层的结构。困扰已

久的基础问题终于有了解决的眉目。

2009年11月下旬，再去现场，尽管已

经立冬，但天气却非常温暖，柳树还没有落

叶，库区里仍是充满生机。浮筒基础正在做

测试，现场让我们有些吃惊。浮筒的尺度和

数量超出我们的想象。这意味着造价比预计

的高许多，施工创伤面也会较大（图10）。

后来经过论证和计算，减少了浮筒的尺寸和

数量，栈道基础的试验终告成功，可以进行

实际施工了。

2009年12月，再去现场，下着雨，满地

泥泞，我们穿着大号胶鞋，水体正在施工，登

山道已近建成，山道上洒满落叶，像一幅浓浓

的油画。从山顶平台的施工现场远望，浩浩钱

塘江就如同一条白色的飘带，成为公园的远

景，非常具有气势。我们决定在山顶的平台前

再延出一条栈道，栈道的端点是公园中眺望钱

塘江最佳的位置，这里可以看到更大幅面的江

面和对岸的城市景观（图11）。

2010年3月, 现场仍然是一片泥泞，库

区中的芦苇枯黄苍凉，但柳树已经发出新

叶，去年种植的金鸡菊绿油油地覆盖着地

表，让我们看到了当年见到它美丽花朵的希

望。但是因为雨水太多，库区的施工进展缓

慢。但库区周边有施工条件的地方都在大面

积推进。

2010年4月，嫩绿的柳树为库区带来浓

浓的春意，由于去掉了一些生长不好的乔木

和攀附在树木上的藤本植物，林子里有了更

多的阳光和通风，林下神奇地萌发出了茂盛

的地被植物，以接骨草为代表，郁郁葱葱，

充满生机，原先腐烂的味道几乎没有了。保

留下来的柳树因为有了更大的生长空间，也

开始向四周伸展，姿态更加自然了。其实对

于一个森林生态系统来说，适当疏伐对于整

个群落是有益的。疏伐能够改善林内的环境

条件，植物生长有更多的空间，特别是一些

灌木和草本能够生长起来，林相会更丰富，

物种也会更多。杭州是个风景城市，山林植

被很好。但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整个西湖风

景区的林地都太密了，因为植物生长空间不

够，长了50年的树还是细细高高的，很少有

大树，如果能够适当疏伐，山林的植被肯定

会更加健康。

此时，杭帮菜博物馆的基础试验已大

面积展开。因为担心这个试验会对南部区块

带来沉降，公园的施工集中在北段进行，水

系、栈道、平台，钢结构全面展开，因为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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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1 绿色的廊架和锈红的钢板给冬季的江洋畈带来浓重的色彩

Fig.31 The green trellises and rusted steel boards bringing strong colors to Jiangyangfan in winter

础软弱上不了大型机械，全凭工人们肩挑手扛，非常辛苦。库区以外的附属建筑也开始施工了，整个场面如火如荼。

2010年5月，金鸡菊开出零星的小花，大坝附近种植的美丽月见草也开花了，轻盈飘逸的粉色花朵在微风中摇曳，非常漂亮（图12）。这一局部的片段非常接近我们原来的设想，江洋畈似乎初露端倪，

此时北段的施工除了栈道，已经基本完成。有一个生境岛已经用钢板围合起来。我们希望生境岛中的植物能不受干扰地生长并持续自身的自然演替过程，因此要用材料将生境岛的植物与外围的植物分离。我们考虑了很久生境岛分隔材料的选择，最先否定的是石材，尽管它经济持久，但荷载太大，无法砌筑在淤泥上；其次否定的是木材，现场太潮湿，木材会很快腐烂；耐候钢是合理的材料，荷载小，抗腐蚀。当时只围合了一个生境岛，钢板刚开始生锈，蓝灰色里夹杂着一片片不均匀的锈黄，效果确实不好。大

家都对它产生了怀疑，一些人还非常反对，希望我们更改设计去掉这些丑陋的钢板。没有钢板的围合，生境岛内的原生植物群落就

不能与周边改造过的植被区分开来，这就从根本上动摇了我们的设计理念，是难以接受的。虽然在我们的坚持下，钢板被暂时留了下来，但我们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钢板的颜色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甚至暗暗祈祷，希望多下几场雨，尽快让耐候钢变成均匀的锈红色。不知是因为钢板的颜色变得越来越顺眼，还是大家逐渐看惯了这个独特的要素，最后9个生境岛围栏全部按照设计完成了。现在，在公园中总是能看到这些锈红色的钢板，它们围合着生境岛，为公园带来优美的线条，又映衬着生境岛内外的植物，非常有魅力（图13）。不过，还是有一些游客不喜欢这些钢板，据说有人问：既然公园已经建完了，为什么还不把那些施工中遗留的锈钢板运走？

同月，在官窑博物馆，张建庭副市长听取设计、施工和监理等相关部门的有关汇报江洋畈建设的阶段性的汇报。张市长对公园的实施始终给以最大的支持，在公园设计建设的许多关键时期都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并且一直强调要贯彻设计的理念。会上，张市长特意问我们对现阶段的效果是否满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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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达到了预期。说实话，解决了基础问题之后，我们对于硬质景观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但植物，心里还是没底，如果植物不能茁壮生长，江洋畈就一定是失败的。

钱江管理处的张珏副主任陪同我们去看了大家推崇的刚完工不久的杭州长桥公园，这个西湖边的公园具有很高的水准，我们在公园里讨论着这里成熟的经验，但也深感江洋畈与长桥的不同。我们都认为，江洋畈肯定会展现出与长桥公园不同的景象。张珏主任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工程管理者，对事业非常执着。他对江洋畈项目的实施倾注了大量心血，没有他的努力，江洋畈生态公园可能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2010年6月，大坝上的金鸡菊盛开（图14），从凤凰山路上就可以看到一片金色花海，蔚为壮观，引来一些市民参观，甚至还有不少人到这儿拍婚纱照。我们更坚信，只要植物茂盛生长，鲜花盛开，江洋畈就成功了。

江洋畈公园的种植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由于淤泥不透水，一下雨就积水，植物必

须耐水涝，可是一旦阳光暴晒，表层土就会板结开裂，这就要求植物要有非常强的适应能力。一些原本大家认为能够适应这里的植物试种之后表现不尽人意，还有一些因为竞争不过野草而逐渐消失。为了江洋畈的植物问题，相关各方进行过多次的交流和讨论。大家通过对该地区其他湿地的研究，陆续引入了一些植物，如一些野生蓼属品种和硫华菊。同时，还通过繁殖场地中原有的野生植物来修复公园建设过程中被破坏的植被。钱江管理处负责绿化的蒋春其工程师也很有经验，一直锲而不舍，不断试验，初步筛选了一些适合江洋畈生长的一些植物。大家都明显地感到，江洋畈的植被丰富了起来。

为了更好地把握构筑物的尺度，栈道和大坝上的廊架都搭建了1：1的构架，栈道还做了一小段标准段，材料和尺度都非常合适。主要的服务设施都完成了土建部分，包括服务中心、管理建筑、厕所和几个休息亭，尺度都非常亲切。因为设计时所有的构筑物，哪怕是小小的坐凳或垃圾桶都建了

模，无数次推敲，所以公园中的硬质部分都没有什么问题。

2010年7月，公园已经有了大的模样。栈道的结构部分也基本贯通。这时，栈道上的5个不规则廊架的钢结构节点的施工出现了难题，7根圆形钢管交汇于一点，无法连接。经过反复推敲，我们将每根钢管的端点缩小成钢板，从而减少了交接面，问题迎刃而解（图15）。现场的徐哲军工程师对节点又有许多建设性的建议，使廊架的施工能够顺利进行。江洋畈的许多问题都是现场解决的，包括沙石路面的做法，这些都凝结了大家的心血。

为了“十一”开放，公园的施工夜以继日的进行着。公园还没有完工，但某些变化

却是一直向着我们原来设想的方向而发生。在公园的植被改造中，我们有意识地引入了一些吸引昆虫的植物，如蜜源植物和寄主植物，希望能够创造多样的生境条件，增加生物多样性。这些植物还没有来得及全部种植，但就是那些疏伐树林后天然生长出来的不起眼的下层草本和灌木，开花后吸引了数不清的蝴蝶。尤其是库区中大量的接骨草，开花繁茂，花期极长，每个植株上面都有四五只蝴蝶在翻飞，这样的景象在西湖的其他地方是没有的。我们越来越相信江洋畈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生态公园。

2010年8月，我们与科普牌和标识牌的制作厂家不断沟通和联系。江洋畈是一个生态公园，也应该是一座露天的生态博物馆，科普展示系统是非常重要的。这些内容包括西湖疏浚、江洋畈的地理变迁、生态系统、植被资源、动物种类、生境条件等等，从文字的撰写到图片的绘制，既要科学严谨，又要通俗易懂，难度很高，工作量也非常大。好在我们有许多研究生，他们可以做许多这方面的研究工作。科普内容的编撰就陆陆续

续花了一年半的时间，修改了无数轮，而后

又是造型和结构的设计，这两部分的内容其

实都已经在我们的专业范畴之外，但为了江

洋畈公园能有一个整体的高水准，我们倾注

了大量的心血（图16）。科普牌和标识牌的

制作过程也碰到了不少问题，比如用怎样的

印刷方式，如何安装。设计中大多数牌子都

是装在栏杆扶手上，非常简便，但由于栏杆

扶手和科普牌不是一家施工单位，简单的问

题却由于两家单位的衔接出现很多难题，好

在最后都解决了，尽管仍然有一些遗憾。

2010年9月初，公园做着开放前最后阶

段的准备和冲刺，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

都胜利在望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疲惫和

喜悦。公园的大门正在加紧安装，这也是一

个设计独特的带有江洋畈特色的大门。入口

处的游客中心是游人最先到达的地方，我们

在室内设计上花了不少的功夫，使小小的建

筑非常吸引人（图17）。我们还设计了陈

放在室内的展板和游客指南册。我们设想游

客中心内将出售一些有特色的纪念品，因为

实在已无精力设计这些纪念品，而且似乎这

也超出了我们的职业范围，所以只是提供了

一些建议和初步设想。后来公园售卖的纪

念品不太理想，这也是公园的一个遗憾。每

次在国外旅行时看到那些可爱的旅游纪念品

都非常感慨，为什么我们不能够生产这样的

产品呢，其实这些东西很多就是“Made in

China”的。

9月25日，江洋畈生态公园建设项目进

行竣工验收。甲方，设计方，施工方和西湖

风景名胜区管委会相关职能部门的专家组一

起步入这个大家艰苦奋斗了将近两年的公

园。专家组中的绝大多数人从来没有到过江

洋畈。眼前的景色让许多人欣喜，一致认为

江洋畈生态公园建设项目真正实现了技术创

新，传达了科学的生态理念和美学观念；不

仅延续和弘扬了西湖疏浚文化，而且是对西

湖文化景观的一大升华。在西湖风景名胜区

的所有项目中，江洋畈是一个创举。

从2008年10月开始竞标设计至此已有两

图32

030

年，自2009年8月正式施工开始也已经一年多，江洋畈的工作团队都体会到了伴随着工作艰辛的同时的幸福与快乐。

9月26日，我们再去江洋畈，和大家一起再仔细看一遍每一处细节，讨论完善的办法。这时离正式开园还有5天。回北京前，我们和整个建设团队告别，并祝愿他们一炮打响。

2010年10月1日，江洋畈生态公园正式开放。唐宇力和黄飞燕两位主任都发来短信，表示几乎所有的游客对公园的评价都非常高，他们也很欣慰。我们能体会大家的心情。经过了近10年的西湖综合保护工程，西湖周边的环境几乎都梳理了一遍，像江洋畈这样大面积的处女地已经几乎没有了，这么有特点的地块更是绝无仅有，这个项目是不

能留下任何遗憾的，而项目的难度又超乎想象，所以每个人都面临极大的压力，现在压力终于可以释放了。

“十一”黄金周期间，江洋畈成为最受杭州市民关注的景点之一，每天都有近万人参观游览。我们查阅了这些天网上论坛对江洋畈公园的评论，大家对公园都是普遍赞赏，有些人说在公园中看到了儿时周围的风景，有些人说看到了乡村的景观。有一位网友写到：心情不好，可以去江洋畈，心情很好，也可以去江洋畈。还有一些非常专业的自然爱好者，在这里观测昆虫。他们发现江洋畈是蝴蝶的天堂，还有大量蜜蜂、蜻蜓和难得见到的昆虫种类。其中一位在国庆期间3次去江洋畈共拍摄到32种蝴蝶，每种都标注了学名（图18）。

10月中，我们再去江洋畈，与国庆假期

相比，公园已经比较安静，但游人仍熙熙攘

攘，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香气（图19-26）。

许多幼儿园或小学的学生在秋游，江洋畈已

经成为学生认识自然的第二课堂（图27）。

冬季将近，“十一”期间江洋畈野花盛开的

景象会慢慢消失，来年春天，生命会重新萌

发出来，到了4、5月间，必然是另一派繁

花似锦。公园虽然开放了，但建设并没有结

束。随着杭帮菜博物馆的建设，南部还有很

多区块需要补充和调整，植物的生长需要继

续观察，植物的种植试验肯定会长期进行下

去，我们需要找到公园可持续发展的最佳方

式。江洋畈生态公园的景观是动态的，每一

个季节都有独特的面貌，而这也是自然的本

质（图28-33）。

注释：

图11沈实现拍摄，图18楼信权拍摄，图22-23宓鑫君拍摄，

图33钱江管理处提供，其他照片均为北京多义景观规划设

计事务所提供。

作者简介：

王向荣/1963年生/男/德国卡塞尔大学城市与景观规划系博

士/现为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教授、副院长/北京多义景观

规划设计事务所主持设计师/本刊主编（北京 100083）

林箐/1971年生/女/博士/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副教授/北

京多义景观规划设计事务所设计总监（北京 100083）

Biographies:

WANG Xiang-rong, born in 1963, who holds a doctorate

degree of Urban and Landscape Planning from the

University of Kassel, is a professor and Vice Dean of the

School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at Beijing Forestry

University. He is also the Principal Designer of Atelier

DYJG and Chief Editor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Beijing 100083)

LIN Qing, who holds a doctorate degree, is an associate

professor at the School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at Beijing Forestry University and Design Director of

Atelier DYJG.(Beijing 100083)

图32 冬季，因草木凋零而显露的搁浅小船展现着江洋畈历

史的变迁

Fig.32 The grounded canoe in winter telling the story

of the Jiangyangfan

图33 雪中的江洋畈

Fig.33 Jiangyangfan in wi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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