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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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气奇高,辞采华茂”
——论曹植诗歌
作者:陆海恩
指导教师:魏丽苹
摘要:曹植是建安作家中最杰出的一位,他的诗歌有着如下的特点:作品题材广泛,文采富赡;抒情真挚,充满理性;语言清新流转,富于表现力;风格绮丽,刚柔相济;形式多样,备体兼备。
钟嵘评价他的诗歌是“骨气奇高,辞采华茂”。
关键词:曹植;诗歌;骨气;辞采
建安诗歌是中国诗歌发展史上一座光辉的里程碑,它掀起了中国诗歌史上第一次文人诗的高潮,开创了我国五言诗的黄金时代。
整个建安时期的诗歌创作大多敢于面对现实,真实的描写社会动乱,反映人民疾苦,以及表达作家个人的政治理想及其抱负,风格也大多事慷慨悲凉,明朗刚健的。
因此后人称之为“建安风骨”。
“邺中诸子,陈王最高”⑴。
曹植诗歌“骨气奇高,辞采华茂”⑵,初步确立了中国诗歌史“壮美”的美学定位合文质彬彬,情文并茂的发展道路。
曹植是中国诗歌史上第一位大力抒写五言诗的诗人,从题材范围来看,上自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大涉国家至事,小及人际私情,无事不可入,无意不可言,极大的开拓了五言诗的题材领域和反映生活的能力,并且咏史诗、咏怀诗、咏物诗、寄赠诗、山水诗、田园诗、游仙诗、边塞诗等皆有涉猎,可谓是“备诸体于建安者,陈思也”⑷。
在艺术质量上,曹植五古深于取象,善为比兴,大量诗作通篇用比兴,在建安诗坛可谓是“集比兴之大成”“开一代风气”⑹;曹植诗工于起调,善为结语,自曹植,方“有起、有结、有伦序、有照应”⑺;曹植诗工于锤炼,善为警句,对仗工整,平仄妥帖,对齐永明体及唐近体诗也多有启发。
曹植诗歌辞采华茂,粲溢古今,将乐府诗的通俗与与古诗十九首的典雅相融合,形成自己全新的语言风格。
一. 骨气奇高
所谓“骨气奇高”是指曹植诗歌慷慨雄健,风骨并举,有血肉有
气势,取胜于意,发端于气。
方东朔在评价曹植时说:“意厚词赡,气骨浑雄”⑼。
“气”就是指韵味俊爽的文气,“骨”指铮骨端直的文词。
“骨气奇高”是从诗歌内容上看的,追求建功立业是曹植诗歌的核心内容。
纵观诗人一生,曹植对政治事业始终怀有热忱,并十分执着、自信,重力行,重奋进。
这种强烈的政治抱负以及对生命精神的不懈追求构成了曹植“骨气奇高”的昂扬基调。
在《与杨德祖书》中,诗人曾慷慨激昂地坦称:“吾虽德薄,位为藩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他一生所追求的,正是这种“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的理想。
《白马篇》是曹植前期的代表诗作。
诗中塑造了一个武艺高强,渴望卫国立功甚至不惜牺牲的“幽并游侠儿”的英雄形象,充满了豪壮的乐观精神。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诗歌一开头,就突兀地挺立出一位少年英雄的高大形象,用黄金装饰的马笼头与白马相互映衬,一黄一白,色彩鲜明。
“幽并游侠儿”,宕开一笔,从容地介绍少年勇士的来历。
接着勾勒出游侠少年四个令人惊叹的动作:“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到“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两个形象的比喻,一位叱诧风云、气吞山河的英俊少年的形象,便活现在读者面前。
如此一番描述后,诗人又收拢笔墨,回到故事发展的主线:“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少年英雄接到北来的军令便飞马驰驱,登上那高高的阵地。
他锐不可当,长驱直入,一举踏平了匈奴的大本营,又乘胜向左压倒了鲜卑的侵略军。
诗情跌宕起伏,进一步描绘出勇武压群敌,豪气吞万里的英雄形象。
诗歌至此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但诗人又进一步写到少年英雄的精神世界:“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把诗歌的主题引向最高潮,一位极富感召力的爱国英雄如立眼前,使读者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爱国激情在胸中荡漾,催人奋发向上。
《薤露行》一诗诗人用乐府旧题述志抒情,倾吐自己的宏伟志向。
诗人希望在短促的人生中奋发有为,为国家建功立业。
“愿得展勤功,输力于明君。
怀此王佐才,慷慨独不群”。
诗人以王佐之才自命,希望“输力于明君”,及时“展勤功”,慷慨悲歌,灼热感人。
在《鰕旦篇》里,借比喻表明诗人的志向抱负非世俗之辈可以理解。
“鸿鹄”、“燕雀”之比,暗用陈涉的典故,袒露了壮士的志向和气概,“雠高念皇家,远怀柔九州。
抚剑而雷音,猛气纵横浮”,陈述了诗人以王室为怀,统一天下的大志,字里行间洋溢着以身报国的壮志豪情。
曹植后期生活境遇的巨变直接影响了诗人的创作风格。
他的诗歌从前期的乐观开朗、豪放俊逸,变为后期的隐曲深沉、哀怨忧愤。
然而,那种“慷慨”、“任气”的风骨却始终充溢在他的诗歌中。
曹植后期的作品以《杂诗》为代表,隐曲地倾诉壮志难酬的苦闷、郁愤之情,亦贯穿着“慷慨不群”的愤激不平之气。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
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杂诗》其四)。
全诗通篇用比喻的方法,以美人的桃李容华得不到赏识来比喻自己的怀才不遇。
《杂诗》(其五)更是直接地表达了这种壮志难伸的激愤:“仆夫早严驾,吾行将远游。
远游欲何之?吴国为我仇。
将骋万里途,东路安足由?”一句深入一句,充分表明自己志在灭吴,完成统一大业,而不愿东归回到自己的封地。
“江介多悲风,淮泗驰急流。
愿欲一轻济,惜哉无方舟”表明了自己报效国家的壮志和抱负不能被朝廷所用而无法实现的无奈和愤怨。
最后,“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点明了诗人渴求报国立功不愿虚度岁月的心志。
建安作家生逢乱世,饱经流离,他们或半生戎马,或历经忧患,对生活感触颇多,体验也极深,因而感伤时乱、同情人民疾苦,成为建安诗作“慷慨之音”的共同内容。
建安十六年曹植随父西征,途经洛阳,见被董卓焚毁的洛阳,时隔二十年犹如此荒凉,诗人心情无比沉痛,即兴作诗二首《送应氏》。
其一描绘了战乱给人民造成的深重灾难,表达了诗人深切的悲悯之情。
此外,《名都篇》以暴露都市贵族公子骄逸生活为主,《情诗》(微阴翳阳景)则反映了人民军役生活之苦。
这类作品在曹植后期诗作也有表现,如《泰山梁甫行》等。
由于政治上的失意和自身生活的困苦,曹植更能深切体察下层人民的
疾苦,所以他后期诗篇感伤悲悯之情更为真切。
曹植是一位具有理想和热情,而又无法实现理想、施展才干的悲剧诗人,在他的创作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为社会、人生和理想时时焦灼的忧患意识。
透过他那些瑰丽的辞章,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忧愁苦闷而又不甘沉寂的灵魂,感受到的是一种坚毅高尚的人格和壮士矢志的慷慨情怀。
这一切使曹植诗作具有了感人肺腑的忧患品质和荡气回肠的悲剧性特征。
青年的曹植虽然养尊处优,但也必然受到时代氛围的影响,屡屡发出忧生之嗟。
从曹植前期的作品来看,“忧生之嗟”主要来自他行乐游宴之余对人生不永的苦恼和感伤。
“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箜篌引》)。
诗人携俦命侣,极登临游赏之欢;酒酣耳热,享人间豪华之乐,人生似乎获得最大的满足。
紧接着却为它的短暂无常而感叹,不由抱怨时光流逝,惊叹死之将至。
生活中的痛楚,时常撩拨曹植那敏感而又充满忧虑的心弦,从而与时代的哀歌产生强烈的共鸣。
曹植此时涉世未深,他对社会人生的理解往往出于气质性的禀赋,因此很难有深刻的体验。
他的忧生之嗟虽然不能说是无病呻吟,但不免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曹植后期生活发生了悲剧性的变化,随着曹丕的不断打击迫害,以及生活的艰辛困顿,他才真正体会到死亡的临近,忧生之嗟大大加深。
给曹植刺激最大的,莫过于胞兄曹彰的死。
曹彰暴卒的噩耗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内心充满无限悲哀,同时也感到自己生命的朝不保夕:“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
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
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赠白马王彪》)。
生死难以预料,“变故”随时可能发生,平时那种忧生嗟死的意绪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变得十分深沉,它时刻都在煎熬诗人那颗屡遭创伤的忧郁的心灵。
诗人为国效力的宏志不仅得不到实现,而且还感受到了生命的恐惧,残酷的社会现实以及诗人自己不幸的遭遇,使诗人的思想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就使他产生了强烈的生存欲,即恋生的主题。
这个主题对曹植来说最明显的莫过于求仙了,《飞龙篇》、《升天篇》、《五游咏》、《远游篇》、《仙人篇》、《驱车篇》,在曹植的求仙诗中
有着丰富的思想情感、精神寄托和文化内涵。
首先它表现的是一种自我实现的企图,诗人蒙受着压迫与迫害,远大理想和政治抱负一再幻灭,一试再试,苦闷和彷徨之痛苦无法解脱,精神的安慰又变得异常需要,就不免要幻想到仙界去寻找精神寄托,藉升天凌云的幻想来发泄苦闷。
“俯视五岳间,人生如寄居”(《仙人篇》)。
诗人以人生有尽为意识基点,却又希望以成仙否定未尽的人生,进入了无所终穷的人生天地。
其次,曹植的游仙诗也隐含着愤慨的情感和对于现实的反抗精神。
他的游仙诗就是一种愤慨的爆发,他写游仙诗的目的只是假游仙诗以寄慨,假游仙诗以表现建功之志,假游仙诗以表现不屈不挠的精神,表现了他对遭受严重压抑的不满和反抗,希望自己精神得到一点安慰,苦闷得到一些解脱,心灵得到一丝慰藉。
二 . 辞采华茂
所谓辞采华茂是说曹植诗歌风流倜傥,文采斐然,锻字炼句,声色和美。
曹植注重语言辞藻的华丽,给人以视觉上的美感。
如《美女篇》,他以及其艳丽的语言,把一个光彩照人的采桑女描写成貌若天仙的美人,从摇曳的桑枝到纤纤采桑的手,到飘荡的裙裾,无不尽华丽的词语:“柔条纷冉冉。
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
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
腰佩翠琅玕”,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活脱脱洗尽铅华的绝妙女子。
从中足以看出诗人深厚的文学功底和丰富的文化底蕴。
曹植极力追求一种能够塑造鲜明、结实、亮丽、绮靡的形体语言。
胡应麟在评价曹植时说道:“子建《名都》、《白马》、《美女》诸篇辞极赡丽,然句颇尚工,语多致饰”⑽,这正说明曹植诗歌语言之华美。
《磐石篇》诗人用近乎完美的语言感慨人生的变化多端、生命的无常,对自己的人生自由受到限制而感到无奈痛苦。
他把自己建功立业的坚定志向用精美绝伦的语言表达出来:“高坡凌云志,浮气象螭龙。
鲸脊若丘陵,须如山上松”,使读者看到一个坚韧不拔、乘风破浪的英雄形象。
诗歌这种浓缩的文学形式局限了语言的扩展,于是曹植就用最华丽的语言来彰显其诗歌的情感。
汉乐府民歌语言古朴质直,建安诗人的作品也大多如此。
曹植的诗歌则在保持其朴素自然的基础上对语言进行了加工、提炼,使其诗
歌表现出语言洗炼、辞采华美的特色。
曹植的诗歌讲究词采和对仗,注意炼字和声色。
《箜篌引》一诗文采富艳,全诗描摹藻绘,字斟句酌,“高殿”、“丰膳”、“肥牛”,宴会之盛犹在眼前,“秦筝”、“齐瑟”、“阳阿”、“京洛”,乐舞高妙,穷尽铺张。
清人沈德潜说:“《名都》、《白马》二篇,敷成藻绘,所谓修辞之章也”,言明曹植诗歌词采华美,色泽绚丽,如《白马篇》中“白马”、“金羁”色彩鲜亮,“破”、“摧”、“接”、“散”同指射中目标,用语多姿,匠心独具。
曹植诗歌声色和美,讲究韵律,与其富艳华美的辞藻相得益彰,更显现出诗歌语言的绚烂情韵。
一方面他在诗歌中运用对偶,使得诗节整齐,诗音和谐,如《白马篇》中“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等十分精彩。
又如《公宴》诗中四句“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
潜鱼跃清波,好鸟鸣高枝”,其对偶之精工,置于唐人律诗也毫不逊色。
“被”字和“冒”字把茂盛的物象形容极致,而秋兰、绿池、鸟鸣、鱼跃更是有动有静、有声有色。
由此可见,诗人是极其重视炼字和声色的。
曹植的诗歌在语言上具有遣词精切的特质,而这一特质往往表现在对偶形式的大量运用上。
曹植还非常讲究韵律,“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白马篇》),平仄相间,铿锵激昂,读来适口,听之不倦,为五言诗声律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诗的押韵不仅使语言本身具有急徐的韵致,还有助于诗人情感的宣泄和抑制,如《杂诗》其二,自首句”转蓬离本根“至”薇藿常不充“,俱用平声字押韵,情绪高亢昂扬。
可是末句却突然换韵“去去莫复道,沉忧令人老”,改用“老”字作韵脚结束全篇,更衬托出诗人积怨愤懑至极的决绝情绪。
“陈思最工起调”⑾。
曹植善于首句起兴,奠定整首诗歌的悠远深幽的意境。
如《野田黄雀行》起句用“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来渲染环境的险恶,《泰山梁甫吟》开头两句用“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来描写各地气候的迥异,变化万千,从而烘托滨海人民生活的痛苦。
整首诗紧扣起兴两句,含蓄隽永,韵味无穷。
《七哀》诗用“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来渲染彷徨惆怅的浓郁气氛——独自倚栏徘徊的思妇对着银色月光愁云满面,这种一开始就创造出来的忧伤
气氛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更显现出诗歌的哀婉感人。
曹植善于起调的笔法使其在内容上、形式上都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丰富饱满,涌现一股时而豪情万丈,时而感慨激愤,时而婉约隐虚的气韵。
曹植使用这种涌动生命力的气势来创作自己独特的诗歌韵味,达到了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的结合。
“才高八斗”的曹植用其敏锐的才思写出了一首首映照千古的诗歌,无愧于“建安之杰”的称誉。
正是因为曹植,乐府五言诗才真正走向雅化的道路,并且呈现出日后诗盛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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