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佳茗似佳人

我原不嗜茶，因缘凑巧，年轻时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到一师傅家拜访，那家的女主人十分热情好客，为我们每人都泡上了一盅茉莉花茶。品茗之际，不仅喉际有润泽舒畅之感，而且馥郁芬芳之气扑鼻而来。一饮之后，居然让人齿颊留芳，神清气爽。苏东坡说：“从来佳茗似佳人”，我觉得茶确实象一个清秀温柔的少女，这一次让我初识了她的芳容。

年轻时我其实并不好喝水，而且那时正在车间当车工，工作异常繁忙紧张，也根本没有悠闲品茗之可能。虽然我的大脑皮层中依然保留着这位佳人的芳容，但“油壁香车不再逢”，邂逅一遇之后我和茶又睽隔了多年。

三十岁以后我到机关干起了宣传工作，每天伏案阅读写作的时间居多。机关同事多好喝水，每天早上上班第一要务就是打开水，有的同事一天能消灭一瓶水。我初而惊愕，继而受到感染，也开始备个缸子学习喝水，恰巧那时机关每年夏天都发茶叶，于是我又和佳人接上了头。每天享用起“色清而透明，微香而小苦”的茶叶水，有时还在茶水中放点枸杞，万绿丛中数点红，色香味俱佳矣。此后，随着茶龄增加，我对茶也越来越依恋，以致彻底屏弃了寡淡无味的白开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离了茶叶，我几乎到了拒绝喝水的地步。

除了喝河南本地产的信阳茉莉花茶外，我也开始向外猎艳，杭州的西湖龙井，苏州的碧螺春，福建的铁观音等都成了我品茶的对象。但说起来惭愧，虽说我茶龄已有好几十年，如讲到茶道却依然是门外汉，对陸羽的《茶经》一窍不通。几十年一贯的喝茶方式就是将茶叶倾入杯中然后将开水倒入，用盖子捂一会即开始饮用，全然没有什么操作规程和用水讲究。在《三言二拍》中看到苏东坡因错取了水而被王安石识破的故事后，总认为那是杜撰之说，吃茶还能喝出一江中不同段的水吗？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有此能为，王安石岂非天人乎！但我自己也知道，在古今讲究茶道的人眼里，我这种喝茶法只能称之为牛饮。我本生性疏阔之人，牛饮也者，正符合我的本性。且牛饮也自有乐趣，夏日运动之后，躁热奇渴，此时来一番牛饮之举，正能体验到昔人所谓两腋之下，习习生风之感。

茶佳人对我的关心和照拂我是实实在在感觉到的，除了去烦解渴而外，她最关心我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加，身体渐渐发福，而正是茶为我遏制了这一趋势，多喝茶帮我将肠胃中多余的脂肪排出，与运动、素食等共同维持了体重的稳定。上了年龄，体内阴虚火旺常牙龈发炎影响进食，茶叶性寒有清热降火之功能，帮我排去体内热毒，保持阴阳平衡，使身体处于保泰和谐的状态。我有较严重的慢性结膜炎，用眼过度，眼睛即感不适。沏上热茶，将两手作喇叭状捂住杯口，然后将头俯下用茶水上蒸的热气熏染眼睛，几分钟后即觉眼明心亮，神气充盈。此时一面啜茶，一面翻阅古今图书，立将人引入一种心神俱爽的境界。我读书时有两不离：一是不离纸笔，心有所感，随手涂鸦；二是不离茶水，上清头目，提神养怡。此为我读书时身边的金童玉女，缺一不可。

说来说去，茶叶就象我的老妻，年轻时两情相悦，随之牵手结缡，从此不离不弃，白头偕老。而今我已六旬开外，对茶佳人依然爱恋如初，她必将是伴我终生的爱侣。（2012年9月6日《大河报》A2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