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物命名看袭人的形象

从人物命名看袭人的形象
及其文化意蕴
湖北省浠水县望城实验中学翟学庆
内容提要：
《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

作者曹雪芹（清朝）叙写的是一个以少男少女为主的世界。

然而并不是幼稚无知的世界，作者也是以阅尽沧桑的炯炯双眸，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深处。

因此，作者笔下的人物个个栩栩如生。

且《红楼梦》的人物命名十分新雅有趣且寓意深刻，这在最早的脂砚斋批语里就已指出。

妙复轩主人张新之更不无夸张地说：“是书名姓，无大无小，无巨无细，皆有寓意，甄士隐，贾雨村自揭出矣，其余则令读者自得。

”①本文既拟通对一个丫鬟袭人的命名取义探析来挖掘作者之这个人物形象精心艺术构思及其深层的文化意蕴。

关键词：
《红楼梦》人物形象、文化意蕴
正文：
从小我就喜欢听别人讲《红楼梦》的故事，喜欢欣赏《红楼梦》影视剧中那优美的旋律。

当时的我只是被一种浪漫的氛围所感动，并不想过多地去了解什么，因为在我幼小的心中除了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那动人凄美的爱情再也装不下什么，如今当我经历世事之后细品《红楼梦》，而不再只是我对美好爱情的一种渴望和希求、真实地摆在桌前成了我的研究对象。

曹雪芹用一生心血写就的《红楼梦》成就了伟大，感动了世人。

他用近乎白描的手法，淡淡地写出了他心中的美，写出了美的毁灭，留给世人
的是深深的悲叹和无尽的思索。

从表面看来，《红楼梦》主线结构只是为了诉说一段缠绵凄美的爱情故事，其实它纵多交错的线索中蕴含了作者对当时黑暗社会的无比愤怒和对人生的哲理思索。

它所展现的人生理想在现实社会中的破灭以及人性的毁灭，那一幕幕，那一桩桩，无不让人震撼！围绕这一中心，作者把一大批贵族、平民以及奴隶出身的女子不同的生活遭遇推上了历史舞台，结合封建社会及其复杂的、错综的典型生活环境，为后人创作了许多有血有肉、有哭有笑、让人难忘、令人思索的经典任务形象。

这众多的人物形象中，有许多至今争议很大。

比如林黛玉和袭人的形象。

今天，我以“从人物命名看袭人的形象及其文化意蕴”为题，谈谈我对袭人这个人物的一点拙见。

《红楼梦》中人物的性格塑造是多侧面的、复杂的，作者打破了“好人一切都好，坏人一切都坏”的写作模式，写出了袭人性格的双重性，即她有优点。

如果不用客观的眼光来看待分析，以偏概全、以一叶遮森林，我想凭几个缺点就很容易给袭人定论了。

不过，这是不是曹雪芹的本意呢？我认为不是。

作者塑造“薄命司”中众多女子其目的并不是批判反面人物，歌颂正面人物，他只是通过展示几千年来一直处于深阁的不谙世事的女子所罕有的才情，以及她们所经历的这种无邪、率真的“美”的毁灭来暗示社会最底曾的人们遭受的更悲惨境遇，从而发泄出对这个黑暗社会的不满。

《红楼梦》中的主要人物颇多，但丫鬟也不少，尤其是丫鬟的命名实现了曹雪芹的匠心，有研究者已指出作者关于丫鬟的命名原则是成双成对的、新雅不俗等，其实更为重要的是应将丫鬟的命名同她主人的身份地位甚至性格命运联系起来一起看，我们认为这是作者处心积虑所在和成功的
原因。

丫鬟的命名贴合主人的身份，这确是《红楼梦》的一大创造。

贾母身边的四个贴身丫鬟是：鸳鸯、鹦哥、琥珀、珍珠，名字两两相对“此等名字，方是贾母之文章”。

②黛玉的丫鬟名雪雁，也“杂雅不落套，是黛玉的文章”。

③贴身的奴仆半个主子，现实中主子与奴仆的关系又何尝不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呢？
小说中的袭人是主人公宝玉的贴身丫鬟，也是小说里十分重要的人物角色。

袭人的人生道路是从改名开始的。

这个名字的取义，无疑是既体现了作者精心的艺术构思，又含蓄蕴藏着袭人的性格命运。

西方有句名言：性格即命运。

我们不妨改为：名字既性格，名字即命运。

小说第三回合交代由于贾母对宝玉的疼爱，故将身边的那个放心的丫鬟与了宝玉，这就是袭人。

袭人的原名叫珍珠。

作为宝玉身边的丫鬟，作者为她的改名应该说颇费了一番心血。

根植于深厚的传统文化中既为预示她的将来命运，其实更为着映衬她的主人的性格。

所以袭人的名字在作者的笔下也早超出了一般名字的符号性与虚拟性而包含了更深层次的文化意蕴，如同她的主人的名字及其众多的别号一样。

花袭人的命名出处见小说第三回。

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贾母因溺爱宝玉，先恐宝玉之婢不中任使，素知袭人心地善良，遂与宝玉，宝玉因知她姓花，又曾见前人诗句有“花气袭人知昼暖”句，遂回明贾母，即更名为袭人。

脂砚斋在袭人的名字下夹批道：“奇名奇名，必有所出。

”旁批则又有“以下是宝玉之文章”。

⑤可谓宝玉知己。

“花气袭人知昼暖”诗句出自宋朝大诗人陆游的《村民书喜》一诗，其对句为“鹊声穿树喜新春”，不过作者
引用时不知何故将陆游诗中的“骤”改为“昼”字。

知子莫若父，关于袭人的名字贾政有过一段教训宝玉的话⑥：“谁叫袭人？”
“丫鬟不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起这样刁钻的名字？”
“一定是宝玉。

”
“只可见宝玉不务正业，专在这浓词艳诗上做工夫。

”
这确实定评，指出了宝玉的情趣所在，只是在诗词工夫上贾政要比宝玉差远了，竟将陆游的诗句指斥为“浓词艳诗”，何其冤枉！不过我们再看宝玉其他几个丫头的名字：情雯、麝月、檀云、秋纹、碧痕，总是“宝玉之文章”耳。

总之作者为之改名为花袭人，她哥哥也名花自芳，花袭人的字面意义“花气袭人”都是由这个“花”字而起。

只是把握了这个名字，我们方能明白作者关于花袭人的性格命运的总体设计。

由于贾母选派的原因，也因为宝玉的亲自改名，袭人在宝玉身边的地位应该说确定了。

如果改名仅仅是出于宝玉的一时好坏，那么第六回不宝玉和袭人偷试云雨更表明了他们关系的密切和不同寻常。

其实这一回又是名字做了他们的“色媒”。

小说中宝玉在秦氏房中见到一副秦太虚的对联：“嫩寒锁烟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⑦前人论引诱宝玉入眠并发生情梦的是秦可卿，其实也未尝不是袭人，所以才有了醒后的初试云雨。

“自此宝玉视袭人与别人不同，袭人待宝玉越发尽职”。

花袭人是性格，小说中说得很清楚：“这袭人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今跟了宝玉，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宝玉”。

⑧花袭人以自己的“温柔、和顺”和“如桂似兰”的香气包围着宝玉，从一开始便赢得了宝玉的喜爱和信任。

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作者又将她比作“解语花”。

这里运用了一个典故，
玉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解语花》条载“明皇秋八月，太液池有千叶百莲数枝盛开，帝与贵焉，左右皆谈羡久之，帝指贵妃示于左右曰：‘争如我解语花’”⑨解语花字面义应是会说话的花，此处用以借代指花袭人的能言善语，显然也是作者巧妙借助于名字而做了一段生动活泼的文字。

关于花袭人的研究历来很多，但从名字上来阐述其性格特征也未尝不是一条途径。

袭者，“偃旗息鼓，攻不于不及觉曰袭”。

⑩“花气袭人知昼暖”，“花气袭人”正于不觉中，花气也能伤人，也许谁都难以相信，但中国历史上谋求的最高境界不就是这种鲜花和刀剑的相通上吗？以柔克刚的例子不胜枚举。

那么以此来对照小说中的袭人性格，她最大的特点岂不正是以温柔暗中伤人？只是在大观园里这样的袭人之花并不多见。

其实想一想如果说袭人的妖嗔箴宝玉还带有花的娇媚和馥香，到她跪在王夫人面前的一番告密，这时的温柔却几乎将木石前盟及大观园的女儿们一网打尽，试问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胆寒和阴毒害怕的呢！怪不得有人评：“花袭人，花贱人也，命名之意，存在有因。

”⑾其实作为主人的宝玉挨打后不久就开始认识到远至抄大观园一变而为当面的质问：“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了，单不挑你和麝月、秋纹来？”⑿这变为《芙蓉女儿诗》中的怒斥，“毁拨奴之口，讨岂从宽？”⒀至此，袭人梦想成为宝玉屋里人攀上宝二姨娘的愿望，虽然可由王夫人恩准，但在宝玉心中却永远失去了位置。

名字昭示了性格，名字也体现了作者对袭人命运的暗示，并不无表达了自己的爱情。

小说第五回的袭人判词正是利用她的名字预示了她今后的人生命运。

画面：一束鲜花一床破席
桂自温柔和顺，空支似桂如兰；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桐花凤阁主人评曰“言外之意可见”。

其画面上“一束鲜花，一床破席”，正突出了她的姓名——花袭人（“席”为“袭”的谐音），破席的比喻显然不太光彩，与后面判词中说“空云”、“堪羡”、“谁知”等词一例看，则作者对袭人的不满之意不难揣摩。

袭人结局是下嫁蒋玉函也即判词里的优伶。

这一结局的暗示还通过小说第二十八回蒋玉函唱的小曲及酒底吟的一句诗“花气袭人知昼暖”相以照应。

所谓“千里伏线“总因一个名字所牵，成就了一桩姻缘。

小说中作者还常以花喻人并不无象征人的某种品格，那么前文画面上象征她品格的那“一束鲜花”应是什么花呢？第六十三回怡红夜宴上袭人所抽得的花名签对此做了回答：桃花。

诗云：桃红又一春。

这里引用诗句的命意恐要整首诗一体看方明白。

宋谢枋得的《庆全庵桃花诗》：“寻得桃源好避春，桃红又见一年春；
花飞莫遣逐流水，怕得渔郎来问津。

此诗用于这里许多评注家都一致认为隐寓了贾家败后宝玉出家，袭人忙寻高枝以避祸去了。

又桃花又有“解语花”、“轻薄花”两个人化的异名称谓。

⒁“解语花”的异名其实在前文中已出现过，对袭人被比作桃花也含蓄地做了暗示。

桃花又名“轻薄花”，唐人诗句有“轻薄桃花逐流水”。

袭人再嫁系作者对于人物结局的安排，袭人接受了再嫁的命运，这与她想当宝二姨娘的初衷形成了莫大的嘲讽，轻薄的桃花正可做比。

小说最后一回叙袭人出嫁前的矛盾心理道：“正是前人那桃花庙的诗道‘千古艰难唯一死，
伤心岂独息夫人’”。

息夫人为楚玉所得，能终日无言以对，袭人改嫁蒋玉函，却认为一切皆命中注定，想来以后的生活，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蒋玉函吧！
根植于浓厚的传统文化土壤中，袭人的命名取义体现了作者对她性格特征及命运结局的把握，她的命名也反映了作者深弘的学养和独到的艺术匠心。

不论袭人是温婉的还是阴毒的，但她的命运仍是可叹和可悲的。

她终究是当时社会的牺牲品，袭人之所以有这样的性格，根源不在自己，而是取决于她所处的社会环境，《红楼梦》中的女性，都有着卓越的气质和禀赋，但是都毁在丑恶的社会里。

袭人的悲剧从本质上和其他红楼人物的一样的。

曹雪芹不知道封建社会这个概念，但是他对当时的浊恶社会是反感的，厌弃的。

他对这个社会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众多的人物形象所体现的主题已经非常鲜明的表露了出来。

但是，对单个形象如袭人，紫娟等，其塑造的真实本意已经无从考究。

但是，作者以人物命名来窥见人物性格却颇具新意，值得后人借鉴。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都是命里安排，作者从已知看未知，越发看到生命的惆怅而又无可奈何。

一心想当二姨娘的袭人改嫁了，也许在她儿时记忆里还都有非常多的憧憬，又岂知命运是如此无情？在人生的路途上她只能按自己的角色，根据作者安排好的姓名命运生活下去，喜、怒、哀、乐比演戏还真实感人，当然比起她袭人的主人的感动会少许多，但我想人们会深深记住这个名字：袭人。

纵然她是丫鬟，但从她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部精彩的巨著。

注释：
①⑩⑾三家评本《红楼梦》批语、上海古籍出版社
②③⑤《脂泽汇校本》中国友谊出版社
⑨《掌故大词典》团结出版社
⒁《事物异名录》卷三十三《花卉部》、《红楼梦》（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