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使命与方言的浮沉_现代民族共同语建构之普遍性与地方性关系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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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使命与方言的浮沉
—现代民族共同语建构之普遍性与地方性关系变奏
——
赵黎明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重庆400047)
摘要:共同语与方言的结构性冲突贯穿中国百年语言运动的始终:方言的“发现”和“浮沉”,既受共同语
建设需求的制约,又与当时语言运动所担负的文化使命有关。清末,文改人士以“欧西诸国”为法,以为统
一语言不仅可以增强凝聚力,还可以帮助“大清”重新“统一天下”;五四时期,方言的价值被国语运动和
新文学运动同时相中,人们认识到,自由活泼丰富的国语,必须要民众活的语言——
—方言做材料;三十年代大众语讨论时期,语言地方性和普遍性具体表现为土语(及其记录形式拉丁化)与普通话的关系,土话
变为普通话可以用“发展、充实、转化”六个字来概括;抗战时期对方言土语问题的探讨主要是结合文艺
实践进行的。方言问题获得再次讨论的契机是,五四白话文运动和大众语运动所未能解决的语言与大众
结合问题的教训、文艺大众化的需要以及抗战的现实需要。建国之初,国家的统一对语言文字提出了更高
要求,方言土语的存废成了语文改革的焦点。语言统一不仅担负文化统一的重任,担负凝聚国家认同的职
责,还负有提高广大人民群众知识文化水平的职责。在新的民族国家走向统一的过程中,方言成为民族共
同语吸收和同化的对象。
关键词:方言;共同语;普通话;文化使命;民族国家
中图分类号:H07文献标识码:A
一
现代民族共同语之普遍性与地方性张力的具体表现就是共同语(国语或普通话)与方言的关系。方言问题是中国语言多样性的现实,也是建立现代民族共同语首先必须面对的矛盾。共同语的建设一方面离不开纷歧复杂的各地语言质料,一方面又受到这些质料的干扰阻碍,因此二者的结构性冲突贯穿语言运动的始终。在中国近百年语言变革过程中,方言的“发现”和“浮沉”,既受共同语建设需求的制约,又与当时语言运动所担负的文化使命有关,它不是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清末,文改人士以“欧西诸国”为法,以为统一语言不仅可以增强凝聚力,还可以实现“大清”重新“统一天下”。虽然这种思想带有重建大一统封建帝国的妄想,但它毕竟是对共同语近代作用认识的萌芽。“我大清国统一天下,岂容各省言语互异,不相闻问,不相交接?故统一语言,以结团体,乃保全国粹之要件。”[1](P72)在当时,方言被称为“闰音”、“方音”,共同语被称为“国音”,与“官音”相类似也相区别。他们初步认识到“国音”与“方音”的基本特征和相互关系,认识到了“国音”之于现代国家的价值。“国音务求其简,闰音不厌其繁,国音乃统一全国之音者,闰音乃会通各省之音者。推行国音,属于强制的行为……鄙意以为应择全国公有之音定为国音,各地特有之音定为方音。所谓国音者即与向之官音相类,而方音即今之所谓闰音。”[1](P86-87)无疑,清末文改人士心目中的“国家”还是朝代意义上的皇权帝国,现代意义上“民族国家”意涵的明朗是在辛亥革命发生以后才获得的。
五四时期,方言的价值被国语运动和新文学运动同时相中。那么方言是如何被界定的呢?方言调查
文化使命与方言的浮沉135会云:“方言,是一国内各地方不同的语言;它的声音可以用音标表现出来,它的意义,一部分可以借汉字表现出来。”[2]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地方的普通话,是用文字和音标记载着的,表现地方色彩的声音、字词和语句的统一体。方言的价值首先被国语运动家所发现。针对部分人对国语的过度神秘化和空洞化认识,《歌谣》周刊上有作者撰文指出,国语的建设不能忽略千年遗传的各地方言,它才是国语的真正基础,国语建设只有通过对国语的“总算帐”才能达到预想的目的。这种“总算帐”对于统一国语、推行国语、扩充国语、改良国语等具有种种好处,“(一)由方言和古语的比较,可以定我们采用的标准。(二)由方言的采用,可以补国语的不完备。(三)由方言的总算帐之结果,可以得容易推行得词语,而使国语丰富适用。(四)由方言总算帐所编出得词典,可以使只知有方言的人得用明确的国语表现其著作;而同时用方言表现的著作,可以由此而容易得一种的解释。(五)由这种的总算帐,可算是结束以前繁杂底种种的方言,而开一种纯粹底统一的国语底途径。”[3]
五四人认识到,自由活泼丰富的国语,必须要民众活的语言做材料,而这种活的民间语言就是方言,所以方言在国语建设中具有决定性的意义。钱玄同就认为方言的选择标准应该绝对自由,其理由是它是与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语言,是他们自己的创造。他说,“我近来坚决的相信活泼自由丰富的理想的国语,定要用民众的活语言做它的血液。……我所谓民众的活语言,便是教育家(?)们所最看不起的鄙倍村俗,不合文法……的语言。惟有此等语言,意义的分别最精细,事物的描摹最确切,表情最深刻,达意最明白。所以能够具此众美者,只因为它是与人们的实际生活密接的,它是老百姓们极自由的创造成功的。……(关于方言的选择标准)应当绝对自由。其理由便是因为(1)作文说话应该越自然越好。……(2)民众的方言是最有价值的语言,有本领来使用它,真是幸福。”[4]
方言对于文学的价值也与此相类似。方言的文学被胡适称为国语文学的“新材料、新血脉”,他说,“方言未尝不可入文。如江苏人说‘像煞有介事’五字,我所知各种方言中竟无一语可表出这个意思。这五个字将来便有入国语的价值,便有入文学的价值。并且将来国语文学兴起之后,尽可以有‘方言的文学’。方言的文学越多,国语文学越有取材的资料,越有浓富的内容和活泼的生命。……国语的文学造成之后,有了标准,不但不怕方言的文学与他争长,并且还要倚靠各地方言供给他的新材料、新血脉。”[5](P70)钱玄同也极力提倡方言文学,并认为“方言是国语的基础,文学是国语的血液,所以极看重方言的文学。”[6]
据此,俞平伯断言方言文学无论过去、现在、将来,都是无法否认的。新文学之所以要大量运用方言,是因为它是活在人们口头上的东西,且是人们最便利的“母舌”。他说,“我主张尽量采用方言入文,其理由有二:(1)凡一切文学中的人物,都是应当活灵活现的。现在真的活人们口中所说的,大都是庞杂的方言。文学的描写如不要逼真,则已;如要逼真,不得不采用方言以求酷肖……活人们口中没有统一的话语,就不会有单纯用一种语言来创作文学的可能。申言之,就是国语没有统一以前,不会有纯粹的国语文学;如有,那无非冒牌罢了。(2)作者于创作中,使用的工具原是可以随便的。用‘雅洁’、‘纯正’的文言(例如老虎),或用崭新的国语,或用土气的方言、或用英、法、德、俄、日文,或用‘爱斯不难读’……都可以。但是,恕我又要说几句讨厌的话,我觉得最便宜的工具毕竟是‘母舌’,这就是呀呀学语后和小兄弟朋友们抢夺泥人竹马的话,惟有它,和我最亲切稔熟;惟有它,于我无纤毫的隔膜;惟有它,可以流露我的性情面目于诸君之前。”[7](P221-223)正是在此意义上,钱玄同也肯定,方言文学越发达,国语文学便会越完美,“我有‘国语热’;我认为国语文学是国语的血液,所以我有‘国语文学热’;我相信国语文学应当用
—也就是国语的原料。‘真的活人的话语’来做,所以我认北京话跟各地方言是国语文学的原料,——
——
—因为我有以上的信念,所以我要这样说:在我的意中,方言文学不但已有,当有,而且应当努力提倡它;他不但不跟国语文学背道而驰,而且它是组成国语文学的最重要的原料。方言文学日见发达,国语文学便日见完美。”[7](P228-231)
然而,方言毕竟是地方性语言,由于中国幅员广阔,人口杂多,甲地语言对于乙地人民来说有时无异于异国语言,如果不加以普遍化的话。除了普遍性不足以外,方言的缺陷还表现在文体幼稚、不够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