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维诗歌中白描手法的运用

论王维诗歌中白描手法的运用

口艾晓玉

（江西财经大学江西南昌３３００１３）

摘要王维的山水诗大多运用白描手法，简单精练、真实可感，又能曲尽物态。选词考究，不落六朝浮华俗套，清新自然，文采、风骨兼而有之。正因如此，其诗不仅诗中有画，而且更胜于画。

关键词白描真实可感选词考究更胜于画

‘红楼梦》中香菱与黛玉论诗时谈到王维的《使至塞上》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Ｅｔ圆”时说，“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书一想，倒是见了这景的。要说再找两个字来换这两个字，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这便是对王维白描手法高超技艺的最恰当的评价。白描的魅力便是如此．表面看”似无理“、”似太俗“，可越是简单的就越是自然的。这种直写白描的艺术手法创作出的山水诗淡而自然、精练传神，营造了一种清丽幽远、含蓄空灵的意境．给人一种细致深刻的感受．让人沉浸在闲静恬淡的心境之中。

一、简单精练。真实可感．又能曲尽物态。

王维运用白描描写了身边平凡可感的自然景物，将自已的感觉印象如实地描绘出来，没有作过多的雕饰和铺陈，除极少的作品运用变形和夸张手法外，绝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如实的描摹身边可感的景色山水，正所谓“一字一句，皆出常境。”∞

王维在《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中写到：“当待春总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驹。斯之不远，傥能从我游乎？非子天机清妙者，岂能以此不急之务相邀？然是中有深趣矣！”王维指出，首先审美主体必须是一位“天机清妙者”，其次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山水之中去，当然还必须把这种观赏自然美的活动。当作一种悠然闲适的“不急之务”，这样才能在观赏山林中获得美的愉悦．领略其中“深趣”。这“深趣”便是山水的精妙之趣，领略到后要表达出来．似乎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用白描手法来表达，就有返朴归真之感，更加贴近世界本原。他诗歌的语言，给人一种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之感。不加雕琢，物象却表现得恬灵活现，跃然纸上。如：“青苔石上净，细草松下软”、“夜静群动息，蟪蛄声悠悠”、“松念风声里．花对池中影”、“细枝风响乱，疏影月光寒”等景致，微妙地表现出大自然中的一“青苔”、一“细草”、一“蟪蛄”、一“松”、一“花”、一“风”、一“影”的动态和声息，仿佛可见可触．可闻可感。没有入会怀疑这些景物的真实性，反而会觉得就在昨宵、前Ｅ１．自己周嗣就曾有这些景物出现过．感觉其妙，却无法言语，读到王维的诗句，就有如老友见面的亲切之感。而这些诗句中的形容词和动词，都用得精彩绝妙，如“净”、“软”、“念”、“对”、“乱”、“寒”等，可谓是曲尽物态，富于诗情画意，令人回味。

二、选词考究，重文采．且重风骨。

白描要表现丰富的自然山水。就必须选词考究，而考究选词又容易落入只求形似、浮华空洞的窠臼。选词考究却不露痕迹是王维诗歌的重要特点之一，他的作品批判地汲取了只求形似、绮丽精工的六朝诗的艺术表现技巧。同时也强调“兴寄”和“风骨”。他赞扬友人韦斌的诗文说“文言蔚于兴表，笔态妊于力外。”＠，这两句话。把“兴（兴寄）”和“力（风骨）”同词采、笔态之间内与外、表与里、内容与形式的辨证统一关系，讲得准确、清楚、扼要。理清ｕ『这种辨证统一关系，白描手法的运用就显得潇洒自如，游刃有余。

王维在其早期的作品，如“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桃源行》）、“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黎。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老将行》）、“万乘亲推双阙下，千官出饯五陵东。誓辞甲第金门里，身作长城玉寨中。”（《燕支行》）、“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洛阳女ＪＬ＇Ｔｉ》）等，对偶工整、用典较多、色彩华丽，但大多抒写的是豪迈慷慨、磊落不平的思想感情。

随着人生境遇的变迁，生活态度的改变，王维在其诗歌的创作过程中．将陶渊明田园诗中创造自然清新意境的特长．同谢灵运山水诗中精致细腻、色彩鲜艳的技巧结合在一起，运用独具特色的白描的手法，使作品既有诗情，又有画意：既有生活实感，又有想象空间，形成了清新浑成而又澄澹精致的崭新艺术风格。如《齐州送祖三》中的“天寒远ｉＩＪ净，日暮长河急。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滔滔长河不理会诗人惜别之情，船方解缆，就推送友人远去。无情的景，有情的人；苍茫的山水，寂寞的心灵。哀伤中更有一份坚忍。又如《送刑桂州》中的：“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大潮排空，青光漫地，读者在欣赏时要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才能体会到其巾雄浑苍凉气势。

三、诗中有画．更胜于画。

苏轼在《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中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匦，画中有诗。”我认为其山水诗不仅“诗中有画”．而是更胜于画，其中声音美、动态美更是作为平面的图画所无法表达和体现的。

王维山水诗中所用的白描手法与绘画直接敷彩毕竟有所不同．山水画是将真山真水搬到纸上．是表现的艺术。而山水诗却是将诗人眼中的山水用语言再现出来。但并非简单的描写此处有山、彼处有水，而是给人一个想象的空间，透过诗人的眼看山水，虽未亲见，却能在你的脑海里呈现。所以说，王维的山水诗不是平面的。是立体的；不是二维的，是三维的。声音是无色无形、难以捕捉：而动态是过目即逝，更难用语言来描写。但王维的山水诗使人读后如临其境，如闻其声。

在表现声音美方面．王维提出“凝情取象”固强调艺术家必须把自己的思想感情集中、凝结在所要选取、描绘的物象中。因此，他所写的声音，不单是他耳中所闻的自然之声。而且更是浸透了他感情的心中之声。当诗人喜悦时，“林下水声喧语笑”（《敕借岐王九成宫避暑应教》）；当诗人寂寞时，“落花寂寂啼山鸟”（｛ｇ－食汜上作》）；当诗人悲痛时，“山川Ｉ秋树苦，窗户夜泉哀”（《哭褚司马》）。即使是同一事物在特定的环境中．随着不同的情绪变化．发出的声音也有所不同。如山间鸟啼，在他的诗中就有不同的表现，如“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鸟鸣涧》）是时断时续的深谷鸟鸣；“细草松软下，窗外鸟声闲。”（《戏赠张五弟》）是悠闲自在的窗外鸟鸣；“山鸟一时啭”（《李处士山居》）是美妙的独奏；“谷鸟一声幽”（《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是寂寞的独自。王维在诗中准确地选取出各种动词和形容词．如“响”、“鸣”、“啭”、“闲”、“幽”等，描状在不同的环境、情调和气氛中的鸟声，使它们显现出鲜明的特征，给人以逼真、传神的感觉。

在表现动态美方面，王维的独到之处就是以动写静境。王维是以写静境著称的，但如果绝对化地以静写静，则把山水写成一片死寂．就无所谓大自然的生机与意趣。这种僵死的静境是缺乏诗意的，所以要“静不可以言静”＠，要以动显静。如《山中》”蓝溪白石出，玉川Ｉ红中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写的是山中深秋的景色．句句皆可入画，白石、红叶、山路、空翠，虽是寻常之景物，置身其中，但又有空灵、飘逸之情趣，收诗画合璧之功效。最妙是最后一句“空翠湿人衣”．空空的青山，孤独的身影。一个“湿”字，形容词动用，把一个动态的人放在空旷的山中，一幅风景画就灵动起来。但就是这幅灵动的风景画也是一个令人陶醉的静境，这就是王维描写动态，又不失静谧的绝妙好处所在。

①殷潘：《河岳英灵集》

②殷潘：《河岳英灵集》

（爹王维：《裴右丞写真赞》，《王右丞集》卷二十

④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十，引陈永康：吟窗杂序》）

（９王维：《大唐故临汝郡太守赠秘书临京兆韦公种道碑铭》

参考文献：

［１］《唐宋诗美学与艺术论》，陶文鹂，南开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３．５

［２］《中国诗学体系＞，陈良运．中嗣社会科学出版社，１９９２７

［３）《唐宋诗文鉴赏举隅》，霍松林，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８８４．３，３０—３７页

（４）《名家品诗坊．唐诗＞，马茂之、王运熙、左成文等．上海辞书出版社２００４．４．３９—５２页

作者简介：

艾晓玉，女．江西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助教

稍协论坛·２００７年第８期（下）斟箜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