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女性词人研究 柳如是(三)

另一个是明末清初文化巨子—— 另一个是明末清初文化巨子—— 钱谦益，日本学者吉川幸次郎1965 钱谦益，日本学者吉川幸次郎1965 年写的长文《钱谦益与清朝经学》 年写的长文《钱谦益与清朝经学》 中指出“钱谦益是明末清初17 17世纪 中指出“钱谦益是明末清初17世纪 前半叶中国文学或文明史的巨人， 前半叶中国文学或文明史的巨人， 他不仅仅是文学家、批评家、 他不仅仅是文学家、批评家、理论 家，也是政坛巨子，但他却未能受 也是政坛巨子， 到重视，研究论著很少。 到重视，研究论著很少。”
陈子龙：双调望江南（感旧） 陈子龙：双调望江南（感旧）
思往事，花月正朦胧。 思往事，花月正朦胧。玉燕风 斜云鬓上，金猊香烬绣屏中， 斜云鬓上，金猊香烬绣屏中，半醉 倚轻红。 倚轻红。 何限恨，消息更悠悠。 何限恨，消息更悠悠。弱柳三 眠春梦杳，远山一角晓眉愁。 眠春梦杳，远山一角晓眉愁。无计 问东流。 问东流。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两人终不得谐连 一是由于陈妻张孺人不能兼容， 理，一是由于陈妻张孺人不能兼容， 柳亦不愿为妾； 柳亦不愿为妾；二是由于陈当时经济 状况不能满足柳之要求。如此分析， 状况不能满足柳之要求。如此分析， 入情入理， 入情入理，但只道出了他们最终分手 的外因。 柳情缘花而无实， 的外因。陈、柳情缘花而无实，究其 内因有二： 内因有二：一是陈受日趋保守的士风 影响，没有勇气违礼而动； 影响，没有勇气违礼而动；二是陈对 待女性的态度相当传统， 待女性的态度相当传统，与柳追求平 等自由的观念相左。 等自由的观念相左。
柳如是在《别赋》中道： 柳如是在《别赋》中道：“虽知 己而别，纵暂别其必深。 己而别，纵暂别其必深。冀白首而同 愿心志之固贞。 归，愿心志之固贞。”陈子龙也随即 拟别赋》中和道： 在《拟别赋》中和道：“苟两心之不 虽万里而如贯。 移，虽万里而如贯。又何必共衾帱以 展欢，当河梁而长叹哉！ 可见， 展欢，当河梁而长叹哉！”可见，柳 陈二人是如此的超然， 将世俗之爱、 陈二人是如此的超然，“将世俗之爱、 枕席燕呢之私， 枕席燕呢之私，升华为高尚的精神之 爱”。
在赞扬了聚会的景象之后，立即笔锋一转， 在赞扬了聚会的景象之后，立即笔锋一转， 妙唱”毫无兴趣， 表示出了自己对盛会上的 “妙唱”毫无兴趣， 她哪颗焦灼忧虑的心正牵挂着祖国的危难， 她哪颗焦灼忧虑的心正牵挂着祖国的危难，那 里还有心思欣赏这轻歌曼舞呢？她倾心慕道， 里还有心思欣赏这轻歌曼舞呢？她倾心慕道， 志在游仙，痛下决心离开空虚的奢华生活， 志在游仙，痛下决心离开空虚的奢华生活，登 上五岳，去朝拜道教中的女神仙魏夫人。 上五岳，去朝拜道教中的女神仙魏夫人。类似 于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诗人那大气、 于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诗人那大气、洒 轻逸、飘零的浪漫主义格调， 脱、轻逸、飘零的浪漫主义格调，而正是这些 恰恰折射出柳如是对现实中自我生活的厌弃， 恰恰折射出柳如是对现实中自我生活的厌弃， 对缥缈仙境的渴望与追求， 对缥缈仙境的渴望与追求，在她的思想境界里 已经早早产生了欲摆脱屈辱不幸处境的价值观 念。
陈子龙《秋潭曲》 陈子龙《秋潭曲》 美人娇对参差波，斜抱秋心江影中。 美人娇对参差波，斜抱秋心江影中。 一幅五铢弄平碧，赤鲤拨剌芙蓉东。 一幅五铢弄平碧，赤鲤拨剌芙蓉东。 摘取霞文裁凤纸，春蚕小字投秋水。 摘取霞文裁凤纸，春蚕小字投秋水。 瑶瑟湘娥镜声里，同心夜夜巢莲子。 瑶瑟湘娥镜声里，同心夜夜巢莲子。 陈忠裕公全集》卷十） （《陈忠裕公全集》卷十）
中国的史学大师陈寅恪晚 年著作八十余万言《 年著作八十余万言《柳如是别 传》，写柳其实是写钱，写钱 其实是写钱 其实是写明清鼎革时期的历史 其实是写明清鼎革时期的历史 和学术，他在书中称钱为“ 和学术，他在书中称钱为“文 宗国士” 宗国士”。
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
（2）与陈子龙的恋情 ）
陈寅恪先生在《别传》 陈寅恪先生在《别传》中列举的与 陈柳恋情有关的陈子龙词共计24首 陈柳恋情有关的陈子龙词共计24首,见 江蓠槛》的有16 见于《 于《江蓠槛》的有16 首 ，见于《湘 真阁存稿》的有7 另有1 真阁存稿》的有7首 ；另有1首《乳燕 琼树红云漉》 仅见于《 飞·琼树红云漉》，仅见于《陈忠裕公 全集》 全集》。 陈子龙《幽兰草·题词》 境由情生， 陈子龙《幽兰草·题词》“境由情生，辞 随意转，天机偶发， 随意转，天机偶发，元音自成”
据陈寅恪先生考证,柳如是的《拟古诗十九 首》是与陈子龙《属玉堂集》中的《拟古诗十九 首》同题同作的酬咏之作。柳如是《今日良晏会》 《今日良晏会》 写道：
青晖何灵洁，嘉宾集兹辰。 青晖何灵洁，嘉宾集兹辰。 有心洞飞滞，玄华理所亲。 有心洞飞滞，玄华理所亲。 妙唱不见我，柔瀚情难申。 妙唱不见我，柔瀚情难申。 驰目玩冥奇，扬蛾肆态神。 驰目玩冥奇，扬蛾肆态神。 流眄当佳丽，心期桐柏臻。 流眄当佳丽，心期桐柏臻。 偕我兰蕙姿，驱车玉虚滨。 偕我兰蕙姿，驱车玉虚滨。 别此上五岳，照列魏夫人。 别此上五岳，照列魏夫人。
玉蝴蝶 美人（陈子龙） 美人（陈子龙） 才过十三春浅，珠帘开也， 才过十三春浅，珠帘开也，一段云 愁绝腻香温玉，弱不胜情。 轻。愁绝腻香温玉，弱不胜情。渌波 月华清晓；红露滴、花睡初醒。 泻、月华清晓；红露滴、花睡初醒。 理银筝，纤芽半掩，风送流莺。 理银筝，纤芽半掩，风送流莺。 娉婷，小屏深处，海棠微雨， 娉婷，小屏深处，海棠微雨，杨 柳新晴。自笑无端，近来憔悴为谁生。 柳新晴。自笑无端，近来憔悴为谁生。 假娇憨，戏揉芳草；暗伤感、 假娇憨，戏揉芳草；暗伤感、泪点春 且消停，萧郎归矣，莫怨飘零。 冰。且消停，萧郎归矣，莫怨飘零。
幅巾道服自权奇， 幅巾道服自权奇， 兄弟相呼竟不疑。 兄弟相呼竟不疑。 莫怪女儿太唐突， 莫怪女儿太唐突， 蓟门朝士几须眉。 蓟门朝士几须眉。
影响柳如是人生的是明末清初的两 个人物：一个是明季几社领袖著名 个人物 一个是明季几社领袖著名 诗人、云间词派领袖、 诗人、云间词派领袖、明末抗清英 陈子龙；云间词纲领性主张是陈 雄陈子龙 云间词纲领性主张是陈 子龙词集《幽兰草·题词 境由情 题词》 子龙词集《幽兰草 题词》“境由情 辞随意转，天机偶发， 生，辞随意转，天机偶发，元音自 追求纯情自然的“高浑” 成”，追求纯情自然的“高浑”格 扫除明以来的词风绮靡风气， 调，扫除明以来的词风绮靡风气， 云间词对开清代词风起着重要作用； 云间词对开清代词风起着重要作用
陈子龙： 陈子龙：
满庭芳（和少游送别）【《今词初集》】 满庭芳（和少游送别）
紫燕翻风，青梅带雨，共寻芳草 紫燕翻风，青梅带雨， 啼痕。明知此会，不得久殷勤。 啼痕。明知此会，不得久殷勤。约略 别离时候，绿杨外，多少销魂。 别离时候，绿杨外，多少销魂。才提 泪盈红袖，未说两三分。 起，泪盈红袖，未说两三分。 纷 从去后，瘦憎玉镜，宽损罗裙。 纷，从去后，瘦憎玉镜，宽损罗裙。 念飘零何处，烟水相闻。 念飘零何处，烟水相闻。欲梦故人憔 依稀只隔楚山云。无过是， 悴，依稀只隔楚山云。无过是，怨花 伤柳， 伤柳，一样怕黄昏 。
浣溪沙（五更）（陈子龙） ）（陈子龙 浣溪沙（五更）（陈子龙） 半枕轻寒泪暗流，愁时如梦梦时愁， 半枕轻寒泪暗流，愁时如梦梦时愁， 角声初到小红楼。 角声初到小红楼。 风动残灯摇绣幕，花笼微月淡帘钩， 风动残灯摇绣幕，花笼微月淡帘钩， 陡然旧恨上心头。 陡然旧恨上心头。
菩萨蛮（春雨）（陈子龙） ）（陈子龙 菩萨蛮（春雨）（陈子龙） 廉纤暗锁金塘曲， 廉纤暗锁金塘曲，声声滴碎平芜 无语欲摧红，断肠芳草中。 绿。无语欲摧红，断肠芳草中。 几分消梦影，数点胭脂冷。 几分消梦影，数点胭脂冷。何处望 春归？空林莺暮啼。 春归？空林莺暮啼。
孙康宜 （普林斯顿中国古典文学博士，现任
耶鲁大学中国诗学教授暨东亚语文系主任 ） 陈子龙柳如是诗词情缘》 《陈子龙柳如是诗词情缘》陈对柳如是影响 很大，柳如是前期诗歌风格受到陈的影响。 陈子龙(1608明代诗文家、词人。 陈子龙(1608-1647) 明代诗文家、词人。字卧 一字懋中、人中；号轶符，又号大樽； 子，一字懋中、人中；号轶符，又号大樽； 明末著名诗人，云间派领袖人物； 明末著名诗人，云间派领袖人物；反清复明 英雄。 英雄。 柳如是第一次拜访陈子龙女扮男装，自称“ 柳如是第一次拜访陈子龙女扮男装，自称“女 弟”
陈子龙：桃源忆故人（南楼雨暮） 陈子龙：桃源忆故人（南楼雨暮）
小楼极望连平楚，帘卷一帆 小楼极望连平楚， 南浦。试问晚风吹去， 南浦。试问晚风吹去，狼籍春 何处？ 何处？ 相思此路无重数， 相思此路无重数，毕竟天涯 几许？莫听娇莺私语， 几许？莫听娇莺私语，怨尽梨 花雨。 花雨。
柳如是《男洛神赋》 柳如是《男洛神赋》是一篇十分 奇特的作品。 奇特的作品。当时人只是将它看成颠 倒阴阳的游戏之作， 倒阴阳的游戏之作，而根本不能理解 此赋为谁而作，又传达何种重要信息。 此赋为谁而作，又传达何种重要信息。 陈寅恪考证这是献给陈子龙的， 陈寅恪考证这是献给陈子龙的，酬答 卧子《湘娥赋》之作。 卧子《湘娥赋》之作。中国诗词男女 之情的幽美深曲，迄今为止， 之情的幽美深曲，迄今为止，也没有 比陈柳情缘更具典型的。 比陈柳情缘更具典型的。
梦江南 怀 人二十首
人去也，人去凤城西。细雨湿将红袖 人去也，人去凤城西。 新芜深与翠眉低，蝴蝶最迷离。 意，新芜深与翠眉低，蝴蝶最迷离。 人去也，人去鹭鹚洲。 人去也，人去鹭鹚洲。菡萏结为翡翠 柳丝飞上钿筝愁，罗幕早惊秋。 恨，柳丝飞上钿筝愁，罗幕早惊秋。 人去也，人去画楼中。 人去也，人去画楼中。不是尾涎人散 何须红粉玉玲珑，端有夜来风。 漫，何须红粉玉玲珑，端有夜来风。 人去也，人去小池台。 人去也，人去小池台。道是情多还不 苦为恨少却教猜，一望损莓苔。 是，苦为恨少却教猜，一望损莓苔。
清代女性词人研究之二
柳如是 柳如是身世（1618（1）柳如是身世（16181664） 1664）
柳如是读辛弃疾词“ 柳如是读辛弃疾词“我 见青山多妩媚， 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 应如是” 自号“如是” 应如是”，自号“如是”， 又称“河东君” 又称“河东君”、“蘼芜 佛经以“如是我闻” 君”;佛经以“如是我闻” 开头； 开头；
她本是嘉兴人，因家贫， 她本是嘉兴人，因家贫， 流落吴江， 流落吴江，幼年被卖到盛泽 归家院名妓徐佛家为养女。 归家院名妓徐佛家为养女。 受徐教养。 受徐教养。诗、书、画皆擅 长 。诗擅近体七言 ；作书 得虞世南、 得虞世南、诸遂良笔法 。
年稍长，流落青楼。顾 年稍长，流落青楼。 河东君小传》 苓《河东君小传》： 为人短小，结束俏利， “为人短小，结束俏利， 性机警，饶胆略。 性机警，饶胆略。”钮 玉樵言“丰姿逸丽” 玉樵言“丰姿逸丽”； 沈虬说“美丰姿， 沈虬说“美丰姿，性缳 慧”。
醉花阴（不寐） （陈子龙） 陈子龙） 醉花阴（不寐） 几遍闲愁都过了，余得三更少。 几遍闲愁都过了，余得三更少。转觉碧 澄澄，玉枕香绡，相对银釭小。 澄澄，玉枕香绡，相对银釭小。 任他憔悴伤怀抱，尚怕邻鸡早。 任他憔悴伤怀抱，尚怕邻鸡早。倘有梦 来时，辜负多情，一夜天涯绕。 来时，辜负多情，一夜天涯绕。
《戊寅草》共收诗106首，词31首， 戊寅草》 赋3篇； 湖上草》 《湖上草》收诗35首； 尺牍》 《尺牍》共31通以及与钱谦益等人 的唱和之作《东山酬唱集》中存 《东山酬唱集》 诗18首。
柳 如 是 画 迹
柳 如 是 画 迹
王国维《题如是<湖上草> 王国维《题如是<湖上草>》 绝句： 绝句：
《戊寅草》一卷 戊寅草》 我闻室梅花名》 《我闻室梅花名》三卷 湖上草》 《湖上草》一卷 东山酬集》 《东山酬集》一卷 红豆村杂录》 《红豆村杂录》二卷 《河东君诗文集》十二卷 河东君诗文集》 尺赎》一卷及其它《 《尺赎》一卷及其它《红梅集 句》 我闻室鸳鸯楼词》 《我闻室鸳鸯楼词》。 她还编辑整理了大量的历 代名媛的诗文及小传，如 古今名媛诗词选》 《古今名媛诗词选》一书录 入一千多首诗、四百多阕词； 她的书法绘画也为世人所推 崇，为历代收藏的珍品。
陈寅恪《柳如是别传》 陈寅恪《柳如是别传》：“别有可注意 梦江南》 双调望江南》 者，即《梦江南》及《双调望江南》 两词中之“ 两词中之“南”字，实指陈杨二人于 崇桢八年春间同居于徐氏南楼 南楼及游宴 崇桢八年春间同居于徐氏南楼及游宴 之陆氏南园而言。若如此解释， 南园而言 之陆氏南园而言。若如此解释，则河 东君及卧子词中所‘ ’‘望 之地， 东君及卧子词中所‘梦’‘望’之地， ’‘感 之人，语语相关， ‘怀’‘感’之人，语语相关，字字 有著矣。”“南 有著矣。”“南”字考证是解开陈柳 词缘密码的一大关键， 词缘密码的一大关键，陈寅恪花了极 大精力，并显示了他的慧识超人。 大精力，并显示了他的慧识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