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野草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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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探鲁迅散文诗《野草》中的传统意象
内容摘要:意象作为中国传统美学的常用术语,被评论界广泛地解释诗
歌的文本特征。
散文诗将诗歌与散文的特点相结合,在意象上具备了独特的美学特质:散文诗能够灵活、创造地使用语言,将散文美发挥得淋漓尽致。
鲁迅文学核心有“吃人”、“沉默”与“荒原”三种意象,在《野草》中,也存在着三大意象:“美丽的精灵”、“冷硬讥诮的喜剧场”与“地火奔突的荒原之夜”。
关键词:精灵喜剧场荒原之夜
一“美丽的精灵”
作为散文诗的《野草》,是诗歌的激情与散文真切自由的结合,是最为恰当直接表现鲁迅思想与情感的载体,因此,在鲁迅的笔下,才有了“美丽的精灵”意象的存在。
《好的故事》作为《野草》中独有的一篇暖色调作品,在这里鲁迅用抒情笔调描绘了一个诗化的世界,在这里有其它作品中少有的“许多美的人与美的事”,文章中多次提到“我仿佛记得曾坐小船”、“凡是我所经过的河,都是如此”等,这些都能够找到鲁迅故乡的影子。
美丽的故乡,正是鲁迅笔下一个“精灵”般的意象。
在对故乡与童年的幻想中原有的紧张消失了,灵魂得到了暂时的解放,如同在《社戏》中对童年记忆里豆子香味的回味。
《雪》是鲁迅笔下自然的“美丽的精灵”的集中表现的文章,“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坚硬的灿烂的雪花。
”在这里,鲁迅将南北地域差异做了诗意化、心灵化的对比,而“雨”与“雪”两种在物理本质上相同的事物却产生了想象性重构。
在南方的雪的世界里,有着“青春的气息”、“血红的宝珠山茶”等,这个雪的世界
是温暖的、湿润的、美丽的,但也是易变的、不长久的,没有一个自由翱翔的生命气质的传达,最终那可爱的雪人,“连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
”这是粗粝博大的灵魂与高傲快乐的精灵。
这也是鲁迅心中所追求的人生境界,而这些雪又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雨是温柔的,而北方的雪是狂放的,然而无论是温柔还是狂放,都是鲁迅心中“最美的精灵”。
二“冷硬讥诮的喜剧场”
“冷硬讥诮的喜剧场”是鲁迅作品中重要的组合意象群。
在《野草》中,鲁迅不但在枣树形象等许多具体的意象之中,具有一种社会批判之感,他在《死后》、《立论》、《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中,用故事性、形象性与梦幻般的场景,凸显出生命的荒谬与不合理。
在《死后》中,鲁迅通过梦的结构,借用超现实的手法对自己死后的情境进行了预想,“假使一个人的死后只是运动神经的废灭,而知觉还在,那要比全死了更可怕。
”为什么呢?怕“爱者”的伤心,更怕恨者的“快意”,怕自己成为“加添些饭后闲谈的资料”。
在梦中,鲁迅虚构了一个多年前死掉的小伙子,跑到坟墓里向他推销明版的古书。
这是一个荒诞的情节,无疑是喜剧的、冷硬的,在这里鲁迅将“死”也过程化与对象化了,毫无保留地坚持着自我批判性与他者之间的紧张关系,甚至于“影一般的死掉”,“连仇敌也不知道”,“不肯赠给他们一点惠而不费的欢欣”,这才宽心“快意”。
这里我们看到了“我”与外部文化语境之间的紧张与焦虑感。
在《立论》之中,鲁迅将目光深入到了人类的怯懦与虚伪的内心深处,以
“死”的冷硬反衬人类手忙脚乱的掩饰。
同时,鲁迅以“哈哈哈”的喜剧表达方式展现了鲁迅对社会生活的无奈,道出了生存中的两难境地与对人的异化。
《求乞者》中,“我”对求乞者“不见的悲戚”、“拦着磕头”、“追着哀呼”的厌弃与“决不布施”的决断,将布施者的慷慨与被施者的感恩,一同无情地化为一场“玩笑”。
《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中,在一场闹剧般的“拆房子”故事里,聪明人、傻子、奴才的形象具有明显的意义对比,借以揭示出中庸哲学的虚伪性与逻辑上的狡猾性。
《狗的驳诘》中,借助夸张拟人化的手法,借狗之口对人进行了变相的批判。
在这些文章里面,鲁迅不仅将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人看,而且将无价值的东西施以浓妆重彩给人看,将批判的锋芒隐藏于众神狂欢的滚滚笑声中,以此揭示“反抗绝望”的大无畏勇气与蔑视一切的超越情怀。
三“地火奔突的荒原之夜”
“地火奔突的荒原之夜”是散文诗《野草》中最重要的意象,“地火奔突”形容灵魂异常激烈的战斗中最明丽的抗争,而“荒原之夜”则是鲁迅内心对社会、人生、世界最阴郁想象的象征。
对于“地火奔突的荒原之夜”的意象,我们可以与鲁迅作品中的“缄默”与“吃人”意象一同理解。
正如汪晖所指:“如果说缄默意象与吃人意象是鲁迅从他的价值角度、并通过经验和感性观察到的封建社会的精神实质,那么,荒原意象则体现了鲁迅与他笔下的先觉者力求把所有的外界感觉经验同时转化为内在心理世界的倾向。
”这里的“缄默”与“吃人”就是鲁迅客观的行为经验,而“荒原”确实鲁迅对“缄默”与“吃人”的内心心理体验。
这个体验,首先是一种先觉者的“孤独”,而后是由“孤独”所引发的体验与感受:思考自我与
荒原的内在联系,进而进行一种灵魂撕裂似的拷问;心理上的复仇心理。
具体来说,“缄默”与“吃人”是主体遭受的群体干预方式,而“荒原”则是主题内心绝望的心理体验。
在“地火奔突的荒原之夜”中,“地火奔突”的抗争,却形成了对荒原上的“缄默”的行为与“吃人”的心理恶行的挑战,形成了一个两极悖反的、复杂化的文化想象世界。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窗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秋夜》就以这样冷峻的开头讲述了“荒原之夜”的故事。
在这个孤独的故事世界里,除了恶鸟的嚎叫之外都是沉默的,正是恶鸟的嚎叫使得世界的沉寂得到扰乱。
这里,枣树形象很有意味,枣树以这样的中年战士的相貌,执着的向奇怪而高的天空挑战,使天空败退,月亮也脸色苍白。
此外,那些深秋的“野花草”也是《秋夜》中最富有象征意味的,它从一个侧面强化了“荒原”的荒芜感。
鲁迅以深情的笔触悲怆的写到:“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
”这里的“野花”,是整体的荒原意象的一个异质性的存在,是人生希望的代表。
这个希望本身就是“细小”的,在冷的夜气里,它变得“更为细小”了。
但是,它还是有“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
”这种“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的更加形象化的表述,成为地火奔突的荒原中一个正面积极因素的存在,为“地火奔突”做了很好的铺垫。
如果说,《秋夜》中鲁迅侧重的是描写“荒原之夜”的“悲凉与伤感”,那么,《过客》则将“地火奔突”与“荒原之夜”的悖论性意象结合的更为紧密。
在这片荒
原上,存在着一个黑暗而强有力的主体形象,他便是在《失掉的好地狱》中的“撒旦”神的形象,也在《秋夜》、《过客》、《复仇》、《这样的战士》、《颓废线的颤动》等篇章中,变形为枣树、过客、复仇者、战士、被遗弃的衰老女人等符号化的人物形象。
在这荒原之夜,撒旦对人类统治的地狱大为嘲弄,被遗弃的老女人以无词的言语悲号于天地,战士宁可死于无物阵中也不愿向那虚无投降,而复仇者就是那涌动而出的地火,他甘愿在与世人同归于尽中体会“沉浸于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中”的快感。
而与这些形象相伴随的却是“无聊的路人”、“猛兽”、“枭鸟”、“无边的黑暗”、“无物阵”、“荒凉而永无尽头的荒野”以及“内心无处不在的孤独”。
在这些形象中,无疑过客的形象更为复杂深刻,也更全面揭示了“地火奔突的荒原之夜”的悲剧性抗争的全貌。
“东,是几株杂树和瓦砾;西,是荒凉破败的丛莽,其间有一条似路斐路的痕迹。
”在黄昏的荒原之中,从远方走来了一个过客。
这是个中年过客,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神情疲惫,他的血甚至都是稀薄的,过客本身成了一种过程画化的人生态度,即中间物哲学意识的产物。
追求的过程,就成了过客永恒的信念。
这个过客不知何来不知去哪,在跋涉与追求中,所感受到的只有荒原般的冷漠与孤独,但是在未来的前进中他毫不退缩,不留恋任何地方。
过客至高的精神追求,是他的方向永远向前,永不停下。
无论是墓地还是鲜花,他都毫不犹豫的走先去,寻找着终极意义:过客的拒绝,拒绝了鲜花、掌声、满身伤病的困阻、坟墓的死亡威胁等,这种内心毫不妥协的坚守,顽强的奋斗精神,都是那奔突而来的地火,照亮了整个荒凉的荒原之夜。
参考文献:
[1]王景科、李掖平、贾振勇《中国现代文学专题研究十六讲》,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课程教学丛书,山东文艺出版社,2009.
[2]汪晖《反抗绝望――鲁迅及其文学世界》,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3]鲁迅《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