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古典诗歌中的“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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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古典诗歌中的“理趣”
就古典诗歌而言,其本质是抒情的,但也有一些诗人不甘拘泥于此,常常将在人生中觉悟出的“理”融进诗中,从而丰富了诗歌的内涵。然而单有“理”,没有诗的形象,还算不得真正的诗,那只能是以诗的外在形式所讲的“理”。清人沈德潜在《清诗别裁集》中说:“诗不能离理,然贵有理趣,不贵有理语。”“趣”者,艺术趣味也。钱钟书在《谈艺录》中说:“若夫理趣,则理寓物中,物包理内,物秉理成,理因物显。”也就是说,艺术作品中的“理”,绝不是一种孤立的存在,它总是圆融在具体的“物”中,了无痕迹却意味深长。
而这样的“理趣”,在具体的古典诗歌中显现的方式又是不同的。
一、以“景”寓“理”
诗人笔下的“景”,常常烙上了主观的意念,这样的意念又不露痕迹地让人体悟出一种“理”。如岑参的《山房春事二首(其二)》就是一首将“理趣”溶解在自然景象中的佳作,读来耐人寻味。
梁园日暮乱飞鸦,
极目萧条三两家。
庭树不知人去尽,
春来还发旧时花。
梁园又名兔园,俗称竹园,为西汉梁孝王刘武所建。当年梁孝王在园中设宴,一代才子枚乘、司马相如等都应召而至。然而那曾一度百鸟鸣啭、繁花满枝、群贤云集之所,早已封禁在历史的深处。而今的梁园只剩下乱鸦聒噪,一片萧瑟,唯有庭园中的树木枝繁叶茂,在一片萧条之中凸显出它的艳丽。
诗的第一联,极言现今梁园的萧条、颓败,紧接着以老树孤花之景来寓理:江河不废,人生易谢,盛衰无常。诗人借助于景观的变化,让读者自然地悟及事理,且事理隐露而不明显,诗意盎然。
我们熟知的叶绍翁的《游园不值》中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写诗人在游园不值的失望之余,却意外地看到墙头上跳跃着的“一枝红杏”。这样的“一枝红杏”,给诗人带来一份惊喜,让诗人心中领略到了“满园春色”。“失落”与“获得”,就这样并存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这是诗中让人联想出的“道”;“春色”一旦“满园”,即使墙围门闭,也无法阻挡“一枝红杏”向人们宣告春天的到来,这又是诗中让人悟觉出的“理”。不言道而道自见,不明言理而理借景显,其韵味悠长。
再如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中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陆游《游山西村》里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都充盈着“理趣”。
前者,诗人自喻为“沉舟”、”病树”,以为自己还会重新浮起,追随那千帆的船队,以为自己仍然能够重振精神,沐浴无限的春光。可因诗句的想象生动,后人又赋予了它更深层次的哲学意义,那就是历史决不会因为某些个别事物的衰败没落而停止前进的脚步,新的事物必将取代旧的事物。
后者,诗人在重峦叠嶂的山间漫步,曲折的山泉汩汩流过,也许是过于深入,诗人顿生茫然:路在何方?迷惘之际,忽又开朗,前面已是柳暗花明,农舍隐现于花木扶疏之间。诗句所写与人生的某种境遇有着惊人的契合之处,它远远超越了自然景物本身,而更多地显示出“理趣”的魅力。
二、以“物”融“理”
古代诗人常常借助于对某一个“物”的歌咏,来传达自己对生活的觉悟,由此表述“理”的意味。
欧阳修的《画眉鸟》,就是借助于“物”来传达“理”的脍炙人口之作:
百啭千声随意移,
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
不及林间自在啼。
诗的上联,先说禽鸟在美丽的春天,在繁花茂林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鸣唱。借此引出诗的下联,写被锁在“金笼”里的画眉鸟,因“笼”的限制,无法“随意”,无法“自在”。由此,诗的“理趣”也就悄然地融入其中:一旦为一些人为的规矩所束缚,自由之身,也就只能成为一种美好的记忆。
再如贾昌期《咏凌霄花》中的“珍重青松好依托,直从平地起千寻”,诗以凌霄花为喻,形象地阐述了一个“理”:尽管自身的条件不尽如人意,但只要心存凌云之志,充分利用“青松”的有利条件,也能从平地上升到“千寻”的高处。
又如龚自珍《己亥杂诗》里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其中“落红”化作“春泥”护花的精神,更是一种崇高思想的象征。
三、以“史”藏“理”
《乌衣巷》是刘禹锡的一首咏史诗: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曾经热闹一时的朱雀桥边,早已野草丛生野花自开;当年高门士族聚集的乌衣巷,如今只剩下了斜阳残照;旧时栖息在王、谢华堂前的燕子,也飞人了寻常的人家。
燕子见证着朱雀桥过去的繁华也见证着如今的荒芜,见证着乌衣巷曾有过的奢侈也见证着而今的惨淡,见证着既往王、谢豪门的雕梁画栋也见证着现今它已成为百姓之家的沧桑。一片野草闲花,一抹惨淡斜阳,一种沧海桑田情调也就蕴含其中。
罗隐的《西施》,也是歌咏历史人物的别具一格之作。
家国兴亡自有时,
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
越国亡来又是谁?
在诗的上联,诗人便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促使国家兴亡成败的因素在于“时”,吴国的人何苦要将亡国之罪,强加在一个女子的身上。诗中的“时”,是指当时诸多错综复杂的因素。下联则巧妙地进行推理:假如确实是西施颠覆了吴国的话,那么“越国亡来又是谁”?这样的发问,振聋发聩,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和尖锐的批判性。于是,一种思想的光辉也就跃然纸上:试图将亡国的罪魁祸首转嫁于一个女子,那只能是为统治者开脱罪责,毫无疑义。
再如杜牧的《题乌江亭》:
胜败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
诗人针对项羽兵败身亡的史实,强调“男儿”应能“包羞忍耻”,遇到挫折便羞愤自尽,这决不是“男儿”的本色。诗结句中的“卷土重来”,更含有“败不馁”的道理,给人以深刻的启迪。
四、以“议”显“理”
朱熹的《观书有感(其一)》之所以受到后人的褒扬,就是因为诗人将抽象的读书感想,具化为鲜明而又生动的诗歌形象。
半亩方塘一鉴开,
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
“半亩方塘”像镜面一样明净幽深,它倒映着“天光云影”。这一感性的形象,本身就闪烁着理性的光辉:因为水深水清,所以能够容纳光影徘徊;反之,则不然。接下来诗人以形象化的“议”,回答了池塘“哪得清如许”这一问题:因为有永不枯竭的“源头”,因为有源源不断的“活水”。而将诗联系诗题,其“理”也就顿显:读书可饱览“天光云影”,而“天光云影”又离不开“源头活水”。
苏轼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诗人写从“横、侧、远、近、高、低”六个不同的角度看庐山,可得出的观感是“各不同”。这样的观感给人以启示:人们观察事物,因为立场的不同,角度的不同,往往会形成不同的看法,即使同一个人也是这样。“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则慨叹身在山中反不识山之真面目,恰是识得山之真面目的见道之言。它从反面说明了庐山的“真面目”,其实就是庐山方方面面的综合;否则,那只能是主观的庐山,片面的庐山,表层的庐山。
再如,白居易《白云泉》中的“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杜牧《赤壁》中的“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王安石《登飞来峰》中的“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诗中的“理趣”都是借助于形象的议论来显示的,渎来也就别有一番意味。
由此可见,诗的说“理”,不仅仅就是“理”,它还要有“趣”,而这样的“趣”,给予人的是无穷的回味,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获得和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