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空间的语法结构

建筑空间的语法结构

将建筑与语言相类比，是现代建筑以来的理论趋势：彼得·艾森曼把建筑看成句法，查尔斯·詹克斯把建筑看成语义。但建筑与语言毕竟是不同的两种事物。所以我们必然会问：把建筑跟语言类比的根据是什么？或者说，这种类比如何可能？

答案可能会是：结构。这里的“结构”不是指“语言结构”，即语言学里不同句子成分构成完整句子的方式；也不是指“建筑结构”，即建筑力学里承受荷载的构件体系。这里的“结构”指的是：空间组合的思维原型。

通常而言，建筑师头脑中的空间组合并非抽象的概念表述，也不是精确的几何构成。前者是设计的起点，后者是设计的终点。而我们要研究的，是两者的中间地带。人的思维并不由某一门具体语言规定，但却被各种语言共有的语法结构规定（比如“主谓结构”），所以我们以基本的语法结构作类比，研究空间组合的思维原型。

我们把研究的对象称为“建筑空间的语法结构”。

1词法：α，β，γ

语法分为词法和句法两部分。词法研究语素如何构成词；句法研究词如何构成句子。而作为基础的“语素”，对应着建筑构件。建筑构件种类繁多，我们按照建筑构件形成的建筑空间对之分类。如同词主要有三类（名词、动词、形容词），建筑空间也可以按照不同的空间性质分为三类：房间、交通空间和界面空间，为了方便分别用α、β、γ指代。

(1)房间：α

房间类似于名词，它是建筑中的某块确定的空间。建筑师路易斯·康正是把建筑的本质归结为“房间”。正如我们一说到“词”首先想到的是“名词”，我们一说到“空间”首先就想到“房间”。但“房间”仅仅是“空间”的一部分，而非全部。房间的本质属性是“围合”。房间由柱房间和墙房间等空间组成。

(2)交通空间：β

交通空间类似于动词，它是建筑中联系各空间的空间。交通空间本身是动态的，同时我们又把它当做一块“空间”来看待，就好像动词本身是描述动作和变化的，但它也跟名词一样都是固定的词。交通空间的本质属性是“联系”。

交通空间由坡道、楼梯、电梯、天井、中庭、阳台等空间组成。

(3)界面空间：γ

界面空间类似于形容词（或者副词），它是建筑中的分隔各空间的空间。界面空间本身并不完整，只有附着在房间（或交通空间）上才有意义，这就像形容词（或副词）本身并不完整，只有当它附着在名词（或动词）上才有意义。界面空间的本质属性是“分隔”。

界面空间由屋顶、吊顶、幕墙、门窗、隔扇等空间组成。

2句法：αβ，αγ，βα，βγ，γα，γβ

句法是词与词的组合方式。由于建筑空间的组合不像词语的组合那样线性，所以我们不参考

完整的句法，而是参考形成完整句子必要的几种基本关系：主谓、动宾、偏正。

主谓结构由主语和谓语组成，其中主语常常由名词充当，谓语由动词或形容词充当。因为主语和谓语都不是对方的中心词，所以主谓结构是离心的。因为它是离心的，所以可以成为完整的句子。

动宾结构由动词和宾语组成，这里的动词充当谓语，宾语是与动词相关的事物。动补结构由动词和补语组成，和宾语不同，补语是与动词相关的状态。由于动宾结构与动补结构的中心词都是动词，所以归为一类处理。

偏正结构由修饰语和中心语组成，修饰名词的是定语，修饰动词的是状语。偏正结构和动宾结构、动补结构一样，都具有中心词，都不是完整的句子结构。

(1)多米诺空间、通用空间：αβ、αγ

αβ、αγ类似于主谓结构。其中αβ的例子是柯布西耶的多米诺空间，αγ的例子是密斯的通用空间。

多米诺空间是通过均质柱网构建房间，通过坡道等交通空间来联系房间的空间。在其中均质柱网是首要的，坡道、楼梯等元素是次要的。通用空间是框架结构和界面空间构建的空间，其中框架仍旧是主角，楼梯这些交通空间被弱化。

αβ被用来解释建筑的层间关系时最为贴切，因为此时房间是非常主要的，交通空间是小而

重要的，它成为了房间之间转换的节点；αγ通常被用来解释一个房间的内部划分，此刻的γ作

为非结构元素，具有很大的自由。

αβ、αγ是建筑设计最核心的结构。

(2)聚落空间、园林空间：βα、βγ

βα类似于动宾结构，βγ类似于动补结构。其中βα的例子是聚落空间，βγ的例子是园林空间。

聚落空间是将许多房间按照一定的流线、路径、院落进行组织的空间，在其中交通空间是主导的，房间被做得单纯以便于进行空间操作。园林空间是将许多界面空间按照交通空间组织起来的空间，其中交通空间仍旧是主要的。

βα通常被用来解释建筑同一层内部的关系——不同于层间关系，在同一层内交通空间起着

主导作用，而房间的地位被削弱，成为了交通空间的受体；βγ则更多地适用于展览空间的组织，即将一系列的界面空间按照某种规律组织起来，人们此刻体会到的是类似电影的空间序列。

βα、βγ不仅适用于描述建筑设计，也适用于描述尺度更大的城市设计与景观设计。

(3)架构空间、折叠空间：γα、γβ

γα、γβ类似于偏正结构。其中γα的例子是架构空间，γβ的例子是折叠空间。

架构空间是房间的构建依从于界面空间的空间（如同中国古典建筑就是屋顶主导的），在其中界面空间的构成常常决定了房间的形状。折叠空间是用界面空间将不同的交通空间整合的空间。在其中界面空间被赋予了一种动感，墙、楼板成为一体。

与αγ不同，γα通常被用来描述建筑中界面空间包裹着房间的状态，而不是房间被界面空间划分的状态。因此γα中γ分隔的是室内与室外，而αγ中γ分隔的是室内与室内。同样地，γβ

所代表的折叠空间本身仍旧是静态的，不像βγ本身就是动态流线组织的结果。

γα、γβ不仅适用于描述建筑设计，也适用于描述尺度更小的室内设计。

以基本的语法结构作类比，研究出来的空间组合的思维原型，我们称之为“建筑空间的语法结构”。

以上是“建筑空间的语法结构”的初步构架。词素如同构件，词如同空间，句子是空间组合。一座建筑的空间组合极其多样，如同一篇复杂的文章。而“语法结构”就相当于对文章中句子的分析。因此，“语法结构”并不能对一座建筑进行完全的描述。但影响建筑史的伟大建筑，常常是把某一种“语法结构”发挥到较高程度的结果。我们选取现代建筑中极具代表性的建筑作为“语法结构”的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