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的音乐文化特质及其影响

是多方位的 。首先是它与《诗经》有着明显的渊源关 系 。春秋时 ,乐歌已有“南风”与“北风”之称 。“南 风”指楚辞 “, 北风”即指《诗经》。在《诗经》盛行的时 候 ,楚辞才萌芽 ; 楚辞渐盛之时 《, 诗经》早已定型 。 但是《, 诗经》中的歌 、乐 、舞在楚辞中也有明显展现 。
主要指屈原的作品 。它 包括《离骚》《、九歌》(十一篇) 《、天问》《、九章》《、远
些 。二八齐容 ,起郑舞些 。衽若交竿 ,抚案下些 。竽 降 、八方神灵自由往来的活动 。《九章·抽思》中还有
瑟狂会 , 鸣鼓些 。宫庭震惊 ,发激楚些 。”
“魂认路之营营 ,何灵魂之信直兮”之类表现虔诚的
意谓陈设好乐钟 、安放好乐鼓 ,将要表演新创作 灵魂四处飘泊 ,寻找回到郢都路径的描写 ; 尤其是
乐
歌诗 。屈原是楚辞的代 表作家 。“楚辞”这一名
沙》等诗中都有“乱”词 。《抽思》除末尾用“乱”外 ,中 间还有“少歌曰”“、倡曰”,这些也都是乐章的组成部
文 化
称 ,最早见于司马迁的 《史记 ·酷 吏 列 传 》:“买 臣以楚辞与助俱幸 ,侍 中 ,为太中大夫 。后班 固《汉 书 ·朱 买 臣 传 》又
国广为流传的民歌 “, 下里”即乡里 “; 巴”是巴属 ,古 写来看 ,以楚地的自然山水 、风土人情 、物产名胜 、音
蛮地 “; 巴人”即指蛮人 ,他们唱的歌便称作《下里》、 乐舞蹈作为素材是普遍现象 。屈原把“楚语”、“楚
《巴人》。当时“和者”能达“数千人”“, 其曲弥高 ,其 声”“、楚地”“、楚物”中之精华“拿来”我用 ,使楚辞显
﹄ 的 音
一 方 水 土 酿 一 种 酒 ,一方水土孕育出一 种艺术 。楚辞是继北方 音乐文学《诗经》之后 , 在战国时代我国南方楚 地广为流行的一种新的
高潮部分 。清代蒋骥在《山带阁楚辞余论》中说 “: 余 意‘乱’者 ,盖乐之将终 ,众音毕会 ,而诗歌之节 ,亦与 相赴 ,繁音促节 ,交错杂乱 ,故有是名耳 。”可见 “, 乱” 是乐歌结尾“突出高潮的音乐处理手法”。〔1〕楚辞中 不少诗歌都有这种形式 。如 《: 离骚》、《招魂》、《大 招》以及《九章》中的《涉江》、.《哀郢》、《抽思》.《怀
出现 ,使其成为语言上的一个显著标志而已 。所以 经》记载《: 九歌》《、九辩》“皆天帝乐名”,夏后启到天
说楚辞的歌舞 、音乐 、语调和句式均带有《诗经》血脉 帝那里作客时“窃之以下”,把《九歌》和《九辩》偷到
的印记 。而“兮”字句式和楚声联姻 ,更适合于演唱 了人间 ,演变为远古社会的民间俗乐 。另据《吕氏春
时感情与语气的表达 。
秋》记载 ,帝 顼命飞龙作《承云》,帝舜命质修《九
其次 ,楚辞的承继性还表现在来自南方民歌及 韶》,由此可以想象这些乐歌的美妙 ,所以屈原在诗
民间音乐源头的影响 。追根溯源 ,楚辞的远祖就是 长江流域楚 、吴 、越诸国流传在平民口头上的国风 。 如著名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 ,搴舟中流 ? 今日
勿容置疑 ,楚辞融诗 、歌 、舞于一体 ,带有鲜明的 音乐文化特质 。其主要表现在 :
其
代仿效屈原楚辞体的作 家贾谊 、淮南小山 、东方
一 、承继性 任何事物都具有一定的承继性 。楚辞的承继性
影 响
朔等人的作品和他自己 的《九叹》汇集成一部诗 歌集 ,名曰《楚辞》。楚 辞在历史上所指称的范 围大小有所不同 。本文
中多次提及 。如“启九辩与九歌兮”“, 奏九歌而舞韶 兮”〔9〕“; 启棘宾商 ,九辩九歌”〔10〕“; 张《咸池》奏《承 云》兮 ,二女御《九韶》兮”〔11〕。楚辞中的《九歌》《、九
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早在楚辞出现之前民间歌 辩》《、九韶》等本为远古巫风俗乐的延续 。
谣就已有之 。楚辞《渔父》中那位渔父唱给屈原的
音乐性及诗体形式与这些民歌可谓一脉相承 。
二 、地域性
战国时期的音乐文化空前繁荣 。楚国是南方的
宋代的黄伯思在《东观余论·校定楚辞序》中对
大国 ,民间音乐相当发达 ,唱歌之风也颇为盛行 。屈 楚辞作了这样精辟的解释 “: 屈宋诸骚 ,皆书楚语 ,作
原的后学者宋玉在《对楚王问》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
楚声 ,纪楚地 ,名楚物 ,故可谓之‘楚辞’。”屈原生长
不可以托些 。”
祭歌舞的历史见证 。
歌词隔句末尾全用语气词“些”。据北宋沈括考
屈原生活在这种巫术宗教统治下的楚国 ,在长
证 “: 今夔 、峡 、湖 、湘及南北江獠人 ,凡禁咒句尾皆称 ‘些’,乃楚人旧俗 。”〔12〕这是楚地民歌普遍采用的一
期的流放生涯中 ,他深入地了解到人们的生活和愿 望 ,也亲身感触了音乐文化中巫神的“客观”存在 。
分 。“少歌”是前一段歌词的小高潮 。朱熹在《楚辞 集注》中曰 “: 倡”,读唱 ,亦是音节名 ,是发歌句 。《招 魂》的开头有“序曲”,末尾又有“乱”。这表明《抽思》 与《招魂》都是成套的大型乐歌 。《远游》诗中间还有 “重曰”,即又一支歌之意 。另外 《, 东皇太一》、《东
特
载 “: 会邑子严助贵幸 , 荐 买 臣 。召 见 说《春
·民族民间音乐·
“楚辞”的音乐文化特质及其影响
﹃ 楚
□ 杜
辞
兴 梅
内容摘要 : 本文把屈原的楚辞作品放在音乐文化的背景下加以考察 ,认为 楚辞原是一种乐歌 ,并对其承继性 、地域性 、宗教性 、抒情性融 于一体的音乐文化特质及其影响作了多维透视 。
关 键 词 : 楚辞 音乐 特质 影响
客有歌于郢中者 ,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 在楚国 ,又长期生活在民间 ,他把目光凝聚在楚地的
属而和者数千人 ;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 山水间 ,把艺术的触角伸入到社会生活的底层 ,字里
者数百人 ;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 行间渗透着楚国特有的音乐文化底蕴 。可以说 ,他
数十人 ;引商刻羽 ,杂以流徵 ,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 是完全按照楚国的方言 、风俗 、音乐等历史文化风尚
人而已 。是其曲弥高 ,其和弥寡 。
进行创作的 ,每一首诗都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 。
“郢人善歌”的这种民俗活动 ,可谓是楚国民间
从《湘君》《、湘夫人》《、河伯》《、山鬼》《、哀郢》、
一道独特的音乐文化风景线 。《下里》《、巴人》是楚 《涉江》《、怀沙》等诗歌题名以及诗中大量的铺陈描
阿 ,赵箫倡只 。魂兮归来 ! 定空桑只 。二八接舞 ,投 中 ,屈原采用民间招魂的形式 ,以巫阳的口气 ,极力
诗赋只 ,叩钟调磬 ,娱人乱只 。四上竞气 ,极声变只 。 夸张叙写东西南北乃至阴曹地府的险恶 ,故乡环境
魂兮归来 ! 听歌 只 !
的幽静 ,居室装饰的豪华和饮食的丰美 ,还有四方优
在《大招》中 “, 只”字的出现不但数量之多 ,而且 美的歌舞和音乐 ,以此召唤灵魂返回故乡 。林庚主
在句中处于同一位置 ,显示出远古的楚国地域特色 。 编的《中国历代诗歌选》认为 “: 从篇中描写来看 ,所
诗中提到的《劳商》《、阳阿》也全是楚国特有的 谓‘招魂’的性质”,其实“就是在春天举行的一场规
地方乐歌 。《招魂》一诗对此也有大量描述 :
模宏大 、仪式隆重的典礼”,即一种巫的宗教音乐文
“陈钟按鼓 ,造新歌些 。 ……涉江采菱 ,发扬荷 化现象 。除此之外《, 离骚》中多有灵氛占卜 ,巫咸夕
的加工痕迹比较明显 ,但是楚辞仍然具有载歌载舞 乐文学的传统 ,保留了乐歌的特色 ;另一方面则改变
的特点 。《离骚》就是一首长篇乐歌 。结尾有“乱 了诗的本体 ,脱离了《诗经》的旧腔调创立了新体 。
曰”“, 乱”在歌诗中是结语 ,在乐曲中是乐歌尾声的 如《天问》《、橘颂》、《大招》的基本形式就是借鉴了
如 :“二 八 齐 容 , 起 郑 舞 些”;“郑 卫 妖 玩 , 来 杂 郑 些”〔4〕“; 代秦郑卫 ,鸣竽张只”〔5〕。可见以郑 、卫为代
游》《、卜居》《、渔父》《、招魂》等歌诗 。
表的北方歌舞及竽管吹奏乐已融人南方乐歌的音乐
屈原是第一个改造民歌的文人 。虽然他对楚辞 之流中 。楚辞的价值 ,即在一方面承继了《诗经》音
方言“些”(suò) 和“只”在楚辞中大量运用 ,就是
其中民间祭歌对楚辞的创作影响尤最 。
楚人旧俗的明显例证 。请看在招魂仪式中演唱的
·9 ·
·民族民间音乐·
“楚辞”的音乐文化特质及其影响
பைடு நூலகம்
《招魂》词 :
秦的希望也寄托在鬼神身上 。从战国曾侯乙墓中的
巫阳焉乃下招曰 “: 魂兮归来 ! 去君之恒干 ,何 鸳鸯壶奏乐图和西汉马王堆墓棺饰的奏乐图中的鬼
的歌舞 ,先唱《涉江》,后唱《采菱》,最后大家齐声歌 《九章·惜诵》中竟“指苍天以为正 ,令五帝使折中兮 ,
唱《阳阿》。美女一起跳起郑国的舞蹈 ,吹竽弹瑟管 戒六神与向服 。俾山川以备御兮 ,命咎繇使听直”。
弦合奏 ,大鼓也不停地敲响 ,鼓乐齐鸣宫廷震荡 ,奏 诗中为表明“我”所言之真实 ,让苍天为之作证 ,命五
和弥寡”,这显然是民间赛歌的雏形 。表明“楚人擅 露着楚地社会历史文化的深沉内涵 。诗中的形象 、
长于一唱众和的歌唱形式 ,而且歌唱名目繁多 ,且有 广泛的群众基础 。”〔8〕楚辞中许多描写集体歌舞和音
色彩 、声音 、气味 ,无不带有楚地风味 。我们仅以方 言和音乐为例 :
乐的大型场景就是楚国民间音乐艺术的集中概括 。
中已多有出现 。如 : 有梅 ,其实七兮 ,求我庶士 、迨其吉兮 。〔6〕
绿兮丝兮 ,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 ,俾无 兮 。〔7〕
辞通释》中解释《九辩》时说 “: 辩 ,犹遍也 。一阙谓之 一遍 。亦效夏启九辩之名 。绍古体为新裁 ,可以被 之管弦 ,其词激宕淋漓 ,异于风雅 ,盖楚声也 。”相传
“兮”字并非楚辞的特产 ,只不过到楚辞时大量 《九歌》《、九辩》原为天帝仙乐 。据《山海经·大荒西
屈原把北方音乐文学《诗经》的音乐文化特质与
《沧浪歌》“: 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 南方诸国的民歌及音乐连同古老的俗乐文化一并合
兮 ,可以濯我足”,原本就是古谣歌《孺子歌》的歌辞 , 糅在他的歌诗中 ,使楚辞成为南北国风 、古今音乐合
相传是孔子适楚时所闻 ,足见其来源久远 。楚辞的 一的统一体 。
君》《、招魂》《、大招》等歌诗 ,还写到了琴 、鼓 、钟 、埙 、 、竽 、笙等多种乐器的演奏及歌舞 。所以有人毫不
质 及
秋》, 言‘楚 辞 ’, 帝 甚 悦 之 。”这时的楚辞已成为 一门学问 ,与“六经”同 列 。至西汉末年 , 刘向 又把屈原 、宋玉以及汉
夸张地说 “: 楚辞一首诗就是一个乐队 ,管弦齐奏 ,钟 鼓协鸣”〔2〕,呈现出“奏九歌而舞韶兮 ,聊假日以 乐”〔3〕的歌舞盛况 。
出的楚歌振奋又激昂 。蒋骥在《山带阁注楚辞》中 帝评判 ,请六神对质 ,让山川诸神陪审 ,要皋陶来把
说“: 涉江 、采菱 、杨荷皆楚国歌名”。“荷”即“阿”, 是非辨明 ,俨如一个由各路鬼神组成的审判厅 。
“扬荷 ,即阳阿 ,是一种合唱曲”。楚人不但喜爱演唱
《九歌》的起源是祭歌 。《九歌》是最能完整体现
种帮腔形式 。
于是 ,他在广泛吸收民间歌谣艺术的基础上 ,也摄入
另一首与《招魂》题材相同的《大招》则通篇隔句 了大量巫术文化的色彩 。所以 ,楚辞中的许多诗歌
末尾用“只”:
都表现出了鲜明的宗教特质 。
魂兮归来 ,闲以静只 。自恣荆楚 ,安以定只 ……
招魂是楚国巫风的一种 。楚辞中的《招魂》和
代秦郑卫 ,鸣竽张只 。伏戏驾辩 ,楚劳商只 。讴和阳 《大招》这一姊妹篇就是这一形式的反映 。在《招魂》
为四方些 ? 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 神怪兽演奏 ,望山一号墓和天星观一号墓竹简上的
东方不可以托些 。长人千仞 ,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 筮占和祭把的记录 ,还有出土的编钟 、王逸记载的楚
出 ,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 ,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 , 先王庙堂壁画中的天地山川神灵等等 ,都是楚地巫
·8 ·
·民族民间音乐·
“楚辞”的音乐文化特质及其影响
《诗经》的四言句式 ,杂用五言或六言而成 。楚辞文
楚辞“多以九为义”。屈原有《九歌》《、九章》,宋
体的独特之处 ,在于它创立了“骚体”的形式 ,这个形 玉有《九辩》,王褒有《九怀》,刘向有《九叹》,王逸有
式的特点就是多用语助词“兮”字 。而“兮”在三百篇 《九思》。九是古代的满数 ,表多之意 。王夫之在《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