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原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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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原大地震
1958年地震预报考察队(左三为郭增建)。
海原大地震
海原大地震,可能是世界上最少被人忆及的巨大灾难。
海原,这个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偏远小县,少有人知。90年前以这里为震中的大地震,似乎尘封在高原的黄土之下,和海原一样藉藉无名。
然而,仅凭几个数字,海原大地震也该被永远铭记——震级里氏8.5级,释放的能量相当于11.2个唐山大地震。它不但在中国史上罕见,也是世界最大地震之一。当时,世界上的96个地震台都记录到了这场地震,海原大地震也由此被称为“寰球大震”。
据最新研究成果,海原大地震造成死亡人数达27万人之巨。地广人稀的西北荒僻之地,地震死亡人数竟超过唐山大地震,足见其惨烈。
2010年12月16日,是这场地震的90周年纪念日。海原地震博物馆在祭日这一天正式开馆,那场亘古未有的灾难打开尘封,供人们凭吊和检视。
某幸存者清理倒塌的窑洞。
静宁县县长周廷元(左)一家只能栖身帐篷。
绕地球震了一圈
1920年12月16日,当时居住在北京的鲁迅先生在日记中记下了这样的一笔:“夜地震约一分时止”。
寥寥八个字,记下的是当时北京感受到的地震—仅仅属于可感级别,并没有造成任何的破坏。而这八个字,竟然成了那次大地震在北京最早的文字记录。
鲁迅先生不会想到,他记下的是千里之外大地震传导到北京的余波。
几乎与此同时,中国的很多城市也感受到了这次震撼。
在上海,天花板上的吊灯和吊扇长时间晃动,英国领事馆的时钟、信号钟都停止了摆动。
在香港,一位名叫福契特的神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清楚地感到床在晃、纱帐在动。
1920年12月16日,大约是晚上8点钟,在中国某些城市以及和它邻近的国家,观测到一些异常现象。不能说成都、大名、上海和海防相距很近,要知道从成都到大名大约1200公里,而从海防到上海大约1900公里。可是,在上述时刻,在成都法兰西领事馆,在大名的耶稣教徒传教团,在上海的英国领事馆和在海防的天文台内,所有钟表立刻停摆。在这些城市和所有其他许多居民点,坐在饭桌旁的人们忽然看见,吊灯开始摆动起来,后来还知道其他一些情况。在大名以北的板夏(音译),三个闲谈的传教士忽然感觉到恶心欲呕,他们觉得地板就像船舶上的甲板一样开始摇摆起来……
这是海原地震发生后,苏联一位佚名作家撰写的《一九二零年的中国,西方忽视了的灾难》的开头部分。
甚至在地球另一端的美国,地震仪上也清晰地刻画出了异常的地震波。当时世界上的96个地震台,都有类似的记录。
中国地震局兰州地震研究所原所长郭增建是新中国第一批研究海原地震的地质工作者。他说,当时对地震监测最严密、技术也最先进的是地震多发的日本。位于东京的地震仪检测到地震表面波绕着地球转了一圈,数小时后又转了回来,再次被记录下来。
东京地震台的仪器可以把地震波放大12倍,在当时是最灵敏的,可与现在的仪器相比就落伍太多了。
而现在的地震仪,对近几年发生的“5·12”大地震、海地地震等,也没听说过哪次地震的地震波能被监测到绕地球一圈。这从另一方面印证了海原大地震的能量之强。
监测到地震波,世界上所有的地震台都有同一个问题—震中在哪里?
据当时的美国媒体报道,美国地震台依据震波数据,推测说此次地震震中在距纽约3000
英里以外的地方。但事实证明,这样的推测实在太低估此次地震的能量了——即便是不沿着地球表面计算,而是直取地球直径,偏远的海原距离纽约也远远超过3000英里。
对震中推测相对较为准确的,是日本东京地震台和位于上海的徐家汇观象台。
徐家汇观象台是由法国教会组织建立的,当时由神父盖尔基(音)主持。徐家汇观象台就地震所作的《1920年12月16日大地震的概述和评注》,详细记录了当天紧张的监测情景:
钟表突然停摆,而吊灯奇怪地摇晃起来。与普通人相比,他们(传教士)马上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急忙涌入安装有地震仪的地下室。
地震仪上的笔尖正在画着越来越宽的曲线,第一波较早的强波动出现在20时9分16秒。稍有平缓之后,地震仪上的南北向放大笔被剧烈的震动抛向了一边,盖尔基神父发出了警告:“注意!波动主峰就要到达了。”
这些波在20时16分到达。令人惊叹的是,震动的强烈竟然让地震仪都难以承受,笔尖半途跌落了。
虽然没能记录下全部的地震波,但已能够对地震的量级和位置进行推测。
震波在大地上涌动需要时间。宁夏地震局副总工程师柴炽章告诉记者,地震波按传播方式分为三种类型:纵波、横波和面波。它们的传播速度是不一样的,地震仪就是分别记录这几种波,然后根据它们到达的时间差、振幅等数据,大致推算出地震的位置和强度。不同位置的地震仪推测的地震震中范围不会完全一致,重合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震中所在。
徐家汇观象台推测,震中在上海的西北方向,距离大概是1400公里。
日本东京地震台和上海徐家汇观象台对震中的推测非常一致:甘肃东部(当时海原属于甘肃省,故又称甘肃大地震)。
1920年大地震之后,海原县城惨状。
山走了
在绘制于上世纪80年代的《1920年海原地震破坏和有感范围图》上,一个圆圈划出了破坏范围,圈内包括西宁、兰州、银川、西安、太原,圆圈的中部左侧是极震区,状如一滴由西北流向东南的泪水,那是甘肃和宁夏交界,海原、固原、西吉直到通渭的一个狭长地带。
大地把震动一波一波地传向远方,像水面上泛起的涟漪。波纹止于一条沿中国东南海岸划下的弧线:北京、天津、上海、香港。
和震波之末些微震颤带来的虚惊不同,处于地震中心的人们,正在世界末日般的山崩地裂中挣扎。
时间已经过去了90年,现在再去寻找对那个恐怖时刻有清晰记忆的人已是徒劳。其实也不用去寻找所谓的亲历者,那场地震,已经是海原人的群体记忆,代代相传。
灾难远远超过了当时人们的认识能力,90年的流传加上了很多演绎、虚构的成分,给那场旷世大地震添了几分奇幻诡异。
在银川至海原的长途客车上,记者的邻座马福生是个海原人。车行了四个小时,他一路都在讲地震。绝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很神秘地讲种种怪力乱神的传说,很认真地讲种种难以解释的神幻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