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聊斋志异》对唐传奇的继承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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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聊斋志异》对唐传奇的继承与发展

摘要:清初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是在以志怪传奇为特征的文言小说中,最富有创造性,文学成就最高的一部。该小说集在很多方面受到唐传奇的影响,与唐传奇是继承与发展的关系。

关键词:《聊斋志异》;唐传奇;继承;发展

唐传奇是指唐代流行的文言小说,作者大多以记、传名篇,以史家笔法,传奇闻异事。鲁迅将《聊斋志异》(以下简称《聊》)称为“拟晋唐小说”,指出其“书中事迹,亦颇有从唐人传奇转化而出者(如《凤阳士人》、《续黄粱》等)”,又称其“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又或易调改弦,别叙畸人异行,出于幻域、顿入人间;偶述琐闻,亦多简洁,故读者耳目,为之一新”。鲁迅的评价,指出了《聊》与唐传奇之间的密切关系,对我们从小说发展史的角度进一步探讨它对唐传奇的继承与发展,有颇多启发之处。笔者认为,《聊》对唐传奇的承传与创新,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首先,写作动因和题材来源。

与六朝小说相比,传奇作者更注重作品愉悦性情的功用,正如鲁迅所说的“始有意为小说”。唐人传奇的写作动因,或是朋友相遇,“昼宴夜话,各征其异说”,或是“会于传舍,宵话征异,各尽见闻”,最后由长于叙事者整理成篇,录而传之,这是其产生的基本模式。《聊》也有“征其异说”,“会于传——舍”而来的,但是《聊》的题材来源则较唐传奇更为广泛:一是借鉴古代小说,如《画皮》源自刘敬叔的《异苑》;一是记录亲历见闻,如《地震》、《上仙》、《赤字》;一是作者虚构,“雅爱搜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篇”的产物,如《狐梦》、《绛妃》;一是同人邮筒相寄。

唐人传奇以愉悦性情为旨,关注个体生命和情感,全方位地展示复杂的人世生活,让各色人等在作品中跃动,借以寄寓个人的志趣爱好和理想追求。而《聊》则不是一般的传奇志怪,它以传统的传奇志怪的形式和手法,来表达长久郁积在心底的“孤愤之情”,即如作者的夫子自道:“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其次,艺术构思和结构布局。

唐传奇在艺术构思上大都新颖奇特、富于变化,使有限的文字生出无限的波澜,以曲折委婉的情节引人入胜。《聊》写的都是些神狐鬼魅,描写诡异、真切、委曲细腻、如在目前,继承了唐传奇情节曲折委婉、引人入胜的特点。不过其中的世界较唐传奇中描写的更加虚幻、

奇异,或是狐仙,或是鬼魅,或是菊精,或是鼠精……不像唐传奇中更多写的是人事。另一方面,《聊》和唐传奇一样,故事充满人情,却从侧面反映社会现实,如《黄英》一篇并不是以写爱情为主旨,而意在反映当时社会商品经济迅速发展,人们价值观念转变的事实。《聊》在艺术构思上可谓别具匠心,比唐传奇更具现实意义,充满奇幻色彩却又贴近社会人生,深刻反映社会现实。

在结构布局上,唐传奇常采用史传的手法,明确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甚至标出年号,给读者造成“真实”感觉。而《聊》中的许多篇目也是采用了唐传奇的史传手法,很多篇目中有“异史氏曰”这样的句子,又如他在几个篇目中写同一个人的故事,这是该小说集较唐传奇史传表现手法的发展。此外,它是由一个个短篇组成,各个故事相互独立,互不影响,而唐传奇则通常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个别显得冗长。

第三,人物描写和形象刻画。

许多传奇作者是刻画人物的巧匠,善于以精湛的细节描写来揭示人物的心理活动,用对比、衬托来表现人物性格,且尤工于白描式的肖像描写,往往三言两语,即飞笔传神。《聊》的形象刻画则深得唐传奇之精妙,且更胜一筹。在其许多名篇中,加强了对人物环境、行动状况、心理活动等方面的描写。如《王桂庵》一篇中芸娘和王桂庵江边初遇时,对绣花女芸娘的动作、情态的细致描写,突出少女的“风姿韵绝”和她微妙的心理活动。另一方面,由于是短篇文言小说,《聊》刻画人物时言简意赅,只言片语即生动传神,如被异人点化之后“丑状类鬼”的瑞云,寥寥数字就生动地描绘出她额上长出黑斑后的丑状。

唐传奇刻画的人物形象多为真人,写的多为人事,如《李娃传》中的李娃、《霍小玉传》中的霍小玉等。而《聊》中的许多形象是由异物幻化而来,在这方面,蒲氏很好地把握了人性和物性的统一,正是“独于详尽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媚,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偶见鶻突,知复非人”。《聊》中写的是物而人、人而物、亦物亦人;人而妖、妖而人、亦妖亦人:使小说妙趣横生,扑朔迷离。《绿衣女》一篇中所写由蜜蜂变化而来的绿衣女,具备人与蜜蜂的双重特点。在《莲香》中写桑生同时和一人一狐相恋,写鬼女李氏起其手“冷如冰”,正好契合了鬼的特点;写狐女莲香则是“倾国之姝”,与常人无异,躯体温暖,这与狐毛茸茸的狐皮有关——都巧妙地将人性和物性统一起来了。

第四,语言运用和艺术手法。

在语言、辞采等修辞手法的使用方面,唐传奇叙述事件简洁明快、人物对话生动传神,词汇丰富,句式多变,在描写景物、渲染气氛时,或简笔勾勒,或浓墨重染,极富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聊》是文言小说,保持了文言小说的文言体式的基本规范,采用了唐宋以来

古文辞日趋平易的风格,又糅合进了一些口语因素,具有诗化倾向。它的语言较唐传奇中的语言更加浅近,行文洗练而文约事非。而且,其人物语言独具特色,灵活多样,因人因事而多样化,在保持文言基本体式的限度内,人物语言有雅俗之别:俗人、村姑语带有生活气息,文人、书生语则更多的是书卷气息。用巴尔扎克的话来说,“他把奇妙和真实—史诗的两种元素放进小说里面,使穷室陋巷亲切的语言和诗情画意互相辉映”。

《聊》中的语言精美而准确,典雅而生动,善于表现美,包括景物美、人物美、音乐美等方面。其中描绘的景物美多为静态之美,如《王桂庵》中的江村疏篱茅舍,“红丝满树”,“苇笆光洁”,“南有小舍,红蕉蔽窗”;又如《雷曹》一篇中描写到的天上的星空,“天上如莲实在之蓬也,大者如瓮,次如瓿,小如盎盂”。而《聊》中体现出的人物美则多为动态之美,一静一动,动静结合。并且人物美多是指女子之美,“风流秀曼”的鬼女李氏,“秋波自流”的白秋练,“纤腰盈掬,吹气如兰”的仙女葛巾……其语言还富有音乐美,如《凤阳士人》中的“音声靡靡”。

《聊》具有浓厚的诗化倾向,具有浓郁的自我抒情性,这是其较唐传奇的超越之处。唐传奇主要用来娱情,而《聊》则是别有寄托,更主要的是借此来表达作者自己的思想感情和想法,它在叙事中也运用了诗句、诗意,吸取了诗尚含蓄蕴藉的特点,别有深意、别有意味。在《聊》中,许多篇章带有诗化倾向,甚至人物形象也被诗意化、意象化。如《白秋练》一篇中的白秋练对慕生的钟情是与她以吟诗为生命的诗魂融合在一起的,充满诗情画意。白秋练和慕生由诗相识,由诗相恋,以诗治病,以诗起生,由诗再生,即印证了汤显祖的“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用情至深,可超越生死。白秋练的故事,既充满诗意,又充满情意。《聊》中的许多故事充满诗意,如《婴宁》、《宦娘》、《翩翩》等篇,无不充满诗意,意境深远:诗意化的语言,诗意化、意象化的人物形象,诗意化的小说。

综上所述,《聊》在很多方面受到唐传奇的影响,但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取得了较高的文学艺术成就。

参考文献:

[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186.

[2]巴尔扎克.西方文论选(下卷)[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167.

[3]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四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10.

[4]蒲松龄.全本新注聊斋志异[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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