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形-背景分离视域下柳宗元诗歌意境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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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形-背景分离视域下的柳宗元诗歌意境分析
摘要本文从图形-背景分离理论出发,梳理出柳宗元柳州时期诗歌意境的基本空间结构,认为其图形-背景关系有如下特征:一是图形与背景的感情基调一致,二是背景先行或者说是情感先置。本文将其永州诗歌与柳州诗歌的意境空间做了比较,认为意境的空间结构不同,语言风格、意象特点也不一样,这些差异,都与作者不同时期的不同心态有关。
关键词:柳宗元诗歌图形背景意境
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
王昌龄在《诗格》中提出:“诗有三境,一曰物境,二曰情境,三曰意境。”“诗情”和“画境”的结合,就是中国文艺所特有的“意境”。王国维认为,“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许多意境都是通过具体意象的图形-背景关系体现的。因此,通过图形-背景分离理论来分析诗词,对于意境的理解和感知是很有帮助的。
传统的古典诗歌研究方法虽然已有多维视角,但大多数研究仍然采用文学、史学、美学或三者相结合的方法。诗歌意象的研究,更是多从历史文化的角度出发,从修辞和语义入手,主要强调诗歌意象的哲学意蕴和感情色彩,以揭示其象征和暗示的作用,这对于更好地理解诗歌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可以借助图形-背景分离理论,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去考察诗歌意象的认知功能,以便领略诗歌意境的认知美,进一步把握诗歌的主旨和蕴含。
一
意象是文学作品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作为“构成意境的要素或部件”,意象可以理解为“客观物体和它们所表达的情感体验的总和”,即“溶意于情而赖审美媒介以呈现的创造性审美幻象”,也就是所谓的“搜求于象,心入于境,神会于物”(王昌龄《诗格》)。古典诗歌的意境,实际上是意象的世界。诗歌的高级形态是通过意象营造出来的意境,意象的空间组织形态,也就是诗歌语言结构中意象的整体布局及其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诗歌意境的构建。普遍认为,图形-背景分离原则是空间组织的一个基本认知原则,也是诗歌中意象组织的一个基本认知原则。
图形-背景分离理论是认知诗学的一个重要概念。认知诗学是认知语言学在文学评论中的一个应用,英国诺丁汉大学的stockwell 将之发展成为一种新的文学作品解读工具。从图形-背景分离的角度解读文学作品,其实是基于凸显原则对作品意境的空间结构进行分析。丹麦心理学家鲁宾(rubin)以著名的“脸、花瓶幻觉”为例,率先提出了图形和背景之间的区分:人们不可能同时识别脸和花瓶,通常会把其中一个物体作为知觉上凸显的图形,把另一个物体作为背景,这就是“知觉凸显”。
图形-背景这种独特的突显与被突显、衬托与被衬托的关系,被认知诗学恰到好处地应用于文学作品的解读,尤其是解读诗歌的意境营造。
唐诗中意境的营造大多通过图形-背景的关系来获得整体空间上的美感。如“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柳宗元《早梅》),
“白玉条”状的“寒梅”作为诗人首先关注到的图形,是兀自凸显于“村路”、“溪桥”的背景中的,特别抢眼;再如“破额山前碧玉流,骚人遥驻木兰舟”(柳宗元《种柳戏题》),“骚人”当为视线焦点,“木兰舟”是其背景,而“骚人遥驻木兰舟”这一整体图形,又是被放置于“破额山前碧玉流”的大背景之下的,“木兰舟”予以“骚人”美好、高洁之感,山前流水如玉,更平添几分莹洁、飘逸。一大一小两个背景,营造了一个诗情画意的空间,“骚人”身置其中,这个空间赋予其的美感和寓意就不言而喻了。
可见,从意象的空间布局入手,探讨其图形与背景的关系与功能,可以获得诗歌意象组织结构带来的认知方面的美感。
二
运用图形-背景分离理论考察柳宗元的柳州山水诗,可以发现其图形与背景的感情基调是一致的,二者并未出现悖逆。如《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一诗: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开篇所言的“大荒”,意为广阔而荒凉的原野,一如作者海一样深天一样广的茫茫愁思。没有具体形状与色彩的“大荒”,只是作为一种渲染情绪的物象,成为整首诗的第一级大背景。颔联、颈联中出现的“芙蓉水”、“薜荔墙”、“岭树”、“江流”等,便是浮凸于
茫茫苍苍、并无具象的背景之上的图形,二者不以角度的变化而变化,图形与背景就构成了拓扑空间关系。就颔联、颈联而言,前者为近景,后者为远景,相对于近景,作为远景的“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显然成为全诗的第二级背景。再对“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进行具体分析,不难发现,“岭树”写山高林密,“岭树”之外无法看见,只看见“岭树”之内的宛转江流。周边群山重围,密林遮天,视线所及惟有九转回肠的柳江河。柳江河以其独特的形状,凸显于密密麻麻的“岭树”之内,成为图形,而遍布的“岭树”,则是柳江河的背景了。
“惊风乱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的图形与背景,较难分离。这两句当是写夏季疾风骤雨中的近景,作者看见的分明是花容失色的水面圆荷,叶残枝断的墙边木莲,风雨交加则应当是背景了;但芙蓉水漾知风狂,薜荔墙伤晓雨急,“芙蓉水”和“薜荔墙”这两个意象,反衬出风雨如磐的程度,“风”、“雨”这两个图形,并未缺席。由此,这一级的图形和背景形成了一种互为转换的运动关系,时明时暗,恍惚迷离,与开篇的茫茫“大荒”相回应。
如上,该诗的意象分成三个层级,不同的图形分别排布在三个渐次缩小的背景上,以“芙蓉水”和“薜荔墙”最为凸显,是全诗的图形。然则该诗所咏,又不只是“惊风乱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所指的美好事物被摧残的愤懑之情,还有“岭树重遮千里目”带来的被囚一方的郁闷,诗末作者甚至情不自禁地喊出了“犹自音书滞一乡”、千山万水相隔的惆怅。“江流曲似九回肠”,更是化用司马
迁《报任少卿书》中“肠一日而九回”之意,表达了去国离乡、音书难通的纠结。众多难解情怀汇集诗中,真是“海天愁思正茫茫”,与开篇又互为照应。
可见,柳宗元柳州时期的诗歌中,每个层级的意象布局,其所暗示的情感特征,都与首联提供的情绪背景一致。
图形与背景的感情基调是一致的,这就使得诗歌情感主调鲜明,每一级背景与图形,都有相同基调的情绪层层溢出,丰满厚重。对于这样的感情基调,作者往往在开篇就通过一级大背景进行铺垫,且这种大背景往往是具象不明、语焉不详的意象,读者惟一能够明确、清晰地感受到的只是它所负载的情绪。比如《柳州二月榕叶落尽偶题》中,也是一开始就直言“宦情羁思共凄凄,春半如秋意转迷”。这当中“春半如秋”到底如何,不得而知,可以感知到的只是那份春天反似秋天的衰败迷离,与“海天愁思正茫茫”如出一辙。这样的背景交代,更多的是重视情感的宣泄而忽略了意象的具象性、可视性。莫山洪认为,“在柳宗元看来,柳州的山水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充满了迷茫之感,而不像永州诗歌那样是‘清’的”。且不说“春半如秋意转迷”、“海天愁思正茫茫”已经明确地表达出始终笼罩在他内心的郁结,“荒山秋日午,独上意悠悠”也有着那份迷离不清的感伤。纵是写景,柳宗元的迷茫同样挥之不去。“寒江夜雨声潺潺,晓云遮尽仙人山”(《雨中赠仙人山贾山人》)也好,“桂岭瘴来云似墨,洞庭春尽水如天”(《别舍弟宗一》)也好,无不有着难以言喻、深重难解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