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莱布尼茨的理性主义美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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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莱布尼茨的理性主义美学思想

莱布尼茨是17世纪末到18世纪初德国最重要的哲学家和数学家。他在哲学上接受并发展了笛卡尔的理性主义,成为近代理性派哲学的主要代表之一,同时他对笛卡尔哲学的某些观点也持批判态度,形成了以单子论为核心的客观唯心主义的哲学体系。他的思想不仅对德国启蒙运动产生了巨大影响,而且作为德国理性主义美学形成的主要思想来源,对18世纪德国美学和文艺理论的发展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正如凯·埃·吉尔伯特和赫·库恩在《美学史》中所说:“由于莱布尼茨的综合能力,他似乎成了自己的时代最先进的思想家。可以断言,在莱布尼茨的著作中,孕育着使鲍姆加登

(Baumgarten)在1750年成为美学的正式奠基者的思想萌芽……人们甚至认为,他的思想部分地预示了康德(Kant)的学说。”[1](P301)

莱布尼茨理性主义美学思想是他创立的以单子论为核心的哲学体系的组成部分。单子论主张构成世界万物的基础是单子。所谓单子,按照莱布尼茨的解释,它是一种组成复合物的单纯实体,没有部分,也不具有广延性。因此,它不是物质性的东西,而只可能是一种精神性的东西。莱布尼茨曾明确地说:“一切单纯的实体和被创造出来的单子就都可以称为灵

魂”[2](P479)。单子论根本否定了物质实体本身,把实体看成完全是精神性的东西,这实际上是把人所具有的精神和意识夸大成了普遍存在的东西。

莱布尼茨的认识论,是其单子论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在莱布尼茨看来,认识主体就是精神单子(心灵),认识只是人类心灵这种较高的单子的“知觉”在其内在原则推动下的某种发展。他说:“我们灵魂的一切思想和行动都是来自它自己内部,而不能是由感觉给与它的。”[2](P477)这表明他的认识论在根本观点上和笛卡尔的唯理论即先验论是一致的。莱布尼茨虽然赞同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论,但他却不是像笛卡尔那样,认为这些观念是现成的天赋于人心中的,而是强调天赋观念的潜在性,把天赋观念看成是有一个从潜在到现实、从模糊到清晰的发展过程,而并非一成不变,这虽然还是唯心主义的先验论,但却包含着认识是一个发展过程的辩证法的思想因素。

美的本质与“前定和谐”

莱布尼茨对美的本质和来源的看法,是建立在他的单子论的

“前定和谐”说的基础上的。“前定和谐”说是莱布尼茨在解释单子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发展变化如何能形成

一个连续整体时提出的一种新学说。他认为,上帝创造每一个单子时,就已预见到一切单子的全部变化发展的情况,既预先规定了每个单子发展变化的历程和内容,也同时规定了周围其他单子发展变化的历程和内容,使其变化发展相互和谐一致的进行,因此能保持其为一个连续的整体。他的“前定和谐”说,是其哲学的一个中心,也最能表现其哲学的特征。他首先用这种学说论证灵魂与形体的和谐和一致。他说:这些原则给予我一种方法,来自然地说明灵魂和形体的结合或一致。灵魂遵守它自身的规律,形体也遵守它自身的规律,它们的会合一致,是由于一切实体之间的预定的和谐,因为一切实体都是同一宇宙的表象。[2](P490) 按照预定和谐说,灵魂依据目的因的规律,凭借欲望、目的和手段而活动;形体依据动力因的规律而运动或活动。这两个界域,动力因的界域和目的因的界域,是互相协调一致的。莱布尼茨的这种看法和当时抛弃目的因的哲学风气有明显不同,他力图将目的因和动力因统一起来解释世界,对后来德国美学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莱布尼茨不仅用前定和谐说来论证身心之间的和谐一致,而且推而广之,将它运用到一切单子、一切事物之间。在他看来,这世界好比一架钟,其中部分与部分以及部分与全体都安排得十分妥贴,各部分虽然各走各的却又自然彼此一致,成为一种和谐的整体,而上帝就是作出这种安排的钟表匠,这个由上帝精心安排并作为和谐整体的世界,是“一切可能的世界中最好的世界”。从美学观点看,它也就是最美的,因为它充分体现了和谐、秩序与美的统一。莱布尼茨在阐述他所引进的“一种新的和谐,即前定和谐”时写道:

因为事实上我把知觉给与了所有这些无限的存在物,其中每一个都像一个动物一样,赋有灵魂(或某种类似的能动原则,使之成为一个真正的单元)以及这个存在物要成为被动的所必需的东西,并且赋有一个有机的身体。然而这些存在物从一个一般至高无上的原因接受了它们既是能动又是被动的本性(也就是说它们所具有的非物质性和物质性的东西),因为否则的话,如作者所很好地指出的,它们既是彼此独立的,就绝不能产生出我们在自然中看到的这种秩序,这种和谐和这种美。[3](P518)

这段论述清楚地表明,莱布尼茨认为美与秩序、和谐是统一的,它们都是按照“至高无上的原因”(即上帝的预先规定和安排)所产生的结果。也就是说,美的本质在和谐,而美的起源在上帝。在《论智慧》中,莱布尼茨进一步阐明了美在和谐、秩序以及和谐在于多样性中的统一性的思想:

的确,全部存在是某种力,这种力越大,存在就越高、越自由。进而言之,这种力越大,源于统一性和统一性之中的多样性就越丰富,因为——支配着外在于它的多,并在自身内部即预先形成多。多样性中的统一性不是别的,只是和谐,并且由于某物与一物较之与另一物更为一致,就产生了秩序,由秩序又产生出美,美又唤醒爱。由此可见,幸福、快乐、爱、完美、存在、力、自由、和谐、秩序和美都是互相联系着的,……当灵魂感到自身中有一种伟大的和谐、秩序、自由、力或完美,从而欢欣鼓舞时,就引起快乐。[4](P118)

这里所说的“力”是莱布尼茨单子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针对当时机械唯物主义者强调物质完全依赖外力推动而不成其为自身独立的实体的观点,莱布尼茨提出了实体本身就具有能动的“力”

,因而能够自己运动变化的观点来与之相对立。他认为,每一个单子也就是一个“力”的中心,单子就是在“力”的推动下不断变化发展而又与其余一切单子的变化发展保持和谐一致的。正是在这种能动的“力”的推动下,产生了“多样性中的统一性”,产生了“和谐”和“秩序”,又产生出美。

莱布尼茨的“前定和谐”说,认为上帝是形成整个世界的和谐一致性的原因,

因而上帝也就是一切美的源泉。他在阐述“前定和谐”的新的体系时,提醒人们“尤其是了解对于上帝的伟大和圆满性的认识在这里被提高到何种程度”,并声称:“我现在对于事物和美的这一至高无上源泉,是充满了何等的赞美和爱。”[3](P34)在《神正论》“前言”中,他明确指出:“一切美都是上帝光辉的一种发射物(emanation)”[1](P298)。在莱布尼茨看来,“上帝是一个绝对完满的存在

>”[5](P1),他是全智、全能、全善的。上帝要给这个世界以最大限度之完善,所以,“关于宇宙的美和善,我们平常总归之于上帝所做的工作”[5](P3-4)。他说:“我觉得,形而上学与几何学之永久真理,…善‟的原理,…正义‟的原理,以及…完全‟的原理,都是由于上帝的理性而来的。”[5](P5)这就是说,真、善、美都是来源于上帝的理性和对世界的预先的安排,因此,真、善、美自然是统一的。由于上帝是全智、全能、全善的,因此他所创造的世界也必然是“一切可能的世界中最好的世界”。莱布尼茨并不否认世界上有丑恶的存在,但他认为恶的存在正可以衬托善,使善显得更善,所以,部分的丑恶足以造成全体的和谐。这种所谓“乐观主义”,固然也体现出启蒙运动者的一般倾向,但在实际上却起到了为当时德国的现存秩序进行辩护的作用。

莱布尼茨对于美的本质的看法,也表现在他对音乐美的论述之中。他认为音乐和诗歌都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感人力量”,能使人“激起任何一种感情”[6](P306),并获得愉悦。要解释这种令人愉悦的审美现象,必须要探究音乐美的成因。他首先指出音乐的美是基于数之间的协调与和谐:

音乐令我们陶醉,尽管它的美仅仅在于数的协调与和谐。我们不断地感受着发音体每隔一段时间重复出现的节拍和振动,虽然事实上我们的心灵是不知不觉地受到影响。依靠协调带给视觉的愉快是同一性质,来自其他感觉的愉快也是如此。而这一切可以归结为某种东西的相似性,虽然我们不能说明那种东西是什么。

[7]

这段论述不仅指出了音乐的美在于数的协调与和谐,而且指出了作用于视觉和其他感觉的艺术所引起的审美愉快,也都与协调和和谐相关。虽然音乐的美在于数的协调与和谐,但我们在感知音乐美时却是不知不觉、未加注意的,也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种审美的特点,在后面我们讨论莱布尼茨对美感特性的论述时还会详细论及。

莱布尼茨虽然认为音乐美在于数的和谐,却不能说他是“在坚持建立于美与数学比例等同基础上的保守观点”[8](P161)

。恰恰相反,莱布尼茨在指出音乐的数学基础的同时,也力求揭示形成音乐的审美意义的“形而上学的原因”。“而揭示最终的形而上学的原因,则把人们引向上帝所创宇宙之和谐的直觉。”[1](P297-298)莱布尼茨说:“音乐,就它的基础说,是数学的;就它的显现说,是直觉的。”[1](P227)这里所谓“直觉”的显现,按照凯·埃·吉尔伯特的解释是,“音乐和谐的这种直觉表现显然象征着,它提供了上帝为现实世界所拟定的最为美好的蓝图(即“天命”):创造一个最大可能的多样性同最大可能的秩序性相结合的世界。”[1](P298)我们认为,吉尔伯特的这种理解是合理的,因为它与莱布尼茨的“前定和谐”的学说以及和谐在于多样性中的统一性的思想是完全吻合的,与莱布尼茨关于一种事物可以说明或象征另一种事物的看法也是一致的。实际上,莱布尼茨认为建立在数学基础之上的音乐的和谐,是具有更深广的理性意义的。他写道:

正如无论什么东西都没有音乐的和谐使人那么感到快乐一样,无论什么东西也没有大自然奇妙的和谐使人感到快乐,而音乐仅仅是大自然奇妙和谐的一种预示,一种小小的迹象。[9](P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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