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关于依字行腔以及昆曲唱词理解方面的几点认识 ---笛声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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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依字行腔以及昆曲理解的几点认识
昨天赫德先生贴得文字,似有进入昆曲研究的深度了。
关于依字行腔,我说几点看法,供大家参考哦。
1.歌曲区别于器乐,最重要的是声乐在制造旋律的同时还利用语言传递更多信息。
2.汉语区别于其他众多语言,汉语需要依靠字音高低来辨别不同词义。
我的妈,我的马,字音高低不同,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而这个字音高低,实际上也就决定了汉语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词语,任何一句话在没有谱曲之前,已有了一个“旋律”,这个旋律甚至可以用乐谱标注。
比如,
3336 7654 | 35 35 | 2114 5 | 5 7654 | 35 2114 |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会拉二胡或者吹唢呐吹笛子的,如水平够高,其实很容易拉出这个旋律出来,乐器也就“说话”了。
当然,乐器不能“咬字”,但“行腔”是没有问题的。
3.汉语依靠字音高低辨析词义,因此汉语言本身已有非常强的音乐性了。
汉语言的音乐性,使得汉语诗歌的音乐美,不仅可以靠语言的节奏,元音的和谐(押韵),还可以靠平仄对比变化来表达。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读出来本身就有音乐美了,因为字音旋律上有了规律性的对比和变化。
平仄,实际上是一种简化的字音旋律。
4.因为汉语需要依靠字音高低辨析词义,一旦谱曲,歌曲的旋律必然覆盖字音的旋律,因此造成了听歌曲时理解的困难。
歌唱者到底是唱的我的妈,还是我的马,有了歌曲的旋律,你就听不出来是妈还是马了。
因此需要同时看唱词才能理解,至少初次接触到一首新的歌曲,常常需要阅读唱词。
当然,根据上下文的语境能做一定猜测,但是整体而言汉语歌唱一般需要辅助以唱词字幕。
西文歌曲则基本不需要。
中国书店有大量歌曲集购买,大家需要歌本学习新歌。
外国则极少,孩子们通过收音机不需要看唱词,几乎可以听懂所有的词,学会所有的流行歌曲。
外国人听歌唱和听人朗读,理解程度基本是一致的。
5.关于汉语字音自身的音乐性,以及歌唱时带来的理解的问题,中国的古人自然已经意识到了,因此才有了依字行腔。
谱曲歌唱时需要尽量做到依字行腔,使得歌唱的旋律在主要词汇的旋律走向上,尽量与字音本身的“旋律”变化吻合,才容易被理解。
比如“园”,音高是往上走的,35,如果歌唱谱曲在这个字的时候设计为旋律下行,理解就困难。
此所谓“倒字”。
6.古人对于字音高低变化的认识,仍是非常有限的。
平上去入,如用音乐语言来表达,怎么才是准确的?这个问题一直到赵元任先生,认识上才有了质的突破。
赵先生第一次大致用音乐的高低变化来描述汉字语音的变化。
比如普通话四声,大致上是5-,35,214,51,用滑音;天津话的四声大致是1-,5-,24,42。
比如天津话“香油炒饭”,1-,5-,24,42 。
我没有去过天津,但基本能说些天津话哄骗外地人,诀窍全在于此了。
赵先生则用这个办法标注了全国各地所有的方言的声调,因此他会说全国几乎所有的方言。
7.赫德先生所言,依字行腔追求的目的是要是唱词被人理解,这个是看到问题的本质的。
然而,正因为中国古人对于汉语字音与音乐之间的关系,并未完全研究透彻,因此“依字行腔”要达到唱词全被听觉理解的程度,那仅仅还只是一种追求,事实上很难真正实现的。
汉语歌曲,极难真正脱离唱本。
8.汉语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造成听觉理解困难,那就是文言与白话分离。
文言光凭声音,是不能够完全
传达意义的,必须要有看到文字才懂。
文言的极端例子,比如赵元任先生编写的特例《诗士食狮史》,很长的故事啊,“石室诗士施氏,嗜食狮。
是时,施氏视十狮适市,……”,光听人朗读,我们是无法听懂的,看文字却懂了,因为文字必声音传递了更多的信息。
当然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我们一般的文言介于流行口语与这个极端例子之间。
就是说,唱词若过于文言,如不看文字,光听人朗读都不能完全理解,更不要说唱出来了。
前面说过,唱的时候,歌曲旋律要覆盖字音的旋律,造成更大的理解困难。
昆曲唱词古奥,偏重文言,光阅读文字都需要一定的语文水平;听人朗读,也不容易听懂;听人歌唱,并且是很慢的唱,那就更麻烦了。
9.昆曲唱词,光靠听觉难以理解,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旋律速度慢。
两个字一个词,放一起说能理解,拆开了,中间间隔时间过长,就不容易理解了。
一个词在句子中,有上下文语境容易理解;
唱得太慢了,这个语境(CONTEXT)也就失效了。
一句话速度放得太慢了,听到后面一个字时,人脑已记不得前面的几个字是什么,自然带来理解问题。
10.所谓昆曲的“正本清源”,“去伪存真”以求找到“正确”的昆曲曲牌的做法,这是一个不完全切合实际的梦想行为。
音乐是变化发展的,语言也是变化发展的。
更何况如前所述,古人对于汉语字音与音乐旋律的关系,直到赵元任才有了真正清楚的认识。
以前平上去入更多的是凭借“感觉”,理解也未必就完全正确。
更不要说经过几百年,事实上字音已经变化了。
所以,昆曲要生存,要发展,不必过于追求所谓的“正”。
即使找到了最“正宗”的原谱,也未必更好懂,或者未必就是更美的旋律。
即使最正宗的曲牌,仍然是听不太懂的,仍然需要唱词文字帮助。
依字行腔目的是促成旋律走向与字音走向尽量吻合,这自然是一个好的追求,但是是很难真正实现的。
鲁迅先生说,人生识字糊涂始。
语言是一笔糊涂帐,戏剧也是这样的。
尽量考证自然有重要价值,然而,谁真谁假,谁是谁非。
本身并不存在绝对的标准。
当时以昆山为正声,还是以中原雅音为正声?《洪武》给出了相关标准,然而它又并非绝对标准。
古音韵学是个很复杂的东西,要把这个彻底搞清楚再来唱戏?那也太麻烦了。
11.最后一点,文辞古奥、旋律缓慢造成了听觉理解的困难,这估计也是昆曲逐渐式微的原因。
然而,虽然理解上有困难,昆曲却是戏剧文学与音乐最完美的结合,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
不比拿“是否完全听懂”作为判断戏剧优劣的标准。
过去相当长的时间,昆剧作为室内戏,多属于士大夫小资阶层。
边看唱本边听戏。
听熟了,以后自然不需要再看唱本。
慈禧太后当年听老谭唱戏,必要求戏班整理抄写戏文呈上。
老太太她也是看着唱本听戏,唱错了要打屁股的。
看唱本是稀松平常事了,让咱们也骑着驴看唱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