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度主义及其对公共政策范式演进的启示

行为主义政治学在各种论战中所获得胜利时的沾沾自喜一样， 机制，以使得其给个体带来的利益扩大到最大限度。
新制度主义学者们纷纷声称，“新制度主义因更富有理论性与
（ 三） 社会学制度主义
解释力而位于政 治 科 学 研 究 的 中 心 位 置”，“我 们 都 是 新 制 度
社会学制度主义以马奇和奥尔森、约翰 W·迈耶、沃尔特
主义内部作出划分，并试图在清晰划定各派界限的基础上，寻 是一种文化，因此，文化制度主义者更为强调非正式制度和文
找到共通的理论资源，从而使得新制度主义面对现实的政治现 化对行动者的影响； 同时，文化制度主义者还强调行动者间的
象更具解释力。在诸多划分中较为认同的是 1996 年彼得·霍 互动以及他们之间的同构性和同源性影响。文化行动者主要
束缚，运用经济学的理论与方法对政治制度重新展开了研究， 统理论等。行为主义的研究方法大大拓宽了政治学的研究范
对制度、制度演进的途径及其后果、国家与意识形态等问题进 围，使得政治学向“科学化”迈进了一大步。阿尔蒙德就曾将行
行了经济学的思考。经济学家的巨大成就使得政治学者们再 为主义与芝加哥学派、理性选择理论同视为 20 世纪政治发展
候，强调制度的路径依赖特征和各种意外后果现象。
借鉴了它科学化的、尊重理性个体政治选择的分析理路。新制
（ 二） 理性选择制度主义
Байду номын сангаас
度主义内三个流派在核心观点上的互不相让，也许代表的也仅
理性制度主义以马修·麦卡宾斯、特里·沙里文、文森特· 仅是解读 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各发达国家应对社会、经济危
奥斯特洛姆等为代表。理性选择制度主义是理性选择理论与制 机，探求社会治道的不同选择。在这三个流派核心观点分庭对
模式是人类寻求合作治理的必经之道。
出了批评。1984 年，詹姆斯·马奇、约翰·奥尔森在美国政治
一、新制度主义的理论逻辑
科学评论上发表了《重新发现制度： 政治的组织基础》一文正
亚里士多德对古希腊城邦政治的研究发政治学制度研究 式使用了“新制度主义”一词，并指出了行为主义的五种错误
之滥觞。自那以后，政治制度一度成为政治学分析和解释现实 倾向： 背景论的（ contextual） ，倾向于把政治看作社会的一部分，
166
甘肃社会科学 2011 年第 5 期
新制度主义及其对公共政策范式演进的启示
马海韵1，2 张 勤2
（ 1. 苏州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苏州 215006； 2. 南京工业大学 法政学院，南京 211816）
提 要： 20 世纪 70 年代以降，新制度主义在批判行为主义的过程中逐渐发展成为政治科学研究的一种新范式。新制 度主义理论发展中形成的三大流派从不同视角对社会治理之道进行了思考，展示出其核心价值的不同面向。人类由传统的政 治主导型的农业社会进入管理型的工业社会，伴随着的是公共政策模式由危机设计模式向理性设计和渐进设计模式的转变。 而后工业社会中的人类问题，必须通过社会的多中心力量，在各自利益的导引下，在新的决策设计模式中寻求解决。随着后工 业社会的来临，社会政策的设计模式将转向社会设计模式，这是人类寻求“合作”治理的必经之道。
选择制度主义”和“社会学制度主义”。
理论争论，尤其在对制度的内涵及其来源的解释，个人与制度
（ 一） 历史制度主义
间的关系等方面长时间没有取得一致的看法，以至于在其理论
历史制度主义以斯文·斯特默等为代表。在新制度主义 属性定位上皆存在差异① 。然而作为“新制度主义”的几大流
兴起的早期，对各国如何采取政策以应对经济危机是其研究的 核心。彼得·豪尔曾对英国的政策展开研究，认为要充分理解 一国的公共政策，必须首先理解其制度和政策的历史［4］。而他
度变迁的不同过程，而考查历史的核心维度即是制度。“在与 到，社会历史的变迁需要集团（ 社会中） 整体利益发生结构性
理性选择和组织理论的比较中，历史制度主义的先驱倾向于一 转移，在这种转移中，作为制度的国家与集体的利益和流行观
种宏观社会学和权力取向的观点，它主要考察各国及不同历史 点相互对话，以历史的、跨越时空的诸多变量构成现实社会变 时期的政治、国家和社会之间的关系。”［5］历史制度主义对制度 迁的动力。她认为，在历史制度这里，理性选择制度主义与社 的定义非常广泛，认为制度包括各种正式或者非正式的规则、 会制度主义合流［8］。
征概括为： 律法尊重主义（ legalism） 、结构主义（ structuralism） 、 的回应； 工具主义的（ instrumentalist） ，认为政治的核心的是决
整体主义（ holism） 、历史相对论（ historicism） 和规范分析（ norm- 策和公共资源的分配，不注意甚至忽略各种政治符号，把政治
政治现象的主要途径。柏拉图的《理想国》、莫尔的《乌托邦》， 政治影射了其所在的社会，强调社会的诸如地理、语言、文化等
霍布斯、洛克、孟德斯鸠等人的政治学说都是以对政治制度及 对政治系统的影响，而不是把政治从社会中分离出来； 还原论
其结构的分析为基础的。政治的制度主义以“国家”为中心，对 的（ reductionist） ，即把宏观的政治现象还原为个体的、分散的
会由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公共政策模式也随之由危机设计 了经济学的思考，得出了许多具有启发意义的结论。经济学家
模式向理性设计、渐进设计模式转变，随着人类迈进后工业社 的巨大成就使得政治学者们再次将目光转向了曾被行为主义
会，社会政策的设计模式将转型一种新的社会模式，这种设计 束之高阁的制度研究方法，并以此对行为主义的一系列主张提
关 键 词： 新制度主义； 公共政策； 范式演进； 社会设计 中图分类号： D6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 － 3637（2011）05 － 0166 － 04
制度作为规则的总和，成为政治生活、经济生活和社会生 入了较为稳定的时期，政治学因而将其关注的重点从政治制度
活的基本组成部分，时刻规约着人们的行为选择。因此，分析 转向公共政策。同时，由于受到自然科学研究方法的影响，行
济人为基础，将政治过程看称个人理性与集体非理性的集体行 个体经济人假设及制度解读的个体偏好视角的反思； 社会制度
动的困境； 强调政治过程中对政治后果产生重要影响的理性个 主义所张扬的是个人与制度积极互动，以及社会成员、集体间
主义者了”［3］。随着新制度主义的兴起，进入这一研究领域的 W·鲍威尔等为代表。在三种关于新制度主义的流派中，社会
学者不断增加，队伍不断壮大，这些学者们因其所处的社会环 学制度主义对制度的定义最为广泛。社会学制度主义是在对
境、知识背景和学术水平的不同，他们对于新制度主义的理解 马克斯·韦伯的官僚制的质疑中兴起的。传统官僚制理论认
等因素纳入到政治分析中，综合运用自然科学所崇尚的理论与 用各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如实验分析、模拟分析、调查分析、因
方法来分析和解释现实的政治现象，形成了政治学研究中的行 素分析等来研究政治行为，使得行为主义政治学的研究得出了
为主义范式。进入新的历史时期，经济学家们突破传统思维的 许多传统政治学没有得出的结论，如结构—功能理论、政治系
度主义的结合，其主要分析工具是产权、交易成本和寻租理论。 抗的背后，更多是相互的扶持和补充。历史制度主义需要理性
理性选择制度主义主张以理性的个人为政治分析的出发点，将 制度主义对现实政治生活解读的微观视角及对制度功能的理
理性人与制度分析相结合对政治现象作出解释； 它以理性的经 解； 理性制度主义需要以历史制度主义的核心理念为参照，对
尔（ Peter A． Hall） 和罗斯玛丽·泰勒（ Rosmary． C． R． Taylor） 从理性模型或者理性因素之外去寻找对个体政治行为产生影
在英国《政治研究》杂志上发表的《政治科学和三个新制度主 响的因子。
义》一文中提出把“新制度主义”分为“历史制度主义”、“理性
可以看出，新制度主义的三个流派的理论间存在着较大的
要得到重新重视。马奇和奥尔森的论文正式标志了政治学新 按什么顺序采取行动，个人行动如何转换为集体决策等过程中
制度主义的诞生。
所使用的规则。这些规则存在于个人所属团体共享的语言描述
正是在这样的学术背景下，一大批学者呼吁“重新发现制 中，而不是外在环境的可见部分”，是一种决策规则［6］，制度存在
度”、“回归国家”、“回归制度”。与罗伯特·达尔曾经表达对 的主要目的是为政治生活中的理性经济人提供一种约束和激励
和解释现实的政治现象将政治制度作为起点和终点，就形成了 为主义逐渐成为政治学研究的主流。行为主义主张以人为中
政治学研究的制度主义范式。随着行为科学的兴起，政治学的 心，以人的现实政治行为为出发点来解释政治现象； 将社会的、
研究开始主张以人为中心，并将除制度以外的社会、经济、心理 经济的、心理的各种因素纳入到政治行为的分析之中； 综合运
ative analysis） ［1］。
生活仅仅看作达到福利化的一种工具； 机能主义的（ functional-
及至 20 世纪的五六十年代，西方各国政治制度的发展步 ist） ，认为历史是一种达致社会发展某种有效平衡的机制，忽视
政治
167
历史发展的无效和非均衡性［2］。因此，政治的制度分析方法需 么包括在决策环境中，信息是如何处理的，采取什么行动，以及
和研究也就各有不同，从而造成了新制度主义内部至今未能形 为，组织建立的首要目标是效率，它服务于手段—目的的逻辑。
成统一的理论、观点、和研究方法。
文化与组织不同，它服从于特定的规范。社会学制度主义认为
二、新制度主义的理论流派
制度不仅包括各种对人的行为提供准则的规范、程序和规则，
面对这种学派内部的“混乱”，学者们开始努力在新制度 也包括各种非正式的象征体系、认知和道德层次，制度本身就
派，它们内部的分歧“也许只是反映了从不同视角来研究制度， 或者是反映了制度本身的复杂性”［7］。学者们也在积极努力， 试图将新制度主义内部的各大流派整合一体。如德国学者埃
对制度的分析，被后来的学者认为包含了历史制度主义的几乎 伦 M·伊梅古特（ Ellen M·Immergut） 认为，随着自身理论的不
是政治学自其发轫以来便颇具争议的论题，而古往今来的智者 负”。而与此同时，经济学家们却运用经济学的方法对政治制
围绕这一争论所表达的各种见解，使得政治学形成了制度主 度展开了研究，其中加尔布雷斯、诺斯等一批主流经济学家对
义、行为主义、新制度主义三大主要的研究范式。随着人类社 制度、制度演进的途径及其后果、国家与意识形态等问题进行
立法、司法、行政结构进行详细的论述； 在研究方法上多是定性 政治行为来理解，而不是把政治的结果归因于组织的结构和适
的、抽象的、哲理的； 其研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构建一种完美的 当行为的规定； 功利主义的（ utilitarianism） ，即把人的政治行为
政治形式以符合某种政治原则。彼得斯就曾把制度主义的特 看做是个人功利计算的结果，而不是看作其对个人责任与义务
所有方面。
断完备，理性制度主义与社会制度主义都出现了积极的反思。
历史制度主义的兴起是对 20 世纪 60、70 年代盛行的集团 集体行动困境的打破有赖于制度对个人、集体之间利益的协
主义和结构—功能主义反思的结果。称之为历史制度主义主 调，而这种协调必须以一定的社会结构和价值为基础，历史为
要是因为这一流派是通过对各国历史的分析和比较来探寻制 这些结构和价值提供了制度设计的资源； 社会制度主义者认识
次将目光转向了曾被行为主义束之高阁的制度研究方法，并以 中的三次上涨曲线。
此对行为主义的一系列主张提出了批评，形成了政治学研究的
到了 20 世纪 80 年代，行为主义政治学虽历经 30 年的“革
新制度主义范式。以人还是制度为基础解读现实的政治现象， 命式”发展，却 没 有 实 现 其 发 轫 之 初 所 宣 扬 的 宏 大 理 论“抱
程序、制度以及政治观念等； 强调在制度产生的过程中权力的
一定程度上说，新制度主义对行为主义的批判，首先是建
非对称性特征； 认为集体行动和制度都有着自己的历史，他们 立在对后者优点的充分吸收的基础上的。在批判行为主义研
塑造着利益的表达； 在分析各国政治制度的发展和变迁的时 究方法的过于微观、工具理性及其结果导向的同时，又充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