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化的《仲夏夜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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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欢化的《仲夏夜之梦》
《仲夏夜之梦》是威廉?莎士比亚青春时代最后一部也是最为成熟的喜剧作品,同时也是威廉?莎士比亚最著名的喜剧之一。

整部戏剧情调轻松,总的来说就是一个"乱点鸳鸯谱"的故事。

剧中穿插了小闹剧当作笑料,即众工匠为婚礼所排的"风马牛不相及"的喜剧以及排戏经过。

传统评论者认为, 这部戏剧所包含的,只是纯净的快乐,仿佛是一部戏剧的狂欢,中间也掠过一丝爱情所固有的烦恼,但亦是加以欢乐化、喜剧化的。

人们认为作品中无拘无束的喜剧氛围蕴含着青年莎士比亚对于人类和世界的早期理想。

但在巴赫金看来,这即是一种狂欢精神。

巴赫金认为文艺复兴是意识、世界观和文学的直接狂欢化,而莎士比亚是这一时期狂欢化文学的典范之一。

巴赫金认为莎士比亚作品不仅具有很多外在的狂欢化特征,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狂欢式的世界感受,即莎士比亚相信人们可以从现有秩序中解脱出来,体现了一种新的,进步的认识世界和人类的方法。

本文将探讨《仲夏夜之梦》具有的狂欢化特征,指出该剧对旧的价值观念进行了重审,颠覆了既有秩序,为我们描绘了一个乌托邦般的狂欢世界,展示了一种全新的人类关系。

一、巴赫金与莎士比亚
在他的论著中,巴赫金曾经多次提及莎士比亚。

他认为,在许多世纪的漫长岁月里,狂欢节的种种形式、象征、感受世界的方式被不断吸收到多种文学体裁中去,变成它们的构成因素,成为文学发展中一个确定的强大的支脉,对17、18、19世纪的欧洲文学来说,狂欢化的一个基本来源,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家,首先是薄伽丘、拉伯雷、莎士比亚、塞万提斯等。

在《拉伯雷及他的世界中》,巴赫金更是做了进一步阐述:
对于拉伯雷的分析也有助于我们探讨莎剧中的本质的
狂欢特征。

……首先,这种“相信人类可以从现有秩序中解脱出来”的思想决定了莎士比亚大无畏的,温和(而非尖刻)的现实主义及非教条主义。

……
评论界已有不少学者对于莎剧的狂欢特征做过研究,但都倾向于将理论要点与作品一一对照,不免显得牵强。

巴伯和弗莱对于莎士比亚喜剧的研究也给了我们很多启示,使我们认识到莎士比亚的喜剧作品所蕴涵的社会意义与内涵。

莎士比亚喜剧不仅具有狂欢化特征,而且其中所描述的乌托邦世界更是对等级制社会的颠覆。

二、外在的狂欢化特征
历史上,由于认为戏剧有伤风化,戏剧和其从业者均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不仅中国如此,西方也一样。

在15世纪,伦敦市区内是不允许建造剧院的。

尽管遭受不公正的对待,但是,由于戏剧描绘了人民的生活,表达了人民的心声,受到了人民的喜爱,因此,戏剧又从未间断过发展。

在伊丽莎白时代,由于戏剧得到了女王和贵族的支持,其发展的步伐就更快了。

在宫廷,莎士比亚的戏剧每逢节日或庆典就会上演;在城市的剧院中,莎剧也受到民众的欢迎。

演出的场所本身就是一个狂欢的“广场”(巴赫金):在这里,贵族、平民都是狂欢者。

《仲夏夜之梦》是莎士比亚为贵族的婚礼而作,婚礼的时间就在情人节前,而演出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狂欢的一部分。

为了提醒观众(或者说狂欢者),作者在剧中安排希波吕忒在第一幕暗示情人节即将来临: “四个白昼很快地便将成为黑夜,四个黑夜很快地可以在梦中消度过去,那时月亮便将像新弯的银弓一样,在天上临视我们的良宵。

”情人节是西方的传统节日。

在2月14日这天,青年男女可自由地相互表达爱意,并不局限于情侣之间,如同游戏一般。

莎士比亚的浪漫喜剧剧情与情人节仪式极为相似:节日里,人们在春天自然而然地相爱;在莎士比亚浪漫喜剧中,青年男女出于人类的本性而在美丽的乡间或海滨坠入爱河;节日的仪式上,情侣的配对由骰子决定;在浪漫喜剧中,情侣们似乎也只是在进行爱情游戏,恋爱的对象是可变换的。

《仲
夏夜之梦》中爱情就是一场游戏游戏。

在该剧的开头,赫米娅爱着莱桑德,而海伦娜爱着迪米特斯。

至剧中,游戏出现差错,阴差阳错莱桑德却爱上了海伦娜。

剧末,游戏再次交换对象,有情人终成眷属。

因此,《仲夏夜之梦》不仅仅只是一个戏剧文本,这部
剧更是伊丽莎白时期的一场狂欢。

观众的鼓掌、发笑、嘘声……都应被看作狂欢者的“语言”。

三、内在的狂欢化特征
有评论者认为,《仲夏夜之梦》把各种使人感兴趣的东
西连接到一起的主题是“爱情是种完全不为理性约束的激情,是异想天开和幻想的牺牲品。

所有恋人的行为都是可笑的。

”莎士比亚的戏剧曾经被古典派批评家指责为违反古典主义
戏剧规则,没有道德目的,玩笑粗俗;巴赫金认为,无论是作者,还是作品中的某个角色,都无权给出最后的论断。

真理存在于人们探求真理的过程之中。

作品的对话性是对官方的独白的一种颠覆。

莎士比亚的浪漫喜剧否定独白意识,承认处于边缘的声音的独特的价值,并在叙述中采取了一种客观的作者立场,从而使得他的浪漫喜剧呈现出意义的不确定性和结尾的开放性。

《仲夏夜之梦》以无拘无束的幽默形式
对抗着官方阴郁的气氛, 而女王对小丑波顿\驴子的追求更
是狂欢化的内在体现。

《仲夏夜之梦》中的波顿是一个值得探讨的人物。

在剧中,他突然变成驴子,并被仙后爱上。

这一切仿佛是梦一场。

梦醒后,他说了一通傻子的聪明话: “没有人说得出那是怎
样的一个梦;要是谁想把这个梦解释一下,那他一定是一头驴子。

咱好像是――没有人说得出那是什么东西;咱好像是――咱好像有――但要是谁敢说出来咱好像有什么东西,那他一定是一个蠢材。

”波顿对梦的看法正是莎士比亚赋予
傻子的智慧。

将丑陋的形体――波顿置于高于优雅的仙后提泰妮娅之上,正是巴赫金的狂欢化特征。

有评论家认为傻瓜是莎士比亚的影子,傻瓜的独特个性使得他们具有独特的身
份地位――可以调侃主人――和言论的相对自由。

所以,傻子的话实际上是真理的另一种表达――一种狂欢化的表达。

巴赫金认为在中世纪的狂欢节里,混乱、颠倒、错位是其主要特征之一。

他们通过这种“反演”的方式来“表达了一种特定世界观,这种世界观与官方‘正经严肃的’的力量观截然相反。

”各种等级的人们,打破了以往的等级界限,巴赫
金认为,在这个世界里,丑角是主人公,一切人的言行都丑角化。

波顿对梦的感叹,其实正是一种狂欢化的世界观:没有谁可以给出真理,这个世界不是被某一个人的声音所左右。

四、狂欢精神――颠覆
狂欢化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对传统和权威的颠覆。

在浪漫喜剧中所体现的狂欢精神,即是对狂欢既有秩序的颠覆。

传统观念中,男人、长者和贵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而在莎士比亚的浪漫喜剧中,女人是灵魂,她们与男人处于同等的地位。

女人对于爱情的追求令男子自愧不如, 狄米特律斯的拒绝只会激起勇敢的海丽娜征服的欲望: “嗯,在神庙中,在市镇上,在乡野里,你到处欺负我。

唉,狄米特律斯!你的虐待我已经使我们女子蒙上了耻辱。

我们是不会像男人一样为爱情而争斗的;我们应该被人家求爱,而不是向人家求爱。

我要立意跟随你;我愿死在我所深爱的人的手中,好让地狱化为天宫。

”这种对于爱情的勇敢表达和追求,出于女子之口,实际上是对于传统的性别观念的颠覆。

历史上,为爱情决斗是男子的特权。

但在这部剧中,赫米娅与海伦娜在森林里的打斗完全是勇士的行为,我们不难看出莎士比亚对于女子的偏爱。

莎士比亚浪漫喜剧中的女人是积极主动的,聪明伶俐的,足以把握这个世界。

以父亲作为代表的长者,常常企图控制儿女的婚事,但浪漫喜剧中情侣们终成眷属的结局宣布了青春的胜利。

赫米娅的父亲伊吉斯试图联合忒修斯公爵以法律――现有秩序
的代表,来控制儿女的婚事,“……殿下,假如她现在当着您的面仍旧不肯嫁给狄米特律斯,我就要要求雅典自古相传
的权利,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可以随意处置她;按照我们的法律,逢到这样的情况,她要是不嫁给这位绅士,便应当立时处死。

"但年轻的一代最终赢得了胜利。

作为下层人民的代表的小丑,在特殊环境中,对贵族阶层的侵犯也体现了一种对等级制的暂时颠覆。

小丑是莎士比亚偏爱的一类角色,他们智慧,幽默地周旋在贵族之中,正如同莎士比亚自己的人生。

更具有颠覆意味的是,女王爱上小丑波顿,心甘情愿任他摆布。

这种狂欢精神的确是莎士比亚浪漫喜剧的灵魂所在。

莎士比亚浪漫喜剧通过狂欢化,体现了对旧的价值观念的颠覆,展示了一个使人们可以暂时摆脱现有秩序的乌托邦世界。

在这个崭新的世界中,人们获得了片刻的如同神灵般的自由。

每个人都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等级暂时被取消,我们感受到的是真正的人生和多样化的世界观。

参考文献:
1、孟宪强:《中国莎学简史》.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2、谈瀛洲:《莎评简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3、夏忠宪:《巴赫金狂欢化诗学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易红霞:《诱人的傻瓜》.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4.
应涛,武汉江汉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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