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受争议的中国书法流行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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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认识中国书法备受争议的“流行书风”
题记:我对流行书风无话可说,但对人为倡导的“流行书风”存有异议。
一、从事理论工作,离不开演绎推理;在演绎推理中,我们常用到复合三段论。
复合三段论是省略了一些前提或结论的几个三段论的结合。
如果我们要从“流行书风”倡导者的言论中举出一个复合三段论的例子,那么,何应辉先生的下述语句便是:
任何艺术流派的成功,必须立足于一批真正的杰作。
处于发展进程中的流行书风,既应……有待于其优秀的代表作者群……创造出更多无愧于时代并超越前人的精品。
从“既应”两字可以看出:“处于发展进程中的流行书风,既应……有待于其优秀的代表作者群……创造出更多无愧于时代并超越前人的精品”是这个复合三段论的结论,它省去的是一些前提。
根据形式逻辑和复合三段论的知识,何先生不仅省去了“真正的杰作是指无愧于时代并超越前人的精品”、“只有优秀的代表作者群才能创作出真正的杰作”这两个前提,而且更重要的是省去了“流行书风是一个艺术流派”前提。
因此,从何应辉先生的言论中,我们可以知道他所倡导的“流行书风”是一个艺术流派。
但是,当记者向另一位“流行书风”倡导者王镛先生提问:“听有些人说,你们四位主持人想通过这个展览(首届流行书风提名展)‘拉山头’,您怎么看?”王镛先生是这样回答的——
这么说的人我感觉到了几分恶意。
“拉山头”,是要当“山大王”的,而且一定是有组织地控制一批人为自己服务。
我们只是提一个名,搞一个展览,开一个研讨会,一没有组织,二也不想控制谁。
……提名是“只认作品不认人”。
既然不认人,怎么拉这个“山头”?再说了,如果想拉“山头”,当然要人多才能势众,那又何必不拉一个500人参展的作者队伍呢?
“拉山头”这个词多少带有一点贬义,这大概是王镛“感觉到了几分恶意”的原因,但是,只要我们如同对待“流行书风”这个词(原也带有贬义,王镛先生说它是“别人扔过来的一顶‘脏’帽子”)一样去对待“拉山头”这个词,将就将就,“拂去浮尘”,还是可以接受它的开门立派、倡导一种独特的审美理念的含义。
然而,从王镛先生的回答中,我们不难看出:王镛先生否认了“流行书风”就是创立书法艺术流派的判断。
同样是“流行书风”的倡导者,何应辉、王镛对“流行书风”的“艺术流派”属性存在着如此差别,因此,对“流行书风”究竟是不是一个书法艺术流派的问题,我们只有根据事实来说话——
它拥有一批代表作家:王镛、沃兴华、石开、何应辉等即是其中。
它具有明确的宗旨:“植根传统,面向当代,张扬个性,引领时风”。
它具有一定的组织形式——尽管王镛先生说“我们只是提一个名,搞一个展览,开一个研讨会,一没有组织,二也不想控制谁。
”但艺术上的“组织”不能从政治、行政角度去理解,不能仅仅把它理解为领导与被领导、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而应把它看作一种艺术活动的安排和部署,所以,展览、研讨会就是组织,更何况这种展览、研讨会还计划举办二届、三届、甚至更多呢!
它有旗帜鲜明的艺术主张:除了宗旨所表露出的观点外,从《首届流行书风提名展专辑1》中我们还可以发现“流行书风”倡导者非常强调以下几点:①“民间书法”也是传统的内容,它与“名家书法”并为两大传统系列;②“整个书法史,就是一部变形史”(王镛),书法创作是对汉字形体的艺术变形,“丑书”是汉字形体艺术变形的产物,因此,它具有艺术存在的合理性;③现代社会生活丰富多彩,这决定了书法创作“多元化”的艺术格局;
④“书法史基本上是一部流行书风史”(王镛),“一个时代如果没有流行书风,那它在历史上将是‘空白’”(沃兴华);等。
它通过刊物(《首届流行书风提名展专辑1》)公开宣传自己的艺术主张,同它的反对者或其它书法艺术流派展开论战。
拥有一定数量的代表作家是艺术流派形成的先决条件;明确的流派宗旨、稳定的组织形式、旗帜鲜明的艺术主张、举办刊物公开宣传自己的艺术观,并同它的反对者或其它书法艺术流派展开论战,这些都是自觉的、严格意义的艺术流派存在的鲜明特征。
所以,何应辉、王镛、沃兴华等所倡导的“流行书风”不仅是一个艺术流派,而且是自觉的、严格意义的艺术流派。
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把何应辉、王镛、沃兴华等倡导的“流行书风”与通常我们所说的“流行书风”区别开来,二者的关系就好比“现代派书法”与“现代书法”的关系。
作为本文的作者,我对“流行书风”无话可说(诚如人们所指出的那样:它不具有学术价值,缺乏研究的意义),但对人为倡导的“流行书风”存有异议。
二、尽管“流行书风”是一个自觉的、严格意义上的艺术流派,但是它所倡导的艺术观是有问题的,这得先从“流行书风”的本质说起——
何应辉先生写道:
……二十年间,又先后形成了数种各具共性特征且有着相互内通性的艺术追求,风靡书坛,成为当代书法创作的主流风格形态,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流行书风”。
由此不难看出,在何应辉先生的眼里,“流行书风”指的是“风靡书坛,成为当代书法创作的主流风格形态”的“数种各具共性特征且有着相互内通性的艺术追求”,——“共性特征”和“相互内通性”是“流行书风”的一个重要的本质特征。
但是,“首届流行书风提名展”强调“张扬个性”;在“流行书风”倡导者的言谈中,又多处不忘“多元化”和“个性化”的鼓吹。
这样,在“流行书风”的本质中,就出现了“共性”、“内通性”与“多元化”、“个性化”之间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
这个矛盾在书法实践中是不能解决的,在理论上也难以自圆其说。
所以,石开先生不得不承认:
流行书风最大的隐患是雷同。
……所形成的个体面目难免有趋同的倾向,个体间的个性差异很难悬殊,这是个大问题。
这段话还算实事求是,但是,接下去一段话就显得强词夺理——
流行书风作者群之间的“物竞天择”将更激烈参与其间,将更具挑战性,也更锻炼“体魄”更有利于开发智慧。
如果是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
理论是用来指导实践的,难以自圆其说的理论多半是错误的理论,错误的理论只能把实践引入歧途。
论者舍此不谈,却说它“将更具挑战性,也更锻炼‘体魄’更有利于开发智慧”,岂非避重就轻?
逻辑学告诉我们:揭示本质最好的方法是下定义。
本质内含着矛盾,实际上就意味着本质的虚无,下定义也就成了不可能。
正是因为这一点,沃兴华先生在受到记者关于“流行书风”定义的追问时,才不得不如此搪塞:
如果要讲定义,这些都是表面现象。
只要稍通一点哲学,就不会被沃兴华先生的搪塞所蒙蔽。
因为定义是本质的描述,现象是存在的表现,沃兴华先生相当于说了这么一句话:“本质就是存在”, 就是说,他否认了本质的第一性和存在的第二性,从而犯了一个类似于存在主义解读者式的错误——
虽然,“存在先于本质”原则由存在主义者提出,但他们时时注意把这一原则严格限制在“人”这种特殊的“存在”即“亲在”的范围内——“在人那里,仅仅在人那里,存在先
于本质。
”存在主义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人在存在之初尚不具有本质,我们无法预测他将来的本质是什么,“我们只有根据他的选择才能知道他选择了什么,知道他所做的选择把他造就成为什么人,即他的本质。
”而其它存在物在其存在之初就已孕含它的本质,“只要有一定的土壤和气侯的条件,种子中所包含的因素便预先决定了它将成为哪一种树或花草,并使它们具有相应的体积和形式。
”存在主义哲学的解读者们不去深刻理解存在主义者所作的限定,把“存在先于本质”原则人为推广到一切事物身上,认为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先有存在后有本质、存在第一性而本质第二性,这就违背了存在主义者的初衷!
三、“流行书风”的倡导者对“流行书风”本质的含糊不清,注定了他们所提出的艺术主张没有什么新意。
解读“流行书风”的艺术主张,我们发现他们只不过拾掇、汇聚了当前书法界普遍流行的一些错误“理论”——
首先是关于“植根传统”的主张。
什么是传统?虽然不少人对“传统”进行了各自的表述,并在此基础上引发出一整套自成系统的理论,但这只能算立论者“自说自话”。
只有把对“传统”的理解建立在普遍共识的基础上,讨论“传统”问题才有了对话的空间。
《辞海》、《汉语大词典》、《现代汉语词典》等大型权威工具书代表了当前人们对传统的普遍共识,根据这些工具书,“传统”是世代相传、具有民族或地方特点的社会生活因素。
我们之所以要继承传统,是为了发扬民族特点和东方文化特色,再进一步是为了使我们中华民族能跻身于世界民族之林。
很明显,这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
认为书法可以脱离政治,这自然是不对的;认为书法必须从属于政治,这也是错误的。
作为一种有生命的物体,人类必须生存;作为一种不同于其它任何生命物体的高等动物,人类还必须发展——生存与发展,是人类面临的两大根本问题。
给人类生存和发展带来威胁的是自然祸害和人类社会中不和谐因素,人类要实现生存和发展,就必须战胜自然、战胜社会。
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人类摸索、创制出了战胜自然和社会的工具——科学与道德。
由于人类发展的理想是无限的,而在任何一个发展阶段人类发展的水平总是有限的,以无限的理想处于有限的现实水平之中,现实必然处处限制、制约人类的理想,从而使人类的精神受到压抑、情感得不到宣泄。
于是在现实以外寻求伸张主体精神、宣泄人类情绪情感的手段就成了必然,这样,艺术应运而生。
书法是艺术。
书法所要做的事情是伸张主体精神、宣泄人类情绪情感。
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在作品中构建独特、清晰、真挚的艺术意境!因此,书法的首要任务是构建艺术意境——并不以发扬民族特点和东方文化特色、使中华民族能跻身于世界民族之林为首要任务,它并不从属于政治!
当前,人们已经意识到对书法的认识必须上升到学术高度,必须把书法放在书法学的框架里去认识。
然而,只要稍懂学术,就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学术成果的取得,可以有两种方法:一是经验总结的方法,二是逻辑推理的方法。
当我们把书法放在书法学框架里去认识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书法作品的创作,既可以从传统出发,通过吸取传统精粹、总结传统经验来完成;也可以从书法本体出发,通过逻辑推理建立新理论,而后在新理论的指导下完成作品的创作。
相比较而言,前者要来得轻松,后者却要创作者付出更多的艰难困苦。
——“继承传统”、“植根传统”只不过是书法创作的一条路子、并且是一条轻松的路,它不需要创作者付出更多的艰难困苦,并给走“捷径”者提供了一枚遮掩懒惰情性的“烟幕弹”!
“继承传统”、“植根传统”还隐含着这样一层意思:书法作品的成败得失要以对传统的“继承”程度和“植根”程度为衡量标准之一。
由于传统是世代相传的社会生活因素,历史是“人类生活的传演”,因此,以对传统的“继承”程度和“植根”程度为衡量标准来判断事物的成败得失,实际上就是采用人类认识社会的“史鉴”方式!
人类认识社会、指导现实所采用的方式有五种:①原始社会的“神话”方式,即以神话中的“神”的言行作为指导现实的根据;②农业社会的“史鉴”方式,即以古代英雄人物的言行和古代史实作为行动的指南;③工业社会的“理知”方式,即以逻辑推理的结果作为行动依据;④近现代社会的“实证”方式,即以现实行动或实验的结果作为采取措施的参照系;⑤当代社会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方式,即把实践证明和逻辑推理结合起来,一方面从实际出发、用实践来检验真理,另一方面又承认逻辑推理的科学性和理论先行的可能性。
──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盛行的今天,对事物成败得失的评判仍停留在“史鉴”高度,显然已经保守、落后了。
并且,采用“史鉴”方式也不是没有条件的,其前提是历史与现实相差不大──如章学诚所言:“以今不殊古,而于因革异同求其折衷也”[20],而在当前,社会和艺术的发展与历史都有了很大差别、甚至有了根本性的差别,这种差别被描述为“现代性的断裂”,它带来了社会组织形式的“空前”性[21]。
因此,以“史鉴”方式观照社会和艺术,很难保证得出真理性认识。
中国自古以来注重史学,皇皇廿五史巨著是外国无与伦比的,但从社会现实来看,近现代中国是落后国家、发展中国家;德国古代史学并不见称于世,令人羡慕的是古典哲学的思辩精神,然而它成了一个发达国家;美国缺乏古代史,谈不上史学传统,但在近现代时期其思辩风气却很强劲(实用主义哲学的出现及代代相传即是一个明证);至于我国近邻日本,也是在接受了思辩精神之后才挤上发达国家末班车的。
当然,由此而得出下述结论是错误的:史学导致落后,哲学促使发达。
但它提示我们:社会认识停留在“史鉴”高度,缺乏思辩的哲学精神的积极参与,其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再就是所谓的“面向当代”与“张扬个性”。
按“流行书风”倡导者的言论:“面向当代”的立论基础是当前书法界盛嚣尘上的“笔墨当随时代”的口号。
这一口号初听之下令人激动,但由于它的空泛性注定了它对书法创作难以发挥指导作用。
因此,在实践中,由于现代社会生活的“多元化”使得个体难以全面把握“时代”,人们或是置诸罔闻,或是把“当代”狭义化为书法市场、展厅,从而把“笔墨当随时代”理解为“笔墨随市场、随展厅转”,把“面向当代”引上了“面向市场、面向展厅”——这无疑不是时代精神的体现!
现代社会生活是“多元化”的,与多元化紧密相连的是“个性化”——二者互为因果。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流行书风”的倡导者提出了“面向当代”的口号后紧跟着就提出了“张扬个性”的口号,并不遗余力地鼓吹书法格局的“多元化”。
然而,“个性化”和“多元化”的价值是值得推敲的。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社会分工的不断加剧,个体丰富的生活内容不断流失,个性的内涵也渐趋单薄。
在遥远的原始社会,个体必须从事人类生活的一切活动,个性也就具有人类一切活动经历;随着社会的第一、二次社会大分工的发生,社会上出现了农业、畜牧业、工商业等三大职业部门,个体只选择其中的一种职业生活,个性也就只能拥有人类一切活动经历的三分之一;当“三百六十行”出现后,个性只具有人类一切活动经历的三百六十分之一;而在现代社会里,具有关部门的统计:现代职业已经达到了两万多种,个性的内容只有了原来的两万分之一——这样的个性自然是非常单薄的。
张扬这种极其单薄的个性只能表明人性的浅薄!
对于书法创作者来说,当务之急是深入自然、深入社会,多读书、“广之以圣哲之学”,充实社会生活阅历,丰富个体人性的内涵。
特别是在书法朝专业化方向发展、在“为书法而书法”渐成风气的今天,尤其需要如此!
“流行书风”的倡导者之所以倡导“张扬个性”,恐怕与他们在实践中对“丑书”和“民间书法”的热爱是分不开的!正由于他们热爱“丑书”和“民间书法”,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为它们辩护——
以“美”和“丑”的标准、从艺术意境(内容)和艺术形式的角度来看待艺术作品,艺术作品总会表现出以下四种存在方式之一:①意境美+形式美;②意境美+形式丑;③意境丑+形式美;④意境丑+形式丑。
艺术作品应着力构建独特、明晰、诚挚的艺术意境,而艺术作品构建意境必须借助一定的形式,这种借助仅仅是为寻求一种载体,对载体的美、丑没有要求——只要有利于构建独特、明晰、诚挚的艺术意境,不管形式是美是丑都可以拿来使用。
因此,①②两种存在方式都表明作品是成功的,而③④两种存在方式只能说明作品是失败的。
这个道理连中小学生都能朦胧地认识到——他们饶有兴致地品读漫画就是明证,我们学有专攻的书法理论工作者自然也会懂得这个道理!
但“流行书风”的倡导者似乎并不了解这一点。
在人们批评“意境丑+形式美”和“意境丑+形式丑”这两类书法作品时,他们错误地把批评者的批评对象理解为“意境美+形式丑”的“丑书”和“民间书法”;在把批评者当作假想敌之后,他们不惜用大量的篇幅、或作专题大文论证“丑书”和“民间书法”存在的合理性、辨别这类作品与“意境丑”的作品的区别、同时顺便对假想敌进行一番嘲弄挖苦。
——似乎在他们“丑书”和“民间书法”的车旅前面,有一大批虎狼当道,他们不得不为“丑书”和“民间书法”保驾护航!
如果“流行书风”的倡导者确实不了解这一点,那么,他们贬低了理论工作者的智慧和学识水平!如果他们认识到了这一点,那么他们就是无事生非、虚张声势!!
在“植根传统,面向当代,张扬个性,引领时风”的流派宗旨中,“植根传统”、“面向当代”、“张扬个性”都是“流行书风”倡导者所倡导的“流行书风”存在的手段,而“引领时风”是流派存在的根本目的。
“引领时风”虽然再次表明“流行书风”倡导者强烈的流派意识,但在同时,在我们了解了“植根传统”、“面向当代”、“张扬个性”等论点所存在的问题后,我们只能断定:它要么使人们无所适从,要么把人们引入歧途!
……
正是由于“流行书风”的倡导者对“流行书风”本质的含糊不清与敷衍塞责,才使得他们每一步都踩在了地雷上,并注定所谓“流行书风”的昙花一现和倡导者流派梦幻的最终破灭!——填补历史空白的只能是时代“焦虑病”所造成的“欲速则不达”的经验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