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玩的孩子在长大

贪玩的孩子在长大

作者：榛生

来源：《中学生百科·阅读与写作》2008年第02期

我想上帝可能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家伙，大多数人都说，他们人生重要的转折点，往往被安排在自己还很懵懂无知的时候。

我第一次考试作弊是在初一。考试的前几天，校方一直在灌输这场考试的严重性——成绩直接关系到你分到好班还是差班。同学们都受到惊吓，很惶恐。由于惶恐，小道消息就开始流传。当中最像真事的一条是：某校已经提前考完了数学，如果搞到他们的题目，那么数学这一科将成为不设防的阵地。

接下来的一天，我们班有一名男生成为众人的焦点。放学的时候。他被大家包围、拥戴、讨好，因为他搞到了那套数学题。作为刚刚转校来到这个班级的我，和他没有任何交情，可是因为自己的数学太烂，我也厚着脸皮挤进人群，问他：“能告诉我几道题吗?”他看了我一眼，诡秘地笑笑，不肯透露一个字。我从人堆里退出来，绝望又受伤，想哭。

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回过头去，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男生。这次他没有笑，而是很严肃地跟我说话。他告诉我，刚才他跟别人讲的那些题都是假的。真正的数学题是这样的……他开始复述他记下的试题。由于紧张和兴奋，我听错了几道，但大体来说，我心里有了底。

接下来的考试，如他所言，数学试题里果然出现了他复述的内容，而我对答如流。

那场考试后我小小的心愿是：可以不再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去单K。可是，戏剧性的事件却发生了，我居然考了全年级的第一名。

一个从来没有把学习当成正经事来做的小孩。忽然成为全校第一，这意味着什么?顿时，我成了老师们的争夺对象，在分班的时候，被分在最有实力的一个班里。我很快入了团，还莫名其妙成了某个奖状的获得者、学习委班、数学科代表。最可笑的是，在大扫除的时候，我偷懒。但是老师宽容我，别的女_生偷懒则被狠批……很多想也没想过的好事就这样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能说老师势利、学校功利，那也许只是人们对一个学习好的孩子天然的喜爱和善意。只是这些发生得都太突然了，那个秋天，我常常望着天空发呆，觉得自己是一个心怀巨大谎言的人。

默默无闻的女生成为学校的明星，走在路上我听到邻班的女生在骂我：“她有什么了不起。走路内八，头发像锅盖!”我也有了嫉妒者。

外婆开始把我作为激励表妹上进的榜样。爱炫耀的妈妈逢人就说我女儿考第一。我的小学同学给我写信，第一句就是：听说你得了全校第一。

面对褒奖与信任，我觉得羞愧。但我从没跟人讲过这件事的真相，那是我和那个男生之间的秘密。我变得沉默、不快乐，巨大的压力像黑色的乌云罩在头顶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有点恨那个男生。

如果不是他告诉了我题目，我不会落到现在的处境。

但，如果没有他，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

也许仍是不把学习当回事的小孩，混吃混玩地度过每一天；周末就窝在家里睡觉，直到爸妈也认了我不会有大出息。还有更严重的，也许会加入太妹的小帮派，开始学坏……

为了不让谎言穿帮。我开始变得努力。我要在下次考试仍旧拿到高分，仍旧让名字位于榜首，那么，我只有变得上进起来。我开始从一个贪玩的孩子变成了心事重重的大人。目不旁视，心无旁骛，像任何一个书呆子一样，啃书，好学，戴上了近视眼镜。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慢慢领教了另一种人生。那是好学生的人生，在读书中得到快乐和成就感。风清月朗，我坐在自家的阳台背诵外语单词。周围有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妈妈在替我煮盐水花生。那和以前贪玩懒散的生活完全不同，它光明而通透，充满安全感和向上的力量。

那是难堪又充实的一年，在心灵上的自我修正，就像练习舞蹈的人，活活把身段练得柔韧刚强。

偶尔抬起头，我会撞上那个男生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害羞地躲避我。那场考试，他也是作弊者之一，但是他最后变成了次次需要在考试时作弊的人，开始认命。

后来我看到作家刘大任讲的一个传闻，在瓷器竞赛上，景德镇和日本名厂斗瓷器。眼看日本瓷器得到较高的评价，景德镇的代表发话了：比瓷不能只比外表，也要比里面。日本瓷厂可敢陪我们一起把瓷器砸碎一见高下?